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祥和,其实是不反抗、死气沉沉的象征,安居乐业的表象,实际上是放弃抵抗的垂丧,这看似鲜活实际已经死亡的世界,让暴咸捷真正意识到了危机。
要拯救这样的一个世界,应该怎样做呢?暴咸捷紧锁眉头,开始沉思。
如果说这里的居民的心已经死了,那么要救活他们的心,就必须找到让他们的心死去的根源。而说到能让人死心的根源,那又能是什么呢?
是持续不断的打击和挫折?
是难以反抗的榨取和压迫?
是不可忤逆的命运和轮回?
又还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有的本能?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暴咸捷无法确定,能让人死心的元素太多了,虽然归根结底都只是“绝望”二字,可一考虑到分支,就多到让暴咸捷感到头疼。
说到底,是仅仅这个镇子如此绝望还是整个世界都飘散着这种绝望的气息,暴咸捷也不知道,所以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先离开这个村子,去别的地方看看。
二话不说便将所想之事付诸行动,暴咸捷选择了刚刚那个大汉乙离开的道路。刚刚大汉乙是朝着镇子口去的,那么他很可能就是在离开这个镇子,而不管是什么人,一旦离群就难以生活,所以暴咸捷敢肯定,只要大汉乙是在离开,那就必定是要前往其他镇子——除非他只是拿着新拿到的武器到镇子外边做其他事。
一路跟随大汉乙的鞋印行走,暴咸捷很快就离开了镇子,到了荒郊野外。虽然从辛诺里过来的时候,时间是辛诺里的黄昏,不过这个世界却好像才刚刚是午后,所以太阳尚未西沉。
看来还有大把的时间让我去摸清这个世界,不急不急!
看着刚过最高点的太阳,暴咸捷在心中对自己进行劝导。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会这样劝自己,就说明自己的内心是非常急躁的。
跟着鞋印走了许久,暴咸捷逐渐到了黄沙弥漫的地方,那看起来不像是沙漠,但细沙子的量缺非常的多,就像到了海岸的沙滩一样。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暴咸捷突然停住了。他凝视着地面并感到困惑,因为本应更容易留下鞋印的沙地上,大汉乙的鞋印却突然间消失了,这让他不知该往那边走。
“小兄弟,你好像跟了我老子很久了啊!”
就在暴咸捷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走下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暴咸捷的身后传了过来。他回头一看,之间大汉乙从一个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嘴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狠笑,拿着那个大锤子在手上晃悠。
“诶?被发现了啊。”
“不然呢?你小子跟踪也好歹跟踪个样吧?大摇大摆的走在老子屁股后面,这算哪门子跟踪?”
“呃,本来我也没打算跟踪。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兄弟你带个路,带我去其他地方吧。”
“你说啥?”
“我说想让你带带路。那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想要到别的镇子去,但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就跟踪你了。”
“呵!你以为老子会信你的鬼话?我看,你是想要老子这颗人头吧?”
大汉乙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抹掉的手势,并对暴咸捷露出一阵坏笑。
“不,虽然你头挺圆的,但我不喜欢玩球。篮球那种东西,被我不小心捏爆五六个以后我就再没碰过,足球被我不小心踹烂五六个后也一样,所以球类运动大概不适合我。”
“什么篮球足球?我看你就是个混球!找打!”
本来这个大汉乙就是通缉犯,是个暴脾气,被暴咸捷这么一顿说以后,他就以为自己被耍了,当即就生气了。他举起锤子就朝暴咸捷的脑袋抡了过去,异常凶狠。
然而,随着“哐当”一声响,锤子被弹开以后,大汉乙做出了一个吃到翔一样的表情。
“你 他 娘什么玩意儿?头怎么这么铁?”
“头铁?还行吧。不过……”
暴咸捷眯起眼睛。
“你特么刚刚说谁找打?”
当即就是一脚飞起把大汉直接踩在脚下,暴咸捷狠狠的发问。
大汉乙试图挣扎起身,可是却发现踩在自己肩膀上的比起千斤巨鼎都要沉重,忙活了半天,愣是没能让暴咸捷的脚挪开一步。
“喂喂喂!你特么都是说清楚啊!谁找打?”
“你 他 娘有种把老子放开再单挑!信不信老子待会儿把你打得爹都不认得?”
大汉乙恶狠狠的说,看起来他还是不服气。
“哦吼?谁爹不认得?”
本来就心情不佳,加上这一句,暴咸捷算是彻底怒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撇着嘴,狠笑着对大汉乙发问。
……
三分钟后。
“接!零债这十愁上好好捉着,蛾纸我给零赔不是!(爹!您在这石头上好好坐着,儿子我给您赔不是!)”
