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绝了难以理喻的请求:洛丝特试图切下整个头颅,但没能成功,求生刀的刃度没法切断脊椎,而她不愿在午夜醒来时看见桌上的可怖面孔,但那家伙仍有收获——几撮毛发,一些组织样本,包括覆盖于面部上的半透明角质,以及一枚眼球。
那怪物让她回忆起了更多细节,但塔下没有曾经的灯塔管理员,阶梯上没有粘液,她看向墙壁时,也没能在其上看见干涩难懂的祷文,那地方只有孢子,金绿色的孢子,能让他们在逃离时脱下外套,将其扔进塔底的烈火中,但那没什么作用,孢子会附着在靴底的凹陷中,附着在挎包底部,在穿越森林时落入泥泞,那东西最终会占据整个森林,但其本身和塔一样,是某人手法低劣的仿造品,却仍能将她拖入癔症,像是某种沉重的痛觉,和腹部的淤青混为一体。那东西能阻止她在枯燥归途中入眠,强迫她经受由此带来的不安。
但那不安似乎只限于她一人。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用手压着腹部的青淤,尝试遏制其下的疼痛与灼热时,那家伙还试图和她搭话,用着某种过于欢愉的语气,“我觉得那东西挺奇怪的,”她听见那家伙说,“你还记得黑海边的那个灯塔吧,说不定你能把那两东西凑成一对。”
那东西和眼下没什么关系,是个早已存在的景点,在战前的杂志上被反复提起。她侧过头去,依靠路面反射回来的灯光,看着洛丝特时,意识到那欢愉更像是某种自我保护,一种意料之中的反常,能掩盖情绪深处的恐慌,但仍能透过发白的指节得以一窥。她尝试着忽略那种欢愉,靠在椅背上,尝试着独自面对不安,但没能成功,疼痛刺激了感官,那东西在她闭上眼时仍盘踞在她的思绪中,像是某种嗡嗡作响的蝇虫,“你能安静点吗。”她说,用着某种能激怒他人的平静语气。
“老实说,”那家伙回答,“我找不到闭嘴的理由。”
或许吧,但她有。那家伙在后半夜停了下来,她侧过身,躺在放低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黑暗时,意识到那不安源于某人在记忆中的印象,某种难以理解的警惕,能让她在面对怪物时感受到后颈上的烧灼,那烧灼源于某人的视线,但只是种臆想,还能让她回绝了洛丝特的请求,在面对那堆样本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难以理喻,而缺乏原因。她尝试着将那家伙与眼下的遭遇相联系,试图在其中寻找将其关联的因素,但那东西不存在,除了那个名字。
但那家伙不是生物学家,不是某人的副本,而她也不是间谍世家出身的懦弱男孩,但问题在于——她仍得承受这种折磨。
去你妈的,艾米。她想。
错误的睡姿能在背部造成疼痛,尽管这几天的所承受的疼痛已经过多,但那东西仍不打算放过她。从颠倒塔回来后,她的躯体就对此过于敏感,而腹部的淤青没有散去的迹象。有意思,她想,别人是光亮感,而我是感官过剩。
她意识到这种事时,躯体上的疼痛正在苏醒,正如她在醒来前所预言的那样,青淤没能消散,那东西反而有扩大的迹象,在她翻身起床时带来疼痛。等那疼痛将她彻底从粘稠的睡意种拯救出来时,她发觉自己得面对另一个情况——她的搭档,洛丝特,那家伙正站在她的床前,目睹了她苏醒的过程,从下意识的查看衣服下的淤青,到翻身坐起,“你看起来不怎么好。”那家伙说,这是种高度概括的结论。
她不大好吗?是的,她能有上千种证据来证明这结论,但眼下,她对那种举例说明的枯燥事情缺乏兴趣,“嗯。”她回答,继续一头埋入身上的疼痛中,尝试着驱逐思绪上的麻木,而有人尝试着阻止她,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关于样本,”她听见洛丝特说,语气中有种难以描述的优越感,但可能只是自己的恶意揣测,“我有点奇怪的发现。”
