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预计迟到了1小时20分钟，马卡洛娃探员。”一名身穿LAPD制服的男人倚着门柱，没刮干净双下巴撑开了衣领的纽扣，他手上夹着一根香烟，黄鼠狼一样的眼睛瞟向走进屋的马卡洛夫。
“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还有我不叫马卡洛娃，请叫我马卡洛夫，警官。”
“请原谅我一时改不了口，因为我的小女朋友就叫马卡洛娃，她今年才18岁，就和你一样……纤细。”
“用人类和人形来做对比不是一个好主意，呃，E……埃蒙斯警官，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吧。”
“叫我马特就好，我想像你这样的美女走在洛杉矶的星光大道上，是不会有任何不识风趣的人思考您究竟是不是人类的，甚至会有人找你要签名。”埃蒙斯毫不在意马卡洛夫的侧目，拉长了嗓子说道。他舔了舔嘴唇，双下巴向浴缸里的尸体撇去。“在你赶过来的之前法医已经做了初步的鉴定，诚如你所见，死者是因为腹部的三处外伤而死，其中一处刺穿了他的脾脏，浴缸里的热水又帮了他一把。”
倒在浴缸里的是一位最近的红人，这张脸最近经常出现在报纸和网络上，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一张表情凄惨的死人脸。
“我记得这个议员就是那个支持仿生人权益的吧，我月初还在电视直播里看过他的演讲，说什么平等和尊重之类的东西，结果他被人形杀死了？”
“我要告诫你和所有的姑娘一点，那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男人看着你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亲爱的马卡洛娃探员。”黄鼠狼一样的眼睛把马卡洛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的人在他的卧室里找到了更多不堪入目的工具，鉴于和案情没有直接联系，我的礼仪不建议一位女性去看这些证物，即便她是一名仿生人。”
马卡洛夫没有接话，她戴上手套，手指探进死者的鼻孔，接着撑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伸进尸体的喉咙里摸了摸。
“你不觉得奇怪吗，埃蒙斯警官？”
“请讲，我的女士。”
“死者是在浴缸里睡着了才被杀死的吗，我看他临死前应该喝了不少的浴缸水。”
“您真是观察入微，看了这个画面就知道了。”
马卡洛夫疑惑地看着埃蒙斯。
“嫌犯是这位议员生前的机器人女仆，哦仿生人，请原谅我分不清这两个词的区别，监控设备虽然没拍到作案的经过，但是把事前和事后记录了下来，来，这边请。”
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回放着几个小时前家庭监控拍下来的画面，画面中显示下午3点45分的时候，遇害的议员拥着一名女性素体的仿生人**地进入浴室，在4点16分，浴室的门被打开，女性素体仿生人独自一人赤身**地走了出来，手上还有一把匕首状的黑色物体和未完全洗净的血迹。
“这样就一目了然了，”小眼睛的警官说道，“显然是这位先生想在浴室里和这位女仆小姐翻云覆雨，而中途不知道这位小姐的什么程序出了问题，杀死了自己的主人。”
“人形的算法里是不包含攻击人类的选项的，会不会有可能是被嫁祸？”马卡洛夫眯起眼睛，示意其他警察把室内的灯光全部关闭，好观察整个屋子的鲁米诺反应。
“电子程序嘛，总会出点问题，无意冒犯。”埃蒙斯右手绕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再说不是还有战术人形这种东西吗，不然怎么把您请过来呢，马卡洛娃小姐。”
“报案人是谁？”
“没有报案人，智能系统判断户主在浴室里超过90分钟后就自动向警局发了预警。”
居然设置90分钟这么长，马卡洛夫内心一阵冷笑。
“要我说，我们的议员先生这叫善终(die well)，你看见浴缸旁边留下的精斑没有，他是嗨过至少一次了。案件的诡异之处在于，那位嫌犯小姐**出门以后，大街上居然没有一个摄像头看见她从屋子走出来，好像老电影里的小眼睛亚洲人一样学会了遁地。”
“你说**出门？她从浴室出来后就直接出门了吗？”
“对，没错，至少屋内监控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这下我们更有理由怀疑她出了问题。我有提起过凶器吗？那个凶器和嫌疑人一起消失了。你只能在监控画面里看见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从伤口判断是一个横截面为棱形的长条棍状物，和常见的匕首不一样。凶器不是死者生前的私人物品，应该是从什么地方特地买回来的。”
“所以你的结论是？”
“毫无疑问是谋杀，这么特殊的凶器应该很容易就能锁定购买渠道，我的人已经去查了，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平安夜晚餐。”
埃蒙斯拉了拉帽檐向女性人形探员表示敬意，仿佛在说案件我们都已经办妥，剩下的只有我们不方便的抓捕留给你。
没等埃蒙斯摆完表情，马卡洛夫就脱下手套，抓起风衣转身向屋门走去。
