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我似乎又在桌子上睡着了。
伸展了一下被头压的发麻的胳膊,扯下粘在胳膊上的书页,今天的我也拼尽全力的与名为暑假作业的恶魔战斗着,但看样子三天不睡觉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总觉得刚刚梦见了什么诡异的东西,但如果再继续发呆的话明天的我就将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被施以“停课以及公开检讨”的极刑。
是我过度疲劳的错觉吗?总感觉我的眼前变得跟老电视的雪花屏一样。
双眼像是快炸开一样疼痛,眼球上每一根细小的血管都在尖叫着。我因为这突然袭来的剧痛而从椅子上摔落下来,在视野完全变成一团黑之前,我看见血液替代了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到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总算能再看清东西
可我看到的,却是不存在于我记忆中任何一个角落的景象。
我脚下的白色瓷砖地板变成了覆盖着绒毛的坚硬甲壳状物体。一旁的木质书架简直像是活了一样扭动着,而其中的书籍变成了由一堆肉片与眼球组成的聚合体。
这超越常识的猎奇场景让我发出了刚刚的剧痛都没能让我发出的尖叫。
记忆最后停留在我尝试逃离自己的家为止,那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在睁开眼就是在这……床上了?
让眼睛上附着的纱布露出一个能让我看见东西的缝隙可费了我不小劲,毕竟现在我的四肢都被什么东西牢牢的固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透过这缝隙去看,我总算看清了自己的状况,头部以下的身体都被睡袋一样的东西包覆着,两根环绕着我胸部与腿部的皮带应该就是让我动弹不得的元凶了。
我现在似乎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不过这病房好像跟我见过的有点区别。
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不知道是用什么构成的,总之看起来十分柔软。
在我能看见的范围内,没有看见任何仪器、其他的病床甚至窗户,偌大的房间似乎只有我的床位以及一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伴随着门页生锈的滑动声打开了,穿着白大褂带眼镜的医生径直走向我的位置。
“患者陆绪成,用药的时间到了。”
机械一样没什么感情的中年嗓音正叫着我的名字,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床边的摇杆,把床头稍稍仰起让我靠在上面。
“那个……请问我这是怎么了?”
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出来。
“嗯?”
“我只记得之前自己的眼睛疼的快瞎了,然后在家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现在还是使我惊恐不已。
“是这样,你昨天因为突发的自残行为被你的家人绑……咳,送到医院,确诊以后就暂时把你收容在这个精神疾病管控中心了。”
连续听到精神病和自残这几个字眼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感,难道我也会变成电视剧里那种疯疯癫癫的神经病吗???
之前突然看到奇怪的幻觉我还记得,但自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说起来我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和这束缚……
“那个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取下来,现在你还能看见东西应该说是奇迹吧,要不是你的家人拼命拦着你都快把自己的眼球抠出来了。至于束缚等到明天检查完以后就能给你解开了”
听到这我的本能告诉我还是别继续深究了比较好。
“那请问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遇到这种不幸的情况自然会先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因为某场事故,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母亲两人生活着。
“她刚刚还在,现在先回去给你准备衣物去了,那会麻药还没过效所以你大概没注意到。”
“意思是我有一段时间要住院了吗?”
“毕竟你这种病情....从各个角度上来考量还是在院观察比较好。”
吃过药后医生把床位回归了原位,安慰了我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转身离开了,随着铁门咣的一声关上,病房又变成了有些瘆人的寂静状态。
一个人躺在床上,除了无聊外,感到的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这样一来应该能有一阵子不去学校了吧。”
是的,和99%的男高中生一样,我理所当然的对于每天在名为学校的监狱里浪费自己宝贵时间的日子感到不耐烦,虽然歌里经常会唱到珍惜美好青春啊~之类的。(我也不会听这种歌就是了)
但真的很抱歉,如果要我在做一个与社会隔绝的废人和普通高中生之间做个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之前也有跟母亲谈过,但我得到的只有一顿漫长的说教。
所以,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但只要能让我暂时从那两点一线的无聊日子中暂时解脱出来我都会万分感激的。
话虽如此,现在我是被绑着的状态,除了睡觉和妄想以外似乎就没有能做的事了,然而我刚刚才醒来,要再次睡着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淦
一阵眩晕突然从脑内袭来,我的视野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眼睛上的绷带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成了碎片,身上的束缚也碎成了几段,随着风飘向后方。我清楚的看见病床后面的墙壁开始粉碎,而碎裂了的墙后面露出的并非另一个房间或者室外,而是一片像漩涡一样扭曲了的黑紫色空间。
我面前的病房也在逐渐崩溃着,裂痕在填充了海绵的柔软墙壁上不断的蔓延着,剥落下来的碎片从两边向后方的黑洞飞去。
脑内一片空白的我,在这身体本能的反应下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该做的事。
拼尽全力的逃跑
床里那个铁门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现在它居然看起来离我越来越遥远,我才刚刚跑离床边不远,身后的巨大吸力就让我随着病房的碎片一起飞向后方。
“人在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内心是安静祥和的。”
真不知道是怎样恶趣味的家伙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我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平静,这难以用言语来解释清楚的现形已经让我快因为无助和恐惧哭喊出来。