“说。”她敷衍道,因疼痛而缺乏耐心。
“你知道的,角质这种东西是由表层细胞组成的,而其本身在死亡后仍能观察到细胞结构,”嗯,她在杂乱的思绪中回答,“但问题在于——我在角质结构的样本中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表皮细胞的结构,那东西像是神经细胞——或者之类的东西。”粘液和其体表中含有人类大脑组织。
“只是某种巧合。”她说,但没意识到那句话的不合时宜。她从床上起身,将自己挪到房间另一侧的桌椅旁,在椅子上坐下来,尝试着摆脱洛丝特,但那只是徒劳,这只有一个房间的距离,而那家伙跟了过来,“什么巧合。”她听见那家伙问,缺乏对他人的敏感。
“让我安静会。”粗暴的回答。那东西招致了注视,她能感觉到那家伙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怪物,而她尝试着将其忽略。这种僵持持续了一会,最后以洛丝特的认输作为结局,“三十分钟。”那家伙说,带着某种胁迫的意味,“三十分钟后和我聊聊。”她能理解那种胁迫,那胁迫出自于某种好意,但问题在于,她不愿接受这种好意,那东西只会将问题变得复杂,还能让她没法从自己的潮水坑中逃离。
她将那不安称作潮水坑。
但问题不在于不安本身。她在这一周中的经历——更像是持续了一周的宿醉,能让她在醒来时有了某种眩晕,而感知的病态扩大日益明显,她得花上好一会,才能适应户外的光亮,在穿越森林时感受到皮肤上的潮湿,那潮湿带着某种阴冷,能让她的皮肤上长了苔藓,在躺下时听见头顶上欢欣的跳跃,那欢欣是某种病态,而她没法将其忽略,与她现在所经受的相比,那东西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说,这东西本处于同一个世界中,将其分割的只是某种人类的一厢情愿。
那是最初的想法,某种毫无依据的推测,源于失眠时的灵光一现,而抵触感也是那时候产生的。她尝试着背过身去,将其置之不理,任由其在黑暗中滋长,以此缓解精神上的疼痛——那做法在最初的几天里有用,但随着时间推移,想法本身越来越难以被忽略。洛丝特和她提到角质上的神经细胞时,一根枝条闯入了她的视野,让她转过身去,看见生长的枯枝,形如某人风干后的胸腔,缺乏作为生命的特征,但仍然活着——以另一种方式。
有人试图恐吓她,这是她的结论,那想法的最终结果。有人拟造了她记忆中的恐惧,以某种低劣的手段,其造物更像是某种稻草人之类的东西,而她是那只乌鸦,试图从其下的田野中抢夺腐败的尸体,以此一窥创造者的意图。那东西没法给她造成伤害,但她的小小掠夺已经在某人的脖子上造成了瘙痒。
剩下的问题就是,谁创造了这些东西?
“时间到了。”她听见洛丝特说。她面对着自己的可怖想法,在脑海中双手颤抖时,那家伙一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让她抬起头来时,意识到手背已将眼窝按压过久,“和我聊聊。”那几乎是恳求了。
“把你的枪给我。”她说,但不是种请求。她站起身来,将洛丝特抛在身后,从墙角的枪架上拎起一支步枪。但令她意外的是,洛丝特没有阻止她,仍旧坐在椅子上,“你要去哪。”洛丝特问,看着她在毛躁中打翻了马克杯,语气不合时宜的平静。
“去求证某些事情。”
所以那家伙没有跟上来,在她拎着背包和枪踏上阶梯时没有跟上来,在阳光刺疼她眼睛时,没有从背后抓住她的衣领,在她坐进驾驶室,尝试着发动车辆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道路上。这不怪那家伙,这事只关乎她本身,她得回去那个地方,以自己的视角审视那堆东西,而不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
