在某种程度上,被诸人成为冒险者的人士也可被认为是商品的一种,先不论商品实际的样貌如何,装饰得当的商品会首先引起人们的注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某位以高价买下,相反,包装差劲的商品则会让人鄙夷地翻起白眼,更别说要购买下来。
所以,头发被染成棕色,穿着粗麻线制的衣裤,腰间挂着用毫无装饰的长剑,全身上下只有皮质铠甲看得过去的小女孩,只能干瞅着眼前一个个穿有亮闪闪的金属铠甲的壮汉被工会或者是军队挑走,一脸可怜的样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不远处,可能是这个小孩姐姐的人物拼命的说服商队雇佣自己这对姐妹,价格已经降到了连两人回程的路费都不够的地步,那商人还是一副困扰的样子,大概是真心不愿雇佣两个只能算作包袱的小孩子。
“拜托了,不只是杂活,护卫我们也能做的!”
“就算你说护卫...”
“只要路途上的饭就可以,真的拜托你了,我和妹妹必须要尽早回家才行,病重的母亲还在等着我们。”
不停的鞠躬和可怜巴巴的神色最终触动了这名商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的只有途中的饭啊,护卫那种工作你们两个肯定做不了,搬运东西的还是可以的吧?”
“是!谢谢老爷!”
“快点准备,马上就出发!”
被可爱的女孩子感谢,商人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害羞地转过身去整理着马车上的货物。
确定对方没有再看自己,薇薇安收起可怜的神色,跑回在空酒桶上干坐着,与被挑走的冒险者们玩干瞪眼的丝诺艾身旁。
“终于搞定了,丝诺艾,要走了。”
“唔...”
好不容易将视线转向薇薇安找到的雇主,丝诺艾耷拉下了脸。
“丝诺艾,两个普通的人族女孩能找到会给一口饭的商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了啦!”
恨恨的将手中的稻草扯断,丝诺艾蹦下了酒桶。
和刚走出魔族领相比,丝诺艾已经听话了很多。在工会大厅撕下s级魔物讨伐委托,然后被工会的工作人员耻笑为乡下人时,薇薇安为了控制住大喊着'我可曾是勇者!'的丝诺艾费了相当的功夫。
不用多说,在工会内大吵大闹的小屁孩自然是被揪着脖子扔到了大街上。
多次在工会、商会、军队碰壁的丝诺艾失去了最初的兴奋,把揽活的工作交由薇薇安,在薇薇安装可怜以及不断自己砍价的战术下,俩个人才确保了每天最起码的生活物资。
走出魔族领时,魔王交付给两人用于旅途的马车,注重实用性的生活用品,人族的钱币甚至宝石,但那些都已被丝诺艾与薇薇安两人变卖。
“妾身的主人哟,开心点如何,那商人在妾身看来可是相当的老好人。”
从丝诺艾腰间挂着的长剑中,或者说是作为装饰镶嵌在长剑柄端的黑色石头中,发出了女人的声音。
薇薇安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单膝跪拜在这石头面前的心情,对方是初代魔王的妻子,按说是比现任魔王权利更高之人,第一次知道这石头真身的时候,薇薇安差点惊掉了下巴。
“今晚,又要吃硬硬的黑面包?”
没精打采的低下头去,丝诺艾捂着自己的肚子,不满的嘟起嘴。
在魔王城被魔王宠溺,嘴巴被养叼的丝诺艾,在人族领看到久久未见的黑面包时,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僵在了那里。
“丝诺艾,看那边。”
双手捂住丝诺艾胀起的脸颊,薇薇安将丝诺艾的视线向一边偏移。
在那边,是无力的坐在小巷中,穿着比丝诺艾身上更破旧的单衣,来回巡视着忙碌的人群,希望能得到雇佣的,成群的小孩子。
“那些孩子,今天晚上,连黑面包也吃不到,运气不好的话,明天,后天,也吃不到丝诺艾嫌弃的黑面包。”
进入人族领以来,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丝诺艾与薇薇安现在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资金也是因为在最初便变卖了所有用于帮助那些孩子。但是,拿出一个面包就会出现十个饥饿的孩子,拿出十个面包就会有百个饥饿的孩子。
在卖掉所有的物资之后,面对带着一丝希望赶来,但却没分到面包的孩子,丝诺艾与薇薇安不知道歉了多少次。
已经放弃了,放弃帮助无穷无尽前来讨要面包和铜币的孩子。
对丝诺艾来说,找出人族即便要让孩童忍受饥饿也要组成军队对阵魔族的理由,找出为人魔大战再次开始提供契机的新勇者,变成了救赎所有孩子的唯一可能性。
“我知道的...”
与那些孩子羡慕着丝诺艾找到了工作的目光对视,丝诺艾愧疚地低垂下头去。
“喂!要出发了!”
