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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利剑淬火

六十章 利剑淬火

当狂风退去,那个庞然大物终于从螺旋状的风中破茧而出。那是雄伟而又凶恐的生物,它的耳朵竖立,嘴部长又突出,上下两排的犬牙尖锐得像是枪刃,口中冒出腾腾的白气。那分明就是一张恶狼的面孔,可它却以人类的姿态佝偻地站立,凶神恶煞地直视远方。它全身的毛发黑而浓密,随着风向桀骜不驯地飞舞,远远看去好似一团漆黑的火,唯有那对尖锐的眼睛,血亮得仿佛淬了剧毒。

没人能想到这样酷似狼人的怪物会曾是那个五官俊挺内在坚忍的男人,和艾丽一样,尤里的身体里一半是野兽一半是人类,现在人类的部分彻底消失,只剩下暴戾狂躁的兽血,它仰天咆哮,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是要连风雨都一并撕裂。

“也许会死吧?”俞哲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但他并未退缩,反倒是踏着幽缓的步子徐徐前进。

他的脚下水流横飞,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一小朵的水花,这种一触即发的时刻他居然毫不紧张,反倒是心如止水。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他把活下去的意义和自己的一切全都寄托给了艾丽,早已没有任何遗憾,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自然无所畏惧。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将自己点燃殆尽,这样的死亡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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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醒过来吗?骑士。”俞哲的声音冷峻,他仰望怪物化的尤里,也许是生前留下的本能在作祟,怪物那只粗大的利爪中居然紧握着那柄银色的村正。村正窄直的刃口上依旧泛动着冷月般的锋芒,只是按照现在的比例,就像是人类握着一根筷子似得,看上去相当别扭。

怪物显然是注意到了俞哲的存在,它微微俯视,锋利的眼睛逆流出更多残暴的血光,它再度张嘴咆哮,高音波形成的飓风席卷了俞哲的四周,顷刻间风雨大作。

这一次咆哮的目的不再是为了撕裂什么风雨,而是要将俞哲吹飞。出自野兽好战而又嗜血的本能,它要让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物明白,阻挡在自己面前的蝼蚁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迎对狂风,俞哲却不为所动,手中的冰剑阻挡住了飓风的肆虐,尖锐的刃口仿佛将狂乱的气流一切为二,丝毫影响不到后方俞哲的前进。

“利剑淬火,宿命煮酒!”俞哲一边漫步一边高声说。

此言一出,俞哲体内的魔力仿佛狂潮一般涌起,江水般奔腾至身体的各处角落。他的眼睛璀璨犹如星月,流利的冰剑闪灼出清冷肃杀的光芒,整个人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全身被苍蓝的火焰点燃。

就像对阵伊利亚德那次,俞哲借助舞踏子的魔力再次解封了自己的权能,隐隐中他听见了锁链崩溃的金属蜂鸣,那种无与伦比的自信瞬间就填满了胸口。那些文字仿佛从一开始就刻印在他的灵魂里,那是他与生俱来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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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死斗已然开幕,双方同时对冲,尤里巨大的兽爪震得地面嗡嗡作响,俞哲疾轻的脚步溅起朵朵水花。村正由上而下地劈斩,俄瑞堤亚自下朝上地挑切,两道刀弧的碰撞声不再清越,而是沉重得犹如响雷。这波澜壮阔的一击吹散了四周的狂风暴雨,仿佛一对暴怒的龙头冲撞在了一块。

可是第二第三次的剑击却没有接踵而至,一切都停留在第一击上,村正与俄瑞堤亚依然死死地上下格住对方,不时地刮擦出微量的火花。流丽的冰剑随着俞哲握剑的双手一同震颤,双方力量的差距和体型一样悬殊,即便俞哲有魔力的加持也依旧不敌尤里,而尤里这一击的用意就是要将俞哲碾成一滩肉酱。

“轰隆”一声巨响,俞哲的身体往下陷了一寸,由于巨大压强的关系,他脚下的地面开了一个圆形的凹坑,本还算平坦的地面迸裂出一块块小的碎石。支撑不住的不只是地面,还有俞哲本应孱弱的身体,骨裂的缝隙从他两只脚的脚背一直蔓延到了膝盖,剧痛仿佛两条发了狂的毒蛇在骨头里躁动地撕咬,痛得俞哲龇牙咧嘴,再这样下去他的双腿都要被活生生地压断。

“以血还血,以德返恩!”俞哲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他的每个字都仿佛有着不容轻亵的权威,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在四周回荡。地面投射出大片的寒光,巨大的五芒星逐渐显现在双方脚下,五芒星的一笔一画都由闪亮的蓝色细线精心勾绘,最后勾勒出一个苍茫古奥的大圆。

冰切之舞·破剑阵!

与其说这圆形是五星的魔法阵,倒不如说它是一种神圣的领域或者结界,站在领域内的俞哲魔力进一步得到增幅,剑形的俄瑞堤亚再度流光溢彩,震开了头顶上的村正。俞哲快速收剑,再以反手的姿势朝上猛地刺出,顿时一阵腥风血雨染红了他的衣衫。巨兽嘶裂地哀嚎,松开了爪中的刀剑,反手间俞哲一剑捅开了它握刀的前肢,冰蓝的眼睛毫无怜悯之意。

不可思议的魔力现象还在持续发生,站在阵内的俞哲此时居然原地飞升了出去。他没有翅膀,更没有堪比推进器的跳跃力,只是凭借着领域内的魔力悬浮在了空中,像是被狂风托住了。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脚下的怪物,滴血的长剑依然握在手中,眉宇间多了一丝神性。

