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里人不多，光耀和梦乐两人面对面坐着，只要了热红茶。
梦乐还是那样，戴着老土的圆形大眼镜，大麻花辫，里面穿黄色毛衣，外面套红白校服。
土得有精神。
有时，光耀会想，如果她注意一下装扮，说不定能是个美女，毕竟她皮肤很好，但这种想象，一般不会超过三秒。
“是不是被吓傻了？”她看着光耀，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
“没……”光耀想逞强，但很快就转口，“嗯，其实吓得挺惨，毕竟我在现场……但是现在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梦乐捧起茶杯暖手，缓了一下，说道：“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不会受惊过度……”
“不会。”
“……而把自己当成只没毛鹦鹉。”
“鹦鹉就算了，为什么还是没毛的？”光耀笑了笑，知道她想转移自己注意力。
“因为、有毛的鹦鹉太多了，没毛的只有一种，方便想象。”
“……放心吧，都说了我没那么脆弱。小弟太弱的话，你也会没面子不是吗？”
梦乐莞尔，“是啊。”
“什么时候复课？”梦乐问。
“不知道，等学校通知。”
“那……”
“我正在查班主任的死因。”光耀道。
“死因？不是自杀吗？”
“我看到了他的手臂上，有一条蓝鲸。”
“是那个蓝鲸游戏？”梦乐眉毛一挑。那游戏上过报纸也上过电视，梦乐自然也知道。“但这样，不是更加确定了是自杀吗”
“我不知道……但，我至少比老班多一百个自杀的理由，我都活得好好的，他没有自杀的道理。”
“那你倒是把那一百个理由告诉我？”梦乐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
“下次换个比方，如果那样，我也有一百个理由把你拉回来。”
“例如？”
“给我做牛做马？”
“好吧……你当我没说过吧，认真点，总之，我现在靠朋友加进了一个蓝鲸游戏群，我想先了解一下这个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会有危险吗？”梦乐从善如流。
“没问题的，我只是进去看看。”光耀说。
梦乐点了点头，“可是你学习怎么办？快期末了。”
“嗯……那个，没问题的吧，应该……”光耀说。
“就算真的查到什么，可能也不会改变什么哦？搞不好还会帮倒忙，毕竟警方有自己的程序。”
梦乐抿了口茶。
“……我会注意这点的。”光耀说。“班主任对我很好，我觉得警方肯定会认为班主任是自杀，如果有什么内情的话……”
“可是，临近期末了，如果你要深入调查，约定就完不成了吧？”梦乐指的是考进前三百的事。
“嗯……大概吧……”
“我倒是希望你以学习为主。”梦乐捧着茶杯，看向窗外，呼出白色的气缊。
“……”
“不过，果然，你还是去做吧。”梦乐道。
光耀看向梦乐。
“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了。”她说。“那么爱惜野生动物的人，肯定也会很爱惜周围的人。作为老大，也要懂得体恤小弟，所以，去做吧。”
她微微笑了笑。
光耀也露出笑容，“……好！”
“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梦乐拿起书包，“走啦，有麻烦时，别逞强，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喔。”
“你要回家吃饭？”光耀说。
“嗯。”梦乐说。“现在也才六点多，我还是回去吃好了，你也回家吃吧，不要浪费钱。”梦乐说过她家境不好，平时颇为节约。
“好吧。”光耀也起身，拿出钱包准备买单。
“已经买过了，看你今天那么丧，请你喝吧。”梦乐笑道。
“好快，什么时候……”光耀想起梦乐去了一次洗手间。
“不告诉你。”梦乐吐舌。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太远了。”梦乐说道，她家确实太偏了，光耀有一次要送她，结果走了一个多小时，去到光耀从来没去过的五韶疙瘩角（光耀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她才说：“快到了，就送到这里吧，再过去就打不到车了”，光耀听从了。因为他有点担心会撞到她家的熟人，毕竟，大环境严打中学生早恋，虽然他们不是。
梦乐推开了餐厅门，看了眼天空，乌云又聚了起来。“哇，感觉又要下雨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我赶公交了哦。”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
“好……”
光耀看着她的背影。
“体恤……小弟是吗。”他笑了笑，神情有点复杂。
体恤……
等等……
忽然，光耀掌握了老班不是自杀的关键点。
……
光耀回到家，直接冲到电脑前去查证。
“果然，没有限定自杀地点。”光耀打开文件，再次看了一遍蓝鲸任务，没发现里面有‘必须在工作场所自杀’之类的规定。
既然如此，那么老班为什么要在高二楼自杀？这相当于是在自己学生面前自杀。
赵纪诚喜欢他的学生，这是装不出来的。
他，是体恤学生的。
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学生面前自杀，会给学生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就算他决心离世，也不应在学校跳楼。
这不是什么决定性证据，但已经足够让光耀确信，赵纪诚不是自杀。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有这点发现是不够的。光耀坐在电脑前，十指相扣，顶在下巴处。
没办法……明天得回一趟学校，想个法子溜进高二楼里，获得更多的线索。
不过乱来的话，可能会破坏现场……