“不是要打得我爹都不认得吗?”
“是零把我乍得连接周不扔识!(是您把我打得连爹都不认识!)”
“嘁,区区杀人犯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我债也不杠了!(我再也不敢了!)”
“呵,念你诚心悔过,先饶了你这一回。带路,你要去什么地方,带我一起过去先,还有路上别说话了,到了地方你先把这嘴治好了再跟我说话,现在听起来怪难听的。”
“是!”
……
大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暴咸捷终于和大汉乙走到了另外一个小镇。
相比之前那个小镇,这个小镇的人就比较多了,暴咸捷仔细去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人的眼神,大多数也是死的,只有偶尔能看到几个眼神鲜活的存在,不过基本上,那都是些肌肉男或者衣衫褴褛的旅行者又或者满身伤疤的人,而且这些眼神鲜活的人,多半都目露凶光。
在镇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一个医馆,大汉乙让医馆的人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在暴咸捷的强迫下给了钱。
从医馆的人接过钱是那惊呆了的表情,暴咸捷可以判断出,这个大汉乙应该是被医馆的人所认识,并且从来不给钱的那种,否则他也不会对大汉乙会给钱这种事感到震惊。
除了这一点,暴咸捷也发现了大汉乙并不是真的没钱,相反倒是非常富裕,只不过霸道惯了,买东西从来不给钱而已。
知道了这些细节,他便让大汉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慢慢谈话,最后,大汉乙找到了一个茶馆。
“我问你,为什么这里的人有些人眼神是死的,有些人眼神却是活的呢?”
“爹啊,您这是……”
“别叫爹,有你这种抠脚大汉一样的儿子,那就是我家门不幸!鬼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我,叫我大哥。”
“叫大哥不也一样……”
大汉乙小声的嘟囔道,可以暴咸捷的耳力,又怎么会听不见?他立马用凌厉的眼神看了大汉乙一眼。
“你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做弟弟?”
“不!我是弟弟!我是弟弟!我才是那个弟弟!”
“行了,说正事。”
“正事?那个,大哥您不是开玩笑吗?刚刚那个是正事?”
“当然!”
“这个根本不用问,是常事吧?”
“你特么就当我是失忆了,或者从地狱爬上来的,不知道这里的事就行了!别管我问的是有多么普遍的常识,我问了你特么就给我答!”
“哦,好!”
眼看暴咸捷又像是要生气了,大汉乙立马低下头来,连连称是。
“所以赶紧说吧。”
“呃,这要我怎么说呢?眼神死不死的,也就是那回事儿了吧。就是因为帝国上边压榨啥的,大多数人就成傻 鸟了。这应该就是大哥你说的眼神死掉的那些人,然后另外一部分没变成傻 鸟的,比如说我,就是眼神活的。”
“果然是压榨吗?”
暴咸捷喃喃地说,他没想到,还真是被自己蒙中了一个。
“就是压榨啊。”
“那,你们这些人为什么眼神是活的,眼神活的人,除此以外又和你有什么样的共同特征?”
“为什么我们眼睛活的?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们不服从上边的话呀!要说共同特征的话,大概,我们这些眼神活着的人都是通缉犯吧。”
“都是通缉犯?我刚刚大街上看到的那么多眼神活着的都是通缉犯?”
“对。”
“是通缉犯你咋还这么瞎转悠呢?不怕被抓?”
“抓个 鸟,上边抓得住我们还满大街发通缉令干嘛?直接抓了完事了。不瞒大哥你说,我们通缉犯都是随便在大街上走的。难道大哥你住的地方通缉犯还得藏起来?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好奇大哥你住什么地方了,据我所知,整个杯雅的通缉犯都是满大街横着走的!”
“那我也不瞒你说,我住的地方通缉犯还真就得藏起来。”
“还有这种事儿!大哥你住啥地方?”
大汉乙非常惊讶。
“我就跟你说吧,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世界?哪个世界?”
“就是杯雅之外的世界。”
“杯雅之外?杯雅之外不是海吗?天下之大,除了杯雅就是海,还有啥世界?难不成大哥你海里来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就当我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要把我理解成海里来的也行。反正就别当我是杯雅人。”
“哦!”
“然后,你说这边通缉犯都是横着走的,所以杀人什么的事也经常发生吗?”
“那是!家常便饭啊。”
“所以你也经常杀人喽?”
“不算经常吧,从被通缉到现在,也就杀了五六百个人。”
“五六百?”
暴咸捷差点懵了,从大汉乙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中,他已能渐渐描绘出这个世界的社会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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