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打分机·结
“唉,你们这些小年轻呀,自以为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其实那只是懵懂青涩的好感,根本不是爱。”
“好好学习,提升自己才是你们这个阶段应该做的。”
“啧啧啧,你该不会说:‘我是追随他的背影才一直努力画画’的吧?”
可爱拉姆在林璃住院期间反复唠叨着。
林璃不胜其烦,于是三天没有和可爱拉姆说话。
第三天观察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林璃就在第四天回学校了。
回来第一天早上,她刚进课室,上课铃就响了。
她是故意压着点来的,因为她从楼梯上摔得那么惨,肯定很多人问来问去,不管熟不熟。
林璃不喜欢说客套话。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上课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抓着老师来之前的间隙,过来问“没事吧”“还好吗”,林璃尬笑着回应。
“咦,班主任也在这干吗?”林璃好不容易能坐下的时候,这节课的老师和班主任一块来了。
“在上课之前,和你们说一件事情。”班主任说道。
宋启明站了起来,去到讲台。
林璃不解地看着他。
“宋启明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办理了退学,今天下午就会和大家告别,希望大家能好好跟他道别。”
林璃一惊。
为什么,这么突然?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宋启明鞠躬道。
同学们交头接耳,但脸上是好奇,而不是惋惜。
只有林璃是真正受到了冲击。
怎么回事,自己还什么都没有为他做呢。
可爱拉姆藏不住乐,但他看了看林璃的表情,识趣地没有说什么。
下课后,同学们前所未有地围在宋启明旁边,嘘寒问暖。
宋启明解释是家里情况不好,负担不起学费了。
林璃听到,握紧了拳头。艺术学校确实收费不便宜,但是那么久都读下来了,眼见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怎么可能忽然就读不起了。
宋启明不画画,能去做什么?他可是天才啊。
林璃咬着牙。
可爱拉姆戴上墨镜,像是享受日光浴一样飘在空中。
嘿,难受么?
年轻。
不过,难受不到两个月,你就会忘了他的,到时你就知道,听本大爷的指点才是正途。
可爱拉姆享受着阳光。
终于要结束了!
上次这丫头接触灾星,连带本大爷的分数都下降了,真是的。
要不是因为签订了契约不能直接干预,本大爷才不会放任你乱来。
可爱拉姆看着玻璃窗反映出的自己,以及那个分数——两千三百分六十二,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感谢老天,要触底反弹啦!
“可爱拉姆,想想办法。”林璃问道,她没有回过头看可爱拉姆,但声音不稳。
“爱莫能助。”可爱拉姆说道,脸上却是幸灾乐祸。
他俯瞰林璃的后背。
天真,这事我怎么可能帮你。
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未来电视台的机器人?中奖?那么扯淡的事情你也信?本大爷是其他位面的四次元生物,是你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本大爷帮助你们这些低等生物,只是为了分数,让你们进步,那么本大爷的分数也会随之提升。我们是共同进步,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林璃什么也没听进去。
“为什么……”林璃不自觉说道。
“别想了。”可爱拉姆有些不耐烦,看向宋启明,说道:“猜也知道,他父母双亡后,被某个亲戚收养了,结果亲戚现在逮到机会,吞了他父母的遗产然后不想负担他的学费了吧。”
他接着说:“不过,他那样的厄运,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死心吧。”
“可是,他明明可以报警啊。”林璃道。
“报警或许有用,或许没用,谁知道,关键不是这个,是他那要命的分数,就算报警让他一时平安,之后也一定会不幸的。”
“可是,我不就一直在接触他吗?我的分数不也在慢慢提高吗,如果分数不能改变,我为什么要努力,既然我可以改变,那么他也可以。”
可爱拉姆摊了摊手,不想辩驳。
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