但我知道的,这种时候就算是哭喊也没什么卵用,所以还是算了。
除了恐惧,我只感到了些许羞愧,明明都要挂了,我先想到的不是为我操劳了半辈子的母亲,也不是重要的朋友或者没来得及表白的暗恋对象。
“我攒了好久钱偷偷买的游戏还没玩通啊。”
这句内心的独白作为遗言来讲真是完全不会让人感到难过,管他的。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尽可能安详的迎来终结的时候,我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化起来。
这次看见的,是犹如梦境的景象,是字面意思上的梦境,跟睡觉的时候做的梦一样模糊不清。
燃烧的、崩塌的奇怪建筑物,尖叫着四散逃命的人以及追逐他们的非人怪物,天空被染成一片朱红。
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缓缓落下,人们正对着看起来像是神殿的建筑顶礼膜拜,祭坛上站着的人影因为视线的模糊再加上带着面纱还是别的什么而完全无法辩识。
那影子……
虽然我从没被枪击过,但非要说我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脑袋被枪顶着来了一发吧。
快要让人昏死的疼痛感过后,我发现我正站在病房里,头上是嗡嗡作响的电灯与中央空调,周围是填充了海绵的墙壁与有点生锈的铁门。
完全没有刚刚的黑洞与那些奇怪风景的痕迹
非要说现在最奇怪的,应该是我自己了。
我正穿着病服,光脚站在床的前面,床上散落着断成了好几截的皮带和一堆碎布片与棉花。
究竟是……
在我思考刚刚发生什么的时候,房间的角落处有什么东西缓缓的延展出来,看起来像是长满尖刺章鱼或者乌贼的触须一样。
见过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幻象以后,这种程度的已经完全吓不到我了,不过说真的感觉有点恶心。
但就在下一个瞬间,那根触手开始变得狂乱,开始胡乱的拍打四周,我清楚的听见肉质触须拍打在柔软墙壁上发出的闷重声响,看见墙壁被它打烂,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
事实证明我现在应该逃跑而不是站在这傻看着,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其中一根已经朝我袭来,把我狠狠的打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填充了海绵的墙壁,在冲击的作用下凹陷进去了一大片,如果是普通的水泥墙壁的话我想刚刚那一下绝对能让我的脊椎断成几截。
我总算意识到了这并非幻觉
角落里的裂隙已经扩大到一扇门左右的大小,刚好能够让我看见那触手的源头,但在压倒性的恐惧下,我只能确认那是个有着人形的什么。
那么。面对这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我除了逃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并没有,很幸运的是铁门并没有锁住,我拉开它以后朝着走廊的另一端径直的跑了起来,沿途我看见走廊的两侧都是和我房间一样的铁门,我努力的大喊,希望其中的某扇能够打开以便让我进去避难。
但我似乎忘了这里是精神病院,能被关进这里的家伙应该在各种意义上都没法给我开门吧。
我往后望了一眼,然后为自己因为望了一眼而没有因为劳累停下脚步而感到庆幸。
病房里的那个怪物,此刻已经将门框挤破,触须像洪水一样涌出朝着我的方向袭来。
奔跑的途中,我想起来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我似乎看见楼梯口在房间的那一侧,而我现在则在朝着反方向笔直的前进,而那里只有墙壁与不会打开的铁门。
换言之,无路可逃了。
沉重的绝望感将我压倒在地,比起刚刚在幻象中经历的更加让人惊恐。
几小时之内经历三次濒临死亡的境地,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来或许事后我可以去试试申请吉尼斯记录,但看起来这次似乎是没有余地了。
接下来我或许该试着咬舌自尽,毕竟这样我就不用被那堆触手给挤死或者被上面的尖刺给扎个透心凉了。
诸如此类的负面想法此刻填满了我的脑袋,自杀这种事一直以来我只在自己不想努力的时候用来威胁过母亲,虽然每次都被她无视了…如今真的要做,我果然还是没法下手。
铁门嘎吱作响的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
叼着烟的青年?
我揉了揉眼睛,门里确实是走出了这么一个人。
“”救命啊!!!“”
此刻我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子气概,求生的本能跨过一切理智迫使我大声的向面前的这个人求救。
“啊?”
“后面!!!后面的怪物!!总之赶紧让我进去!!”
“咝咝咝咝咝咝嗬嗬嗬……”
从怪物的喉咙里(如果它有的话)发出的诡异叫声越来越近了,双腿的本能的一个跨步飞向了青年的一旁,正当我打算把他推进房间的时候他却用出了更大的力气把我推到一边。
“被出卖了,背叛了。”
虽然我不该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有这种想法,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地狱的话等我们到了那边我一定要再杀他一次。
本能够让我活命的机会,被他这只有精神病人才会做出的疯狂举动给粉碎了。明明只要我把他推进门里再把门磅的一声关上我就可以逃离这可怖的噩梦了。
更可恶的是,不但把我推到了地上,这家伙还把门给关了。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被关在外面,但真不错啊,这样一来这个怪物就可以多吃一块肉了。它那巨大的触须此刻开花一样的绽开,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红色的肉壁、尖牙与粘液。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再次闭上双眼,尽可能的给自己一种不现实的安稳感。
正当我打算这么做的时候,青年似乎开始了什么动作。
他插在夹克口袋里的两只手,左手将嘴里的烟抽出扔在地上,另一只手笔直的伸向那个面目可憎的怪兽。
好像在握着什么一样
仔细看看,那不就是握住手枪的手势吗?可是他的手里空无一物。
“这么大年纪了临死前还想耍帅。”
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在我心中蔓延开来,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奇异的光芒在他的手中汇集,我好像记得那颜色。
紧接着,光芒开始凝聚在一起,渐渐的有了形状,毫无疑问,那是一把雕刻着我从未见过的纹样的,华丽的手枪。
青年扣下了扳机,但却没有枪声,子弹划着同样颜色的轨迹向着怪物飞去,将其彻底的贯穿,我甚至能从它的伤口上看见楼道的对面。
绽开的触手胡乱的向四周击打着,然后开始萎缩,最后变成了烧过的什么东西留下的灰烬,散落在了四周。
这戏剧性的展开让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青年似乎刚好相反,满脸得意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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