兽化的尤里越发暴怒,被注入了血清的他对魔力的存在极度敏感厌恶,尤其领域内恒河沙数的魔力更像是弥漫的催化剂一般,致使它失去控制。它抬起狼的头仰望那个浮空的人形,就像是公牛瞅见了血红的斗篷在天上飞扬,不禁张开血盆大口奋力咆哮,暴露出那两排骇人的尖牙利齿。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毫无意义,而是为了真正的进攻,那张堪比深渊的血口里凝聚起越来越多的气流,像是吸收狂风的暴风眼。一气呵成的巨兽朝着俞哲喷吐出声势浩大的风暴,飞旋的龙卷风中夹杂着惊骇的红色电流,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飞冲天。

这道风系魔法的速度与威力皆不同凡响,就像一条直冲云霄的狂龙,可飞翔到一半的狂龙动作却出现了停滞,那是一道尖锐的闪电,闪电将狂龙从首到尾地贯穿,刹那间风暴溃散,狂龙就此夭折。

那并非真正的闪电,而是打出了电闪一击的俞哲,面对狂风他不躲不闪,反而迎风而上用剑突刺,刀尖所经之处,一切迎刃而解!

突破狂风的俞哲仍在空中飞驰,顺势朝着尤里俯冲,仿佛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领域中他的速度远超过了镰鼬,快得堪比电光石火,在飞越巨兽的瞬间,俞哲顺势将长刀划入了巨兽的侧胸,瞬间爆溅出一个完美的血圆。接着第二击、第三击、第四击····流星般的突击从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袭来,每一次的攻击角度都不尽相同,每当他与巨兽擦肩而过,都会有成群“”的血花溅起溅落!

“皓月之下,以剑绝尘!”他的声音越发威严,斩切的频率也跟着加快,肉眼已经追寻不到他的身影,只剩下一道电光在巨兽的四周肆意纵横地来回,刀光剑影们错综在一起,仿佛一场神圣的刀光洗礼!

“僭越之怒,以血告终!”最后的制裁从天而降!俞哲垂直踏落在巨兽的后背,将那柄早已鲜血淋漓的长剑毫不留情地送入它的后颈。

巨兽仰头张嘴的同时放出痛苦的哀嚎,吼声贯穿到九霄云外,可俞哲却不放过他,他像拉杆一样双手奋力拉动暴露在皮表外的刀柄,尤里后颈的伤口随着刀弧角度的变换被进一步的拉大,黑色的血像是岩浆一样喷溅在他的身上。

也许只有在上古时期才会出现如此狰狞而又残酷的画面,头顶上黑云压城雷雨交加,白衣的少年无数次用刀剑刺穿魔兽的躯体,他的衣衫不知多少次被鲜血染脏,却又很快就被暴雨冲刷干净。最后的最后他站在巨兽的颈部,全力嘶吼着拉动那柄深陷皮肉的长刀。

神的制裁降临之时,带来的必是流血和哀鸣!捅刺的少年站在巨兽后背上咆哮,不知有多少时光的愤怒和悲伤需要倾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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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即将得手,却在最后出现了逆转。所有的光芒却都在一瞬消灭了,五芒星的领域瞬间泯灭,深陷皮肉的俄瑞堤亚溃散成一群悬空的星光,朝着天空飘散。一切与魔力有关的现象都消失了,寂静得只能听见掷地的雨声,方才还精明神武的俞哲跪倒着喘气,接着就被巨兽甩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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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哲被狠狠地甩飞,最终摔落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血,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全身各处都有血色止不住地向外扩渗。说到底还是普通人类的身体,没有艾丽和尤里那样强大的自愈力,之前被尤里砍伤的地方进一步的迸裂,他早已失血过多,能一直坚持战斗到现在,完全是靠他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撑不下去的并非魔力,而是俞哲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也不知道艾丽和春奈逃出去没有···”俞哲脱力地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色的剪影在眼中越来越大,自己却不能动弹。

巨兽一直走到跟前俞哲才看清楚,一切都已功亏一篑,巨兽身上密集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生长出新的皮肤和毛发,明明只差一步俞哲就屠杀了这只魔兽。

因为失血过多,俞哲一下子觉得好冷,他把身体蜷缩起来,自己的血水和地上雨水渐渐混淆在了一块,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也许是死亡前的走马灯来了,各种各样的画面都像幻象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却都一一转瞬即逝,在他灰色的一生里,居然没有任何珍贵的东西值得拿出来在死前回味。

“真是毫无意义的一生啊,活着的时候孤独,死的时候居然也这么孤独。”俞哲心想,他的眼前发黑,最后一丝的意识也即将断裂,任凭头顶上的利爪裂空而来。他失败了却也成功了,即使他死在了这里,他也成功救出了艾丽,给了那孩子一个完整的人生。

是的,该燃烧的都燃烧干净了,一点遗憾都没有。

“君——!!!”就在这时他似乎听见谁在远处呼唤,那声呼喊过于凄厉过于悲伤,令他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同时头顶上似乎有什么寒冷的东西飞过,锥子插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隐隐中他听见了远处仓促的脚步溅起一片片水花,是谁在靠近?为什么那么着急?为什么那么难过?他不知道,只知道那人似乎跑到了自己的身边,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扶起,温柔的手法一定是个女孩。

冰肌玉骨的少女将他拥入怀中,柔亮的发丝垂曲在他的胸口。俞哲已经看不清了,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头璀璨的蓝色长发,他用尽全力地扭动自己的嘴角,想给她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终于回来啦···”俞哲嘴唇微微翕动,双眼是黯淡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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