可爱拉姆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下课了。
快了,小魔星,再见,不,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就这样,结束了,撒有拉拉。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
宋启明拿起背包,慢慢来到课室门口,同学们围过去送别。
宋启明和同学们寒暄几句,同学们说要送到校门口,宋启明推辞不掉。最后,宋启明看了一眼这个教室,又看了一眼林璃。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宋启明离开了,和送别的同学一块。
林璃看着他离开,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不甘心,就像当年的落败一样。
自己努力了,却无能为力,因为自己只是凡人。
她的手渐渐松开了。
她靠着椅背,浑身失去力量。
“放弃吧,听我的话,踏踏实实过好你这一生,这样虽不至于名留青史,但也会足够优秀。”
“我知道。”林璃说。
可爱拉姆承诺的人生,我相信是真的。
就像是去滑雪,自己站在山顶。
我能看到那条被许诺的完美雪道。
那条雪道既平坦又松软,即便摔倒,也不会受伤,一路上充满了指引牌和鼓励的话,底下有其他滑雪者,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在诉说着他们的欢喜和幸运,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他们拉着横幅,拿着热可可在等着自己。
那条雪道上,到处都是可以预见的幸福,毫无疑问,这是一条通向“人生胜利组”的雪道。
而转过身,是另外一条雪道。
那条雪道正在下雪,阴森又崎岖,还有大石头**在外面,路上满是“危险”、“禁入”的警告牌,并且雪道中途便被森林遮蔽,看不到之后是什么样子,说不定穿过森林后就是悬崖。
太明显了,应该怎么选择,太明显了。
可是……
林璃看着那条名为“幸福”的雪道,看着底下的芸芸众生,那无数张一样的笑脸,莫名感到害怕。
我明明知道,只要我下去,就会得到幸福。
下面是风平浪静,是海阔天空。
可是……
林璃看着同学们跟着宋启明。
他们都一样,说着类似的祝福或挽留,他们都是模范好同窗。
坐在原位的林璃,此刻显得很不合群,就像她一直以来的那样。
我知道,那条雪道有多好,也知道,这机会来自上天的宠爱,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眷顾。
我不是想要标新立异,可是……
可是。
我心底深处,渴望的,是有点不同的、“不对劲”的东西。
林璃站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可爱拉姆喊道。
她追了出去。
我想要的是……
她转身,滑下了危险的雪道。
我想要尝尝那少数人才知道的苦涩滋味。
“给本大爷回来!”林璃听不到可爱拉姆的叫唤。
我想要的是极速俯冲的刺激,是飞跃反斜坡,是经过那罕为人至的森林,是与石块硬碰硬的鲜血淋漓。
我想看那森林后的景色。
林璃在走廊上看到宋启明已经和其他同学去到学校大门。
她来到楼梯转角,毫不犹豫,用她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
我明白,那一路会充满悲伤。
我明白我是个凡人。
我明白我可能根本到不了终点。
可是……
她在楼梯中间就跳了下去,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倒下,但她终究没有停下脚步。
给我那不知好歹的风驰电掣。
给我那狂妄的一往无前。
“人生,不是能够用分数衡量的东西。”她踏着脚步,朝下个转角冲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可爱拉姆直接从教室飞到教学楼上空,看到林璃冲出教学楼,朝宋启明所在的方向跑去。
宋启明已经告别了其他同学,人群正在散去,只有林璃还在追。
“明明听着本大爷说的做就好了,为什么人类总是这么愚蠢?”可爱拉姆道。
老师提早叫好了的士,正停在大门口,宋启明正要上去。
“宋启明!”林璃叫住了他。
“啧。”可爱拉姆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可爱拉姆忽然说道:“喂,那辆货车是怎么回事?”
可爱拉姆高空看见远处有辆货车,开得歪歪扭扭,正驶向他们。
累驾,醉驾?