灰烬的干涩,混合上铝粉的所带来的铁锈味。这是过火废墟中常有的味道,那味道再混杂上腐烂的甜腥味,能让人在夜晚时染上不安。她顺着小路,朝林中的灯塔走去时,荆棘擦破了她的脚踝,那东西能孕育出散发腐烂气息的果实。一周以前,这些东西还盘踞在树林中,现在却要将小路覆盖。
疼痛仍然存在,在她冲下陡坡时从躯体深处浮现,又随即隐去。在前往灯塔的路上,她发觉视力已不再是辨认方向的唯一工具,而丛林中的敌意在脑海中清晰可见。那敌意将其世界分成两端,却沿着林中小径留下空白,让她在经过时听见丛林中的低吼,绕过路上的庞大躯体,那东西一星期前就开始腐烂,有种截然不同的腐臭味,还在小径尽头籍由枯木穿过干涸的沼泽,看见夜幕下的颠倒塔——某人为她捏造的稻草人。她站在那东西前,用手摸索口袋中的手电时,能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闻到过火的味道——还有某种酸橙味,就像她上次闻到的那种,提醒她烈火中仍有植株幸存,在一周的冷却中尝试着重新占领塔底,她没法理解那种事情,却在打开手电时被墙壁反射的光线刺疼了眼睛。
阶梯仍旧干燥,被过火的灰烬所覆盖,给她的靴底带来了某种生涩感,而俄制步枪的长度在塔内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有些过余,她得将枪托折起,才能将其指向前方。这东西是某人粗劣的创作,在使用过后就被弃之不顾,在靠近塔底的地方,籍由手电光圈,她能看见墙上熏黑的烟迹,某人并不打算将其修复。
她在靠近塔底的阶梯上找到了一次性光源的残骸,将手电指向塔底时,看见黑色的焦土,而菌毯已在边缘上显现,试图重新朝中心弥漫。但现在,站在台阶上,看着塔底时,她意识到那菌毯的基底实际上是某人的躯体——病态增生后的躯体,能将塔底覆盖于其下,还能将他人的尸体嵌入其中,那东西在漫长的黑暗中塌陷,成了黏重的腥土,但仍能看出其痕迹,她能看见其上的凹凸不平,来自躯体中的骨架,那东西躺下来时,像是被剖开的死鱼。
那东西是之前就存在,还是某人用拙劣手法在漏洞上打上的补丁?她不知道。表面的浮土已在火灾中变得干燥,她将脚尖踢进浮土下时,意识到其下的土壤仍然潮湿,带着某种腥味,而嵌入其中的骨架遭到灼烧,只剩下残缺的灰烬。她在这怪物躯体上游走,尝试着在脑海中复制这怪物的原貌,想象着这东西在林间行走,在增殖的躯体上悬挂着他人的尸体,尝试着寻找下一个能嵌入其中的目标——她尝试着去想象那过程,但没能成功,无论是从怪物本身出发,或是从受害者的角度。那东西最后走进了这地方,沿着阶梯而下到塔底,在塔底的黑暗中度过了最后的时光——或者说,那家伙干脆就是从平台上摔下来的?
别去分析那东西,用你自己的眼光探索。
那念头将她拉了回来,她仍在塔底游走,用脚尖掘开脚下的浮土,期待着来自水泥的坚硬质感。或许洛丝特的想法没错,那时候她们就应该掘开基底的,有那么两次,她觉得自己触到了地面,但没有,那东西只是更坚实的土壤,而期望一直落空,直到某次,浮土下的东西卡住了她的靴子,将她绊倒在地。她从基底上坐起来时,发觉那东西是某种异物,像是某种把手,暗示着某种迹象:在地狱之下仍存在地狱。
而她还得亲自去将其开启。那把手与其下的活板门相连接,她花了点功夫,才将门缝从浮土中清理出来,而门本身则与浮土融为一体,她没法辨识年代,但那东西似乎在怪物到来之前就开始腐烂。另外条楼梯?她问自己,但没有什么结果,而嘲讽某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那欲望让她抓住了把手,掀开其下的活板门时听见生锈合页所发出的抱怨,那下面的空气与塔里的截然不同,有种糜烂的温暖,她还在大使馆的时候,在充斥着躯体的大厅里闻到过这种味道。抓到你了,她想,索尔 埃文斯。
