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聚会后的厨余垃圾随着大地的温度渐渐变凉，没有虫鸣，也不再有喧嚣，宿舍区的灯一盏盏灭了。天上的银河闪烁着冰冷的光，广袤而荒凉的大地上，9区好像是文明的孤岛，一进入晚上就被大自然的未知所淹没。
办公区则几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除却街边的路灯，在一片黑暗的笼罩下几乎认不出这里是哪里，机关楼隐入在暗夜之中。子夜时分，只有一个办公室依旧透过窗户发出明亮的光。
“指挥官？”
雷电托着的托盘上有一小碟提拉米苏和一杯咖啡，盯着眼下已经摆满了资料的办公桌。
“哦哦，抱歉。”
指挥官赶忙拿去一部分作战资料为夜宵腾出了的位置。
9区的指挥官是个奇怪的人，在自己来的第一天，便被招呼进了这个办公室坐起了副官。
他说，要了解一下雷电才好分配小队。
但从那天以后，指挥官并没有问过有关雷电的任何问题，只是在工作，布置工作，从早到晚。
“您晚饭又几乎没动，至少吃点夜宵。”
“谢谢。”
咖啡是卡布奇诺，与更适合晚上加班喝的黑咖啡相比，甚至很难被称呼为咖啡。指挥官对苦的咖啡很不拿手，接过咖啡时不经意的皱了眉，把手上的作战资料递给了雷电。
“这个交到格林娜那里，她现在一定也没睡，偷偷的在我听不到的频道捯饬她那个深夜电台，让她开一下夜车，整理出来，我明天一早就要用。”
没等雷电接话，指挥官继续说。
“还有这些资料，明天还回档案处，然后再借一些电子类通讯类的资料来，型号我已经写在纸条上了，早上你来之前再把这几张订单提到IOP那里。”
确定没有再嘱咐的事情之后指挥官又低下头继续看资料。
“好了，时候不早了，下班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雷电抱着厚厚的资料低头看了一眼，指挥官在读刚刚借来的军方人形的参数和实战记录。
指挥官的确是一个怪人。
他发展了一个很奇怪的军区，一条有着繁荣街市的军区，还有一群懒散有着奇怪爱好的人形，像是一个收容了全世界“问题”人形的收容所。办着奇奇怪怪的组织，搞音乐的，成天泡在网络上的，开餐厅的，做服装的…很多人唯一不擅长的可能就是战斗了。
她们还有着丰富的内部矛盾，营区里永远不缺的就是关于她跟她或她跟她们之间的轶事。
即使自己还没有融入任何一个群体，有关她们的故事，却已经数不胜数了。
同样没有融入的军区最高长官，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日没夜的工作。
“指挥官，您说反了，我是人形，您才需要休息。”
指挥官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多事了？”
多年来和人类相处时过于谨慎的态度，依然影响着雷电。
“没有没有，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
指挥官笑了笑，将手上的资料放到了旁边，把咖啡的蛋糕挪到身前。
“那我就休息一会吧。”
让雷电感到压力的是，这样一个怪人指挥官，最近这几天好像能读懂自己的表情了。
为什么呢？自己明明已经不会再特意摆出任何的表情了，这样一幅冷冰冰的扑克脸中究竟能读出什么情绪呢？
指挥官端起咖啡，轻轻吹走氤氲，呷了一口。廉价的咖啡充斥着牛奶的味道，也足以使人打气精神了。
“你不下班吗？”
“我认为做副官的不应该比指挥官更早下班。”
“那就坐会吧。”
雷电找到办公桌前的沙发，轻轻坐了上去，放任时间流逝了那么一小会。
“指挥官为什么要这么卖力的工作呢？”
雷电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奇怪，无论是刚刚对指挥官的“顶撞”，还是现在冒犯的提问。这种事情，对一个正常的人类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工作卖力很正常吧？”
“如果仅仅是卖力的话，打工时会把自己会搭上自己几倍的工资投入到单位的建设里吗？而且每次都是通过做假账的方式装作是军区的合理后勤收入？”
“咳！”
“普通人类会在往工作里搭钱的同时继续像您这样高强度持续加班吗？”
指挥官装作喝咖啡的样子不搭话。
雷电对人类是缺乏兴趣的，格里芬的员工基本都是人形，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想接触人类。
对一个人类连续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话说回来，入职格里芬后跑到这样一个偏远的军区本身就不是很正常了吧？”
“我今天才知道雷电你那么会说啊。”
“…冒犯了。”
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感觉被自己吓到了。一定因为指挥官是这样一个怪人自己才会也变得奇怪吧。
非要说的话，雷电并不喜欢人类，也并不想了解他们，人类的罪，人类的冠冕堂皇，她已经见过了很多。而这样的人类，把他们的思想能力变为心智创造了她们人形。雷电并不喜欢这点。
所以她倾向于思考的少那么一点。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类，或多或少，引起了她一丁点的兴趣。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享受在这里工作的时光吧，不知不觉的就变成这样了。”
“听格林娜小姐说，自从AR小队出事以后，您工作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居然有打听过我的消息，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情没兴趣的。”
指挥官将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似乎是刻意让自己忙起来，好去忘记一些什么事情。
虽然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样，但是却与自己有着一丝相同的气质，尽管没有什么根据，但雷电确实感觉到了这点。
但雷电接触过的人类不少，对人形格外“痴迷”的人类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指挥官却又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人，他似乎倾向于把人形作为同类进行交流。
“AR小队都是特别的，没办法同步心智云图。也就是说，她们和人类一样，都只有一条生命。而我却损失了她们中的一个。”
指挥官扭过办公椅朝向窗外，似乎又在回想那天的情景。
“我听说那不是您的错。”
“人们常这么说。”
咖啡渐渐失去的温度，屋内的奶香中掺杂着苦涩的气味。方格式的夜空送进深蓝的冷清。
“但世界并不会仁慈到不犯错就能获得幸福，不是吗？”
“是的。”
不如说正因为很多人都在坚持不犯错世界才越来越糟糕吧。
指挥官喝完最后一点咖啡，残留的余韵绕着杯底一圈圈的奔跑，渐渐凝固。
“那雷电又是为什么来格里芬呢？”
“我喜欢枪的声音，而且，感觉这里不用太多人接触。”
“结果来了却天天给我这个人类当副官？”
“这点确实没有想到。”
但这却不是坏事，如果是来到格里芬之前的自己，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和人对话。
“雷电，你在格里芬一定要幸福起来，你会有机会作战，会有一只可靠的梯队，也一定会有关系很好的朋友，一切都会顺利的。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对你的命令。”
“是。”
“哎呀！”
指挥官突然小声叫出来。
“怎么了？”
“这个提拉米苏，有点苦啊。”
“纯巧做的…不喜欢吗？”
“不。”
窗外，只有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明，漆黑和宁静包围着营区，明天一早又会热闹起来。
不太擅长苦味的指挥官笑了笑。
“苦的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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