不管哪一种,这样下去,会撞上他们的。
林璃跑过人群,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林璃身上。
没有人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妈的!”可爱拉姆一振翅膀,冲了过去。
“宋启明……”林璃气喘吁吁地来到宋启明面前。
宋启明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要……不要那么快放弃!”她说道。
宋启明的眼底的亮起光芒,但是一会又暗淡了下去。
“谢谢,但我已经……”
“不要放弃!”林璃激动道,握住了他的手。
林璃握住手的瞬间,冲来的货车加速了。
货车里的司机,恍惚地半咪着眼睛,手无力地握着方向盘,头随时都可能栽下去。
在货车与林璃他们不到五十米的时候,可爱拉姆忽然来到货车前。
我是四次元生物。
可爱拉姆立在半空,盯着冲来的货车。
我无法干预三维空间的事物,除非,我主动降到三维。
“……总是给本大爷添麻烦,”可爱拉姆道,“人类真是讨厌啊。”
“砰!”挡风玻璃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一声巨响。
丘比特的轮廓,出现在货车前,倒飞出去。
司机惊醒,看到前方后猛打方向盘。
林璃和宋启明听到声音后看过去,只见一辆货车就从自己身旁打着急弯经过,车尾甩了两人一脸风,还撞爆了边上的士的后视镜,然后轰然翻倒在路边。
两人看着闪烁的车灯,惊魂未定。
“啪嗒。”一个人偶跌落在了林璃身旁。
“可爱拉姆?”林璃道。
可爱拉姆一只胳膊和一只腿都不见了,面部也裂开,一只眼眶里没有眼睛。
“妈、妈的……”可爱拉姆还能发出声音,但声音微弱。
“你刚刚救了我?”林璃道。
“这是?人偶在说话?”宋启明道。
“别人能看到你了?”林璃说道。
“干……本大爷干预了三维空间,本大爷要不行了……”
“要怎么做才能救你?”林璃急了。
可爱拉姆伸着手说道:“手……握住……”
林璃立刻握住了可爱拉姆的手。
“小子,你也是……”
宋启明犹豫了一下,照做了。
可爱拉姆通过散落在地上的后视镜碎片看到,自己身上的分数,正在快速分到两人的身上。
可爱拉姆的声音越来越小:“救是救不了了,我这么做……超出规定了,和你的契约,到此为止了,妈的,最后……”
“……本大爷的介入,应该能让你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好自为之。”说完,人偶的手松开了,不再动弹。
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人偶。
“可爱拉姆?”
林璃呼唤着可爱拉姆的名字,开始哭泣起来。
“干,别他妈哭了。”人偶忽然又动起来,挥舞着手,吓了两人一跳。
林璃破涕为笑。“你没事了?”
“说了,本大爷是四维生物,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爱拉姆道。
“不过本大爷得走了,去接新的工作,妈的这次掉那么多分,亏炸了……”可爱拉姆道。
“走了,以后要是心情好,说不定会回来看看你们……算了,没有们,这小子本大爷看着就烦,好了别哭了,本大爷不会死的。”
可爱拉姆说完,变成半透明的姿态,抽离出了那副残破的躯壳,来到上空看着两人。
其他同学,围住了两人,而林璃还在抱着玩偶哭。
“唉,多难看啊。”可爱拉姆道。“之前不见你对我那么好。”
不过他想起林璃冲出去时的样子,咂咂嘴,又说道:“人类不顾一切的样子,不管什么年代,总会让我忍不住……”
嫉妒啊。
可爱拉姆笑了笑。
可爱拉姆看了他俩好一会。
“对了,我掉了多少分啊?”可爱拉姆想起来,掏出一块珍珠镜,照了照自己。“什么!?没了一千多分!?”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呢。”可爱拉姆猛拍自己额头一下。“这下又要被上头笑话了。”
可爱拉姆一个翻身,朝云端飞去了。
所以说……
我最讨厌人类了。
(完)
尾声
什么,你要问本大爷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看着像丘比特,做事像丘比特,说话也像丘比特的存在,你觉得是什么?
……哈?你说丘比特不这么说话?
可爱拉姆掏出了红心箭。
“受死吧!”
(感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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