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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梦

第十一章 梦

黑暗,无尽的黑暗。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

凌临想要伸手去摸索前方的黑暗,可他做不到。他感受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现在的他,似乎只是一团意识,一团没有实体的意识。

还是说,现在的他,只是一团灵魂?

凌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他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这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黑暗好像在涌动着,又好像未曾移动半分。在这个视觉、听觉和触觉都被完全蒙蔽的世界中,叫人根本无从判断周身环境的状况,也无从判断自身的状态。

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存在。

明明身处这样令人抓狂的黑暗中,凌临却一点都不着急。这样的黑暗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惬意,被黑暗包裹着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他似乎来过这个地方。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前方忽地出现了一道光芒。接着,光芒不断扩大,眼前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光芒忽然增强,刺目的白光占据了凌临的整个视野。紧接着,白光迅速消散,画面跳转,一道盖着百布的身影出现在凌临的眼前。

凌临的视线刚及床高,恰好能看到床上那凸起的人形。

那是个女人,身高在一米六左右,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白色的布单盖着,看不到她的脸,露在外面的仅有那一头灰白色的披散秀发,发梢及地。

病床周围,同样地尽是一片雪白。贴着白色壁纸的墙壁,铺的整整齐齐的莹白色地砖,上着白漆的巨大落地窗以及被奶白色的阳光映照得半透明的洁白窗帘。白色的落地窗大开着,微微的风儿透过落地窗吹进屋子里,白色的窗帘和白色的布单伴着灰白色的长发静默地飘舞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祥和,处处都充盈着超脱尘世的圣洁之感。

可凌临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安详之意。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几个同样浑身雪白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跑来,将眼前这道身影推离凌临的视线。一个医生走到凌临的面前,蹲下身来,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满脸的深表遗憾之色。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些安慰的话。

凌临眼前的视野再次模糊了起来,但不是被白光晕染地模糊,而是被水一样的液体注满眼眶变得朦胧起来。

凌临听到了一阵轻啜泣声,声音细微如蚊蝇哼咛一般,惹人生怜。

是小孩子微微的哭声。

还未等凌临反应过来,画面再次跳转。这次的视平线似乎抬高了不少。

凌临的眼前挤满了密集的人群,耳边一阵空灵的鸣响,夹杂着人群嘈杂不清的议论声。

凌临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的,心中不知为何充斥着焦虑与不安。他慌忙推开人群,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一团狰狞的血肉映入眼帘。错杂的血肉团块已经分辨不出人形,倒是那被血染成深色的黑西服证明着眼前这尸体生前是一名人类。屎臭味直呛眼鼻,猩红的鲜血浸染一地,渗进地砖的空隙之中。

凌临的脑中忽地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嗡鸣,仿佛停止了思考一般变得一片空白,周围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存在了,议论声和喧闹声也随之消失,好像这个世界上仅有凌临一个人,僵硬地站在这团无从辨别的血肉前,不知所措。

几名带着白色手套的警察赶上前来,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随后又拉起了黄色的警戒带,将凌临和这具尸体围在了中间。

又是一只戴着白色1手套的手从凌临身后探出,轻轻地盖住了凌临的双眼,不知是害怕这样小的孩子会被眼前的血腥吓到,还是害怕他无法接受双亲的离世。

那人小心地将凌临托起,抱着双目无神的小男孩离开了这个令人心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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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葬礼上,那些所谓的亲人们为了遗产的分配以及凌临的抚养权争吵着,好像是因为某个人提前划分了自己的利益范围,引起了他人的不满,最终将其他人一同卷进这场利益纷争中。曾经血脉相连的亲属为着争取自己的利益反目成仇,推攘着,喧闹着,甚至还大打出手,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素质。

站在墓碑一旁的神父颇为尴尬,匆匆读完悼词后,就收拾好行李迅速离开了。

堆着白色花圈的墓前,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校服、背着小书包的他与周围一众身着正式西服的人群格格不入,就好像是这个葬礼上最多余的人;但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参加了这场葬礼。后面那些衣冠楚楚的家伙挥着手中的纸页,指着对方的鼻子喷着唾沫星子,说着与圣洁严肃的葬礼全然不符的粗鲁言语。

男孩的手中拿着两支还带着些许露珠的紫罗兰,放在胸口静默地站在墓前。

凌临面无表情,或者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墓中的父亲。

凛冽的秋风刮了起来,已经吵累的人们逐个离去,最后只剩下凌临一人,任由冷风将他那柔软的灰白短发吹起吹落。

凌临轻咬下唇,犹豫着上前一步,将鲜艳的紫罗兰放在一片洁白之中。

男孩又在墓前驻足许久,最终在一片秋风萧瑟中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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