光耀开始在网上搜索“如何不破坏犯罪现场”、“刑侦基本”。同时找了本小本子，做起功课来。
随着时间流逝，光耀的小本子，慢慢变得密集，一页又一页……
……
夜幕降临，像梦乐预测的那样，天空又下起雨来，但不大，靡靡细雨。
五韶市，桂碧园别墅区，也就是所谓的当地豪宅区，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一间三层式别墅前，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李梦乐。
此时，李梦乐像变了个人。
她没有戴那老土的眼镜，也没有那身可笑的胡乱混搭。
此时的她，像是青年杂志的封面模特。麻花辫已经散开，黑发披肩，沾了一点晶莹的雨滴，前刘海也放下了，女性的柔美凸显出来，身上牛仔风衣搭配红色围巾，又保有了一份干练，一只手提着小提琴箱，另一只手打着雨伞，站在细雨中。
现在的她，放到任一高校，都是能惹得男生驻足，女生羡嫉的人物。
然而，仿佛经历过蜕变一般的她，此时却面无表情，眼中没有光彩，像是一个扯线木偶。
她看着面前气派的别墅，像是看着一汪死水。
最终，她还是拿出钥匙，走向大门。
美丽的花朵，如果没有生气，那便是标本。
而标本，只是死去的空壳。
……
夜越来越深。
光耀一直忙到十二点，才睡下。
而他睡着两个小时后，忽然醒了，不是噩梦，而是有什么声音把他吵醒了。
光耀睁开眼。
窗外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躁动了，远处还隐隐有雷鸣。
“忘了关窗吗……”光耀感觉到有冷风灌进来。
光耀掀开被子，起了个身。
然而他刚站起来，就怔住了。
他看到，窗户前，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房间内没开灯，一片漆黑，他也没带眼镜，看不清楚，但是，窗户前，明显多了一个黑影，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
光耀顿时睡意全无，手摸向床头柜上放眼镜的地方。
“你醒了。”黑影说道。
光耀一惊，拿起来的眼镜差点掉在地上。
谁？小偷？怎么进来的？
“你想做什么？”光耀装作镇定。
“你看到了。”黑影道。女性的声音，干净，但冷淡，像雪。
“……看到什么？”光耀戴上眼镜，手有些不稳。
这时窗外闪起雷光，光耀看清了那个人。
那人竟是个少女，身材和自己差不多，比自己矮一点点，穿着斗篷，斗篷上还滴着水，皮肤很苍白，头发也是白色的。
“那颗头。”她说“头”时，窗外雷声炸响。
“你……”光耀只觉后脑发麻，全身僵硬，不知该说什么。
“我的名字是莉亚。”自称莉亚的少女走近了。
她要做什么？光耀的心脏剧烈跳动。
少女走近后，光耀看到，她有一双金色的瞳孔，黑暗中，仿佛熔炉。
“跟我走吧。”她说。“待在这里，你迟早会被杀的。”
“被杀……被什么杀？”光耀说。
现场，没有比你更危险的人了吧？
光耀暗暗在找，身边有什么能当做武器的，但房间里似乎只有书。
“疫苗种。”莉亚道。“你能看到了。”
“什么？疫苗种？”
“嗯，它们就要来了。”莉亚扫了一眼窗外。
“来杀我？”光耀也看向窗外，但他只看到，外面在下雨。
“现在还不是。疫苗种只是本能地会被以太波动吸引。为了从窗户进来，刚刚使用了精灵的礼赠，引起了以太波动，会让疫苗种感知到。”
精灵的礼赠？什么鬼？而且……
“以太？亚里士多德提出的那个？”以太，是曾经引起科研界争议的基础元素，主精神，现今主流观点认为，以太实际上并不存在。
“还有，你说你是从窗外进来的？”
这里可是十六楼啊。
“嗯，西兹的礼赠能够做到。”莉亚说。
“西兹？”
“别废话了，莉亚。”忽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光耀身后响起。
光耀猛地回头，只见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捂住了光耀的嘴，“把精灵召出来吧，不亲眼见到，人类是不会信的。”光耀看到，一个男人的脸从自己右肩膀探出来。
“小鬼。”光耀看到他的脸同样苍白，同时左边的嘴角还裂开了一条可怕的伤痕。“别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知道了吗……”
一把蝴蝶刀在光耀面前甩开了。
光耀点了点头。
“看那边。”那个男人说道，同时双眼看向前方。
光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少女身后浮现出了一只巨大的半透明水母，轻灵、虚幻。它的体内，流动着幽蓝的光芒，像是电流，从身体，流向每一根触手，又像是星辰，忽明，忽暗。
幽光映在房间的墙壁上，在壁面洒出一片暗蓝的星河，无数的星星，浮沉着。水母的存在，让光耀的房间落入了另一个寰宇，光耀看得呆住了。
突然，房间里的幽光散去，它消失了。
“刚刚你看到的，就是精灵。”莉亚说道。光耀还有些发愣。
“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莉亚问。
这时，“轰隆——”窗外响起雷声。
“西兹。”莉亚看向窗外，像是在警戒什么。
“啧，来了。”身后的男人说道。
什么来了？
在光耀看来，刚刚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打雷罢了。
“说了直接掳走就好，非要拖到它们来，”西兹道，“你是不是爱上了疫苗种？”
“我有我的方式。”莉亚回过头。“别在这里动手。”
光耀发现，回过头的莉亚，脸不见了，她的五官像被一层白色的面皮覆盖了。
一瞬间，光耀想起，那个都市传说，无脸人……
邪教教徒！
紧接着，光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五章 非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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