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镇阿凌
今天是嘉庆十年七月初九，变成美少女的第三天。
前天是七月初七，那一天绝对可以称作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当然不仅仅因为是乞巧节。
圣旨到了，爹的工作没了，卢辉来挑衅了，我也变成少女了。
据爹说我只要当上大学士就能恢复到男儿身，但这一套我可是不信。
先不说学识的问题，关键是我现在是一个女孩，根本就不能担任大清国的任何官职。
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在没有找到收女学生的私塾之前，我只能操自己的老本行——屠宰。
“姬，五两后丘。”
“是。”
“姬，把这大雁宰了，小心褪毛。”
“简单，轻车熟路了。”
“姬，把内脏掏空，人家要皮的。”
“好嘞！”
“姬……”
姬这个名字是高大爷顺口给我起的，因为在现在这个环境下，使用孔大用这个本名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旨意已经有不准迫害这样的说法，可这是洛没毛的两江。
可能是拜我的美貌所赐，今天我们肉店的顾客特别多。
“哎呦！老高你啥时候雇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的确，真可爱啊，这要让我家那小子看着还不得迷住！”
“喂，你现在看人家的眼神就不对，还有脸提你儿子？”
“不是、我、那个……”
“哈哈哈！”
街坊邻居似乎没看出来我就是原来那个孔大用。
“说起来，原来的那个小胖呢？”
想啥来啥，立刻就有老主顾问了这个问题。
不过高大爷倒是回复得很淡定：“他去飞艇场当清洁工了，那地方工资高。”
弘德飞艇场是两江地区唯一的飞艇场，就在我们弘德县城南边，那里的工作人员一律归纱悠府尹节制，待遇相对较高。
飞行艇用魔法驱动，也就是魔导，所以在飞艇场当差的小工有些人就大着胆子偷九水铜拿出来卖，其原理就跟说书先生讲的库吏监守自盗一样。当然依照大清律，小工一旦被逮到走私魔导，二两以上斩监候，五两以上斩立决，可不报大理寺及刑部批准——也就是可先斩后奏。
“说起机场，今天钦差大人可要来啊。”这位老主顾突然说道。
“钦差大人？”我不禁问道。
“是啊，听说是来巡察海塘工程的。”
本省濒临南海，有漫长的海岸线，每年从六月开始就要刮很强的飓风，飓风卷起的大浪有时达三四丈高，因此坚固的海塘工程必不可少。
“听说了吗？”又一位顾客道，“今年是内阁首辅亲自过来巡察，听说省城那边都戒严了。”
“内阁首辅？”我剁肉的手没停，因为这位顾客要的肉馅。
“对啊姑娘，省城现在疯传洛没毛贪污海塘公款呢，要不大学士能来钦差？”
洛没毛贪污公款？
怎么突然冒出这档子事了？
不对，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想不用上学而入仕，理论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告发高官的重大罪行。从贪污到谋反大逆，一旦查有实据，告发人就有的赏了。
既然卢辉的后台是洛没毛，那就——
“有管事的没！”
一个人突然径直冲向柜台，其他人见了纷纷让开。
不等我说话，高大爷就一眼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你是戈什哈？”
戈什哈在肃语中是低级小卒的意思，就是跑腿的。
“没错！我是抚台大人的戈什哈，奉制台大人之命，”戴着红顶的戈什哈举起了一块腰牌——这人耳朵不尖，大概是临时工，“前来买肉。”
“买肉？”
我和高大爷又愣住了。这都怎么回事啊？
先是洛没毛，现在又来个抚台大人？
“啊，请问要买多少？”高大爷咽了口唾沫。
“全部！”
说着戈什哈从腰间摸出一块大银锭子，“够了吗？”
“够够够，绝对够，”高大爷赶紧接过银子，“姬，立刻把店里的肉都装上，给这位老总。”
“等等小姑娘！”
人群中突然又挤出了一个——美少女？
这个人身材纤细，留着很长的金红色头发，头发在后面梳了一个发辫，一顶瓜皮帽扣在头上，穿着不怎么考究的马褂和裤子，却硬是穿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精灵公主生硬的女扮男装的感觉。
只见此人径直走来，然后一把薅住了那个戈什哈的衣领。
“你、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只是咱们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位总爷？我可是排在队伍大前边的。”
此人的声音一下子从女声变成了男声，而且越压越低。
“我不管你排哪儿，总之我可是奉命行事！耽误了抚台大人的大事，小妞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抚台大人？请问抚台大人有何要事呀？买个肉都火急火燎的？”
“哈？抚台大人的事还需要你们这些小民知道！”戈什哈恶狠狠地威胁道，“快滚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我说不让呢？”
啪、啪、啪、啪、啪！
男装少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十多枚铁弹子，用惊人的腕力甩向地面，在戈什哈的脚下砸出了十多个小坑。
铁弹子！
失传已久的江湖绝技，竟然在这里重见天日！
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些人甚至掏出九水铜进行记录。
而戈什哈——我突然听到一阵滴水声——吓尿了。
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刚才应该就是看我们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仆，认为我们好欺负，现在立马怂。
“对不起这位姑娘，我这就排队。”
戈什哈在大家的一片嘘声中垂头丧气地走到队伍的后排，而少女也回到了前排她排的位置。
“大爷，这回怎么装？”我赶忙向高大爷请示。
“废话，一个一个来。”
“可老总的银子——”
“亏不了他的啊。”
哈……刚才这件事告诉了我一个道理：买东西一定要排队。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请问姑娘……”
“对不起，我是男的。另外姑娘的说话口气怎么也像男生一样？难不成姑娘也是？”
停停停！
“喂喂喂，我是女的，我是女的啊。”
妈的，这话我自己说着都心虚，但的确如此啊。
“阿凌，肃镇语是这么说的吗？”
“对，伪娘的意思。”
这丫头……不对，这小子……多亏他那双尖尖的耳朵和出众的外貌，要不然我还认不出来他是在镇的呢。
这年头精灵都这样了？流行伪娘了？
难怪打个小小的喀尔阔国都损兵折将。这是乾昌年间的事，当时还战死了一位大学士。好像那个大学士也是精灵出身，叫什么鄂尔泰……记不太清了。
★
“刚才非常抱歉，这是您的肉。”
等排到戈什哈时，肉已经没了七七八八，所以我只能给他割了一些野猪肉，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值那块大银锭子的。
“姑娘说话太客气了，都是我插队不好。”
要问这戈什哈为什么说话客气起来了，还得看——
没错，这个阿凌买完东西之后不走了，赖在我这说要帮我们爷俩看摊，说生怕我们受欺负。
喂！我们在弘德混了多少年了？你又来弘德几天？
而且就你这软萌软萌的样儿怎么看怎么像是你容易被欺负！
我和高大爷将野猪肉包成好几个大纸包，这时戈什哈突然掏出一个戒指。
“这啥啊？”
“收纳戒指，可以收纳东西到另一个空间，十分方便。”
戈什哈解释道，然后他对着戒指念了几句什么话，大纸包就进入了戒指圈。
这东西厉害了。
我目送着戈什哈离开，这时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们正要收工，却发现这个肃镇阿凌没走。
他往那个“肉”字招牌上一靠，然后也不知道伴着什么节奏，就在那摇着大腿，活像一个小混混。
“喂，你怎么不走啊？我们收工了。”
我用手示意他离开，但这人似乎当没听见我说话，依旧在摇晃大腿。
“怎么了？”
高大爷走出门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阿凌。
但还不等他说话，这阿凌突然对他单膝跪地：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
他脑子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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