她从活板门边跳下时,还没能弄清其下的高度,那高度让她摔倒在地,在关节上留下疼痛,在疼痛退却之前让她浑身冰冷。这是坚实的地面,她重新抓住手电,靠着背后的墙壁坐起来时,意识到通往其下的楼梯并非不存在,有人将其取下,靠在墙边,而脚旁的灰烬中有着罐头的残骸,那东西指向一个事实: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她不知道。步枪已在摔落时遗失在黑暗中,她从墙边站起时,尝试去摸外套内衬里的手枪,那东西在她摔倒时造成了另一块青淤,“有人在吗。”她朝黑暗中喊道,将枪口朝手电射出的光晕指去,肋骨上的挫伤正在发疼。
她的“恐吓者”终于有了些想法。那家伙放开了那本书,尝试着创造一些新的恐惧,但只是极其平凡的那种。她贴着墙壁移动时,能在墙边看见蜡烛燃烧后留下的蜡油,使用后的加热器被随意弃置,还有衬衫——发黄的衬衫,像是某人褪下的壳。她尝试着从那些东西中寻找一些能够辨认身份的物件,试图拼凑出所有者的形象,但没能成功,她的猎物——似乎在这方面尤其谨慎,那家伙知道如何在黑暗中辨认方向,罐头总是被摆放在墙根下,而那家伙每天都在移动。
但她没法理解那种事情,大多数人会在置身于黑暗中时陷入恐慌,尝试着寻找墙角,用亮光筑起堡垒,觉得那就能抵御黑暗中的怪物。大多数时候,那东西只是某种臆想,手电的光线足以暴露她的存在,但没有怪物前来,那家伙的移动也并非亡命狂奔,更像是某种——迁徙,她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或许只是让自己躺下时不被垃圾包围。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残骸上的纪年早已含混不清,但这一切都过于条理。那家伙置身于黑暗中时仍保持着理智,将移动作为某种探索,尝试着够到黑暗的边界,以此搜寻另外的出口——他受困于此,却准备万全。她到达下一个拐角时,能在遗弃的杂物中看见某人的背包,军用制式的货色,缺乏特征,能让她在搜索时一无所获。那东西曾被用于背携食物,但她籍由灯光,顺着另一边的墙壁望去时,仍能看见被抛弃的罐头残骸。
那家伙是如何在黑暗中活下来的?——这问题有另一重含义,她能理解食物的重要性,但黑暗带来的威胁不仅于此。当她还在分流营时,有人曾给她们放过一些电影,人的脆弱性之类的,那群家伙就这么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弱点,能让她们知道如何攻破对手的防线,还能教会她们一些小小手段——像是将某人扔进黑暗的密室,那地方能让人丧失意志,还能让人发了疯,而没多少人能在那种环境中待上一周。她紧贴着左边墙壁,在手电灯光的引导下向前挪动时,尝试着记住残骸的数量,但无论如何,那数量都远远超过一周的阀值。
挺棒的。她想,但脑海里有种无法剔除的嘲弄。
别急于恐吓。
有人和她说过这种事。通常情况下,那话后面还要跟另外一句,“别急于表明自己的目标。”在挺长一段时间里,这东西是她的准则,某种盾牌,能让她在面对讯问者时保持节奏,但眼下,那东西成了某种累赘——
“告诉我关于内战的事情。”她说。
事情已经脱缰,她无法再对其加以控制,只能尽力跟随其后,而准则也是在那时变成累赘的。她坐下来前,已将一打档案摔在桌子上,在坐下来时靠着椅背,看着她的讯问者,看着那人脸上的错愕,那错愕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荒谬,她尝试着理解,却埋入对自己的怀疑中。
“那是什么。”她的讯问者问,有种后知后觉的迟钝,却在拿起档案时过于谨慎。那东西大概是某种火石,能在碰撞时打出火花,而她则是火药,他得小心翼翼,才能让这间屋子不至于毁于烈火。或许吧,她不知道,“你们的文件?她听见那家伙说。
“我不大想说交易之类的词语,”她说,尝试着放缓语气,用以掩盖其中的嘲讽意味,“但实际上就是这样,我给你们想知道的,你们给我想知道的,皆大欢喜。”那是他妈什么措辞?
