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假如铃音学会了我的这套思维方式，铃音也就不再是铃音。不如说她现在的样子最好，坦诚相对，以近乎耿直的态度直面我的问题，假设她回避问题，恐怕只会得到我"虚伪"的评价吧?我这种人从不会放过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的机会。
那么，坦诚的三千院铃音暴露了她见不得光的另一面。不能暗示她有密谋，那显然不是正常男高中生对同龄异性的合理设想。
"我猜铃音有自己的烦恼。"
说话语速很慢，努力营造出我对她一无所知的感觉，扮演一个热心温柔大哥哥的角色，就像马卡洛夫给自治委展现的那样。
另一边则是仰望天花板，没有反应。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没得到回应，因为我的话不是问句，铃音不清楚该怎么延续对话。我刻意落下了"不需要我帮忙?"这句话，我很清楚急于求成大多没有好结果，特别是在和工于心计的女孩的对决中。观察对手反应，在言语交流中一步一步的施加压力，才是最好的手段。
“我是很乐意听人讲讲故事的，能出点阴暗的小注意，也许你不介意？”
她好像要赞同我的话。因为躺在躺椅上不容易点头，三千院索性直起身体，细小脖颈移动，简单的动作如同点水的白鹭。
紧接着，在我罗织语言的间隔里，三千院铃音淡然开口。
“XX。”
“在这里。”
冷不丁喊我的名字，有点怪。少女没为她的发言做补充，停顿了一下，又突然说话。
“XX？”
我明白了，原来是个问句。不是一下子觉得四个x的名字有深刻意义，而是在反问我“XX呢？”也就是关注我的最近干了什么。她大概以为是个极好的反击，清楚我不会把游戏或恋爱当做主要事务，想让我也哑口无言，来达成“你其实和我没有差别”的效果。
“我，我正在工作，应该可以这样讲。”
“工作。”
那个快要闭上的眼睛微微露出神采。
“就是工作，不然还能是什么，其实我和马卡洛夫正准备大计划。”能看得出铃音的好奇度上升。“不是打工，我们准备帮助别人。”
“xx，帮助……”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正在怀疑我的动机，一定抱有不纯念头，绝对是她的心里话。
所谓的固有印象，大概就是这样吧？总会偏执地认为好人就会理所应当地做好事，坏人总是带着激进恶意的眼光看世界。温柔的人有温柔的怨恨，而卑鄙的人，也会有卑鄙的帮助。我的意思是温柔确实是个极具侮辱意味的词语。
“对马卡洛夫来说或许是，对我也许是帮马卡洛夫的忙。”作为解释，我补充道。可是难以分辨出铃音是否相信，她精致的脸旁保持原状，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原状”，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看见她露出过其他表情。
“帮忙，部长。”
我很清楚她重复“帮忙”却不重复“马卡洛夫”的原因，马卡洛夫有四个字 。
“是的，你觉得很难相信吧？我居然会因为友情去帮助别人。”她或许想着帮不帮助关我什么事，可她怎么想关我什么事。“要不是马卡洛夫一直求我的话我也不会做，哔校总得有人负责另一方面，与自治委不对付的那方面。”
铃音的身体前倾，几乎快从椅子上滑下来。
“安娜。”
安娜。
简单的言语正中靶心。绝对不是脑袋一热猜出来的，这并不是个问句，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断言。那张淡色的嘴唇总能跳过无用的猜测，冷冷诉说真正发生的。
"这么说，原来马卡洛夫和你提起了。"
“安娜，说的。”
简单的试探没什么用。我很清楚马卡洛夫不可能对三千院铃音提起我们的计划，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她是不是有其他获取信息的来源，不过简简单单一句安娜，就把我堵死了。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用说什么了。马卡洛夫打算帮安娜在漫展开临时咖啡店，打响名头。铃音，你要不要来帮忙？杂务或者收款的工作，如果能做女仆就最好了，多了你这样的女仆咖啡店生意一定会直线上涨，我很有自信。”不是出于讽刺的目的，不过一句肉麻的讨好。看上去这句讨好很有功效，三千院铃音直接站了来。
“喜欢？”她发问。
“帮助别人，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会感到高兴。”
“衣服?”