清点完装上车的货物,看起来很善良的商人呼喊着薇薇安与丝诺艾。
“是!现在就过去!”
容不得丝诺艾继续低落,薇薇安抓住丝诺艾的小手,快步赶过去。
“你们两个,坐在车的后面,帮忙提防出现在后方的敌人。野兽之类的还好,希望别碰到佣兵和强盗啊...”
真的是老好人,为了不让两个孩子跟着马车步行,竟还帮着两个只能当作拖累的孩子找到了坐在车上的理由。
“喂喂,老板,不带这么偏心的吧?”
商人所雇用的另一组四人一对的冒险者,其中穿着标志着冒险者身份的青铜铠甲的男子不满的抓挠着乱七八糟揪在一起的胡子,向雇佣了他们的人挑衅。
“要是你们也只要途中的伙食,我也可以让你们坐上来。”
“哈?我们和这些只会吃干饭的小鬼不同,可是会帮你赶跑野兽和强盗哎!”
“等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我会考虑一下。”
平平淡淡的接下挑衅,平平淡淡的将这挑衅驳回,老板坐在马车的前方,挥动鞭子,催促着马儿前行。
“啧。”
悻悻地咋舌,瞪了一眼坐在马车后方货架上的薇薇安与丝诺艾两人,冒险者们也跟随着马车开始移动。
最近未有过降雨,在干燥的土石路面上,马儿欢快的跑动着。
“我说,你们两个,叫什么?我叫塔普,如你们所见,是个商人。”
离开城镇有一段距离后,走在少有人烟的道路上,商人开始向丝诺艾与薇薇安搭话。
“我叫薇薇安,这边是我的妹妹,丝诺艾。”
“薇薇安和丝诺艾吗?真是好名字,你们两个,是要回家?”
“是,妈妈在等我们回去。”
俗话说谎言说多了便成了真实,多次重复着一谎言的薇薇安仿佛真的感觉到了有位病弱的母亲正盼着自己回家的焦急。
“哦?父亲呢?不在家吗?”
“是,父亲参加了这次的远征军,我和妹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到父亲,但是...”
“抱,抱歉...”
看薇薇安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是这两个孩子刚刚得知父亲逝世消息的商人脸色变的铁青。
“不,也有可能是和父亲所在的军队错过了。”
带着有意露出的可怜笑容,薇薇安说出的话语令商人更加觉得两姐妹可怜。
“嘛...确实有可能,毕竟这次,有很多国家的军队都参加了,也可能你们的父亲混到了别的国家的军队里。”
不知是在安慰坐在自己车后的两姐妹还是要安慰自己,商人有些为难的附和着薇薇安的话。
“神明为什么还不结束这场战争呢,好想让爸爸回家啊。”
“嘘,要是让教会的人听到你这么抱怨,会被拉去教堂忏悔的!”
环视着四周,确定四下只有这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带着货物与不多的护卫前进后,商人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我自己作为商人的看法,不可以告诉别人呦!”
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不要说出来。薇薇安一边在内心感谢着商人的多嘴,一边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把耳朵凑过去。一直保持沉默的丝诺艾也向后仰身,希望能听清一些。
“大概,是因为过冬的粮食不够了。”
满足于薇薇安与丝诺艾的反应,商人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咦?食物不够的话,不更应该撤军吗?”
“不不,现在撤军的话,国家无法供养那些军人,田地的收获也需要等到明年,也就是说,在今年冬天到明年夏末之间,那些军人即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也只能和家人一起饿肚子,如果是夏天还好,总能熬过去,但接下来可是寒冷的冬天啊,绝对,会死一堆人的。”
“但是,军队的话,也...”
“你们,如果能联系到自己的父亲的话,让他逃走吧。你知道我这车上的货物时什么吗?”
“哎?这个...”
从战争后方运往安全的人族领内部的,会是什么呢?
“是粮食啊,从呆在军队里的贵族大人还有神官大人那买到的粮食。”
“什!那样的话!”
好像这个时候才意思到这些话不该告诉顺路捎带的两个孩子一样,商人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说下去。
“最初的时候还能得到小麦之类的,现在连豆子都很难弄到,大概平民的士兵已经开始饿肚子了,就算是这样,那些大人物们还在掏空军队的补给,他们,完全没有要打赢的意思。这话只能在这里说,那些在森林对面的平民,已经被国家抛弃了啊。所以,如果军队里有什么熟人的话,让他快点逃走回家吧,再晚怕来不及了,现在的话,至少能死在自己熟悉的土地...抱歉,说了些丧气话。”
看到薇薇安低下头去思考,商人误以为是加重了眼前这两个孩子的不安,尴尬的转回了头,专注于驾马。
“那个,叔叔,十分感谢您告诉了我们这些!”
“哦...哦。”
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想法得以告知别人,还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感谢,商人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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