“要我请你喝一杯夜间咖啡吗？”埃蒙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必了马修·埃蒙斯警官，”因为实在她太清楚不过了，“收回你的人马，叫他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把匕首属于刽子手，在美利坚的大陆上也能见到这个，马卡洛夫开始怀疑自己和刽子手是不是有缘。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和刽子手对抗过多少次，她对刽子手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司登。以至于仅凭监控的低分辨率画面和死者的伤口，马卡洛夫就毅然决然地认定那个凶器是刽子手的某件玩具。
既然铁血也有可能参与案件，那么追凶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这也解释了屋子里的血迹会那么干净，刽子手可是这方面专家中的专家。刽子手是一个人行动吗，为什么铁血要跨越大洋来暗杀一个美国民主党的重要议员，难道铁血从共和党一侧的利益集团那里得到了高额的赏金许诺？
马卡洛夫花了一秒钟都不到就否决了这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荒唐的猜想，显然这个时候去猜测作案动机就陷入了对方的思维陷阱。
回到住处后，马卡洛夫开始浏览洛城警局的内部资料。她不喜欢警局给她安排的靠着男厕的办公室，也用不着办公电脑，她只需在后颈的接口插如一个芯片，警局的资料库大门就向她敞开。多亏了离开格里芬前春田偷偷塞给她的这个小芯片，才能让在地球另一端的格里芬超算提供技术支撑，虽然非法但高效。一如马卡洛夫所预料，警察们对嫌犯的踪迹毫无头绪——嫌犯消失在了全城的电子监控里。
这下更确定是铁血搞的鬼了。违法是铁血的专业，同样的，对付铁血也是马卡洛夫的专业。
马卡洛夫工作到第二天早上10点才休眠，被妹妹的来电吵醒时已经是下午4点。她安抚了一下MP448的担忧情绪后，给自己的关节做了一些简单的保养便出了门，她要继续她的工作，顺便去一趟修车店修理自己的车前灯和保险杠。
下午5点马卡洛夫她拎着一杯卡布奇诺走进修车店隔壁一家便利店，挂在门铃之上的电视机正在转播着脱口秀节目，来访嘉宾正是昨天下午就死去的那位议员。“她们不是商品，她们和我们一样有着灵魂”，他在电视剧里动情地演说，马卡洛夫忍不住想知道当人们发现他死于人形之手后的票仓走向。
正当马卡洛夫结账要离开时，她听见一串门铃声和一个耳熟的声音：“嘿，探长，你好，下午好，真巧啊。”
马卡洛夫回过头去，看见了一排白色的牙齿。
“你好Eric，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高兴见到我，因为我把你的车子弄坏了，但我刚才看见你表情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你原谅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今天天气真好，可不是吗。”
马卡洛夫回应了礼节性的微笑：“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如果你也是出来散步的话，那么走得稍微有一点远了。”
“事实上，”Eric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我是来接班的，刚才我溜出去了，谢了哥们。”Eric与下班墨西哥店员对了一下拳，继续对马卡洛夫絮絮叨叨。
“你知道的，这个到处都是人形的年代越来越少工作需要真正的人类。本来应该付给我们的薪水，现在全部进了人形制造公司的口袋。而且租用一个人形的，用同样的花费根本请不起一个人类，人形们甚至都不要小费——我的朋友们都是这样说的。”
“但你还是出来找工作了。”
“那是因为、因为我不能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需要一个工作，我……我就是需要。”Eric摊开双手呈在自己的胸前，比了一个无奈的动作。“我念书念到小学毕业，但我觉得我的算术还不错，这个收银工作我才干了3天，可能很快就要失业了，听说店长也订购了人形收银员，天啊，为什么现在人形那么便宜。刚才我溜出去对面的中餐馆应聘，因为我听说东亚人不太喜欢人形服务员……但我觉得我没有成功，可能是我中文说的太糟了。
“其实我后天还有一个面试，或者说是笔试加面试，是一份电话营销的工作。让人交钱我还算有点经验，但我觉得我有点紧张，你看，我一紧张就会喋喋不休，你觉得我应该紧张吗？”
“我可不认为帮派的经验能对电话营销带来什么帮助，”马卡洛夫睫毛下闪烁的瞳眸扫过黑人的手臂，“找一份正经工作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Eric下意识地去挡住衣袖之下的纹身：“帮派……你怎么知道？算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对吧，就当是我爬梯子摔坏了脑子才想着出来找工作吧，听着，我可从来没干过什么背德勾当。”
“也许不是摔坏了脑子，而是有天使轻吻了你的额头呢？”
一阵清脆的铃响，便利店迎来了下一位客人。电视机里的脱口秀节目也开始播放工作人员字幕，在节目的最后那位议员比出了胜利的手势，现场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
“我该走了Eric，最后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事关公务。”端着卡布奇诺的马卡洛夫的目光在电视机上转了一圈又回落到黑人收银员，语调平静地问到：“这儿附近有酒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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