"你说女仆装?或许穿上女仆装能给女性带来魅力值加成。但你说我，我并不喜欢某种特定的衣服，倒不如说特定的衣服在特殊场合的违和感更能引发我的热情，比如战斗的女服务生。"怎么能不喜欢女仆装呢!我都不知道自己在3d定o女仆上花了多长时间，只是面对三千院铃音，我当然要采取文质彬彬、玩弄词汇、复杂没有头绪、实际上就是扯淡的说法。
说起来，这不正是正常的男性面对心仪女性时的手段?虽然大概是上世纪的，我的意思是，现在恐怕是上去要微信号了。
那个白衣少女没有一点变动，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话不对，照我的话我该忽悠她穿上女仆装。
"所以铃音，你打算试试吗?"
"不。"
几乎没有妥协的余地，干脆利落的"不"，就连象征性的思考都不给我。我揉了揉头，愈发为我们接下来的沟通感到苦恼。难不成她的父亲，那个资本家大亨真的是这么教导她的?现在可是两个幕后黑手级的人物在对抗她就这么直接说不?
或许，我按照伟岸的形象去揣度三千院侍郎先生。或许不过是谈判手段，干净地拒绝对方的要求等待开出条件，占据谈话的主动权。可我很怀疑她的做法有没有用，铃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于是，又到了交谈必须到来的时刻了。
“请说你的条件，三千院铃音。”厌恶了兜圈子，我索性直白起来。“我的意思是，铃音，我应该付出怎样的努力才能邀请您加入我们的活动呢?如果满足特定的情况，或者本人做出一定的牺牲，我们能不能占用你一个上午的时间呢?”
听着就好像喝醉酒在大街上纠缠妹子的人。
“解答。”
她回答我，用一个单调的词语。解答，换句话说就是用情报来换。这么一想我就好受多了，对嘛，不管怎么讲三千院铃音也是三千院铃音，置身于自己的地位，怎么可能连条件都不开就任性地拒绝我。
再说，既然是解答，也不过就是随便问问题，那么撒谎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问题，或许是我的私人资料也说不准，喜欢的食物和颜色，也可能是喜欢的人。
“原因。”她接着说下去。“漫展。”
参加漫展的原因。
“你的健忘也太少见了，我好像已经说过了是帮马卡洛夫的忙——
“骗人。”
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打断了我，她从躺椅滑到地上，微微一撑椅子站起来，单薄的衣裙和单薄的少女，此刻看起来却异常的有威压感。我当然可以分辨，强调马卡洛夫对我的重要，质疑她是不是在怀疑我的友情，可她只是单纯地一瞥就让我把辩解的话语堵在嘴里，一个句点都没法吐出。
“比起这些，三千院小姐……”我慢吞吞地说。
“铃音。”
“是是，铃音。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我参加漫展有问题，因为在正常人看来我帮忙是不需要怀疑的。”总算是说完了我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并不重要的问题把自己的一整天交换出去呢? ”
“帮忙、正常。”她停了一下。“漫展，X。”
我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了，她认为我帮忙是正常的，可是我去漫展就不正常了。铃音到底有多了解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讨厌人群，讨厌蠢货一般的环境，还是仅仅觉得我重视劳力分配，没必要浪费自己的一天做一个杂工?
好在我有一个绝妙的解释。
“是因为妹妹，我家的妹妹大人要在漫展演出，我对那个特别在意。”
“名字。”
“哈? ”
冷不丁抛出个词，她的话让我毫无头绪。
“节目、名字。”
“你是想说我家妹妹参演节目的名字吗?不是我在自夸，我家妹妹好歹也是哔校偶像部的一员，怎么可能轻易地让人知道演出的名字——我可派人打听过了。”
她只是竖起手机，展示手机屏幕。
《演出名单正式公布!偶像部的节目居然是这个》看了看日期，还是前天发的。
所以马卡洛夫整天关注论坛居然没看见名单?他只看她女朋友每天都做了什么破事?还有拉斐欧，他是不是觉得演出名单割不开口子?这群混蛋都以为我会看一点用都没有的娱乐帖子?
我也有责任我承认。
大厅里的气氛陷入尴尬，铃音一动不动，举着手机的手臂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僵持下去，看能不能导致一位少女高位截瘫。场面一时间滑稽的很，尤其是半分钟后手机屏幕黑下去的时候，我的嘴角扯扯，差一点笑出来。接着我看到那根手指点击屏幕，去恢复亮度。
于是我真的笑起来了。
“铃音，你不会真的觉得我的阅读速度那么慢吧？”我笑着发问，没管铃音的表情，她还是缺乏反应，这让我的笑像傻子一样。“好，那我就承认我又是说谎好了，你能省下一个‘谎言’。”
那家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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