那家伙正看着她,尝试着从她脸上打量出点疯狂的痕迹,但大概没有,或许疯狂只是人类的定义,“我再次重申,这只是次询问。”那家伙说,她能听出其中所带的官方口吻,某种训练好的说辞。
“我知道你们的真实想法。”她说,将身体向前倾斜,靠在桌板上,尝试着营造某种压力“我是个情报分析员,在去荒原上之前就是。”
那是某种怀疑吗?基于某种立场而产生的不信任,她能理解那种感受,她的讯问者看着她时,用着职业间谍的看待情报贩子的眼神,那家伙迟早会因为轻敌而弄出点什么差错,“我先看一下这些东西。”她听见他说。
“请便。”她回答。
她从艾米手里带走了那些文件,从二楼的窗口跃下,在落地时沾了泥渍。那行为大概是某种背叛,却有着某人的授意,她躺在对外安全局的小小斗室中,籍由微弱灯光看着那些纸张时,还没能拿定什么主意。但眼下,她隔着桌子,看着她的讯问者时,只希望其中的官方的措辞能让事实没那么尖锐,以免刺痛某人的神经。
过了一会,她听见她的讯问者说:
“内华达,”他说,语气像是遭受了某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是消失了还是怎么着。”
“你是怎么理解那里的事情的。”她问。
“某种...区域性异常?”他说,但不确定,“不像荒原一样边界模糊。”
那些谣言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就有了,还有外星人什么的,但问题在于,那些东西并非“大筛子”的产物,从事实上来说,“大筛子”本身更像是被研究的对象,而非研究者,“异常生物系统,”她说,听见某人手背在牛皮纸封面上摩擦,“就像齐多夫定给你们递交的那份报告。”禁止在应对EILD感染症时使用齐多夫定。
“对你们来说,”她听见那家伙说,“承认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并不困难,至少没有政治上的障碍,但对我们而言——我们只能将其说成是坍塌粒子污染,辐射之类的东西。”
“我们一百年前就不这么认为了。”她说,挤出来笑容像是某种自嘲,缺乏真实感,“他们把那东西划进生物分类体系,还给创造了’低级类神生物‘之类的词。”挺荒唐的,至少她是那么想的。
“但你们不会把这些东西告诉公众,将其作为某种内部资料,只有参与这件事的人知道,”他说,像是某种反驳,“在这上面我们没什么区别,但问题在于,你没法保证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中没人心怀鬼胎。”
她看着他,尝试着保持沉默,而那句话是某种征兆。那家伙已经做好准备,为自己要托出的事实做了某种仪式性的铺垫,将事实本身视作某种高潮——
“而你们说的内战也是那么一回事。”他说。
所以你死了,死在挺久之前,死在菌毯下的黑暗中,你曾尝试在黑暗中寻找出口,以为背上背负的食物能够带给你某种希望,但那东西没能做到。
那东西是致命的,意志能帮你经受住黑暗的煎熬,但没法安慰躯体。在最后的时间里,你尝试着忽略来自自身的需求,但没能成功,你还没能找到出路,而躯体的瓦解已日趋显现,强迫你在坐下来时靠着墙壁,意识到终局已经显现。
但问题仍然存在,为什么你要将路程变得零碎?或者——
“你是谁。”亚莉希德听见自己说。
那更像是某种嘲讽,某种行为艺术,将活人与死尸同置,试图向她传递某种讽刺,嘲讽她的小心翼翼,能让她在举起枪时意识到食指上的僵硬,那僵硬让她没法扣下扳机。她看着那家伙时,意识到其姿势与身旁的骨架相同,只是那东西早已瓦解崩离。
“起来,”她说,尝试在那里面加入某种威胁,“告诉我你是谁。”
怪物还是人类?她不知道,但能让她想起山脊上的黑影,在遭遇枪击后留下血迹,其本身却不知去向,而那家伙在黑暗中待的太久,从膝盖上抬起头来时没法面对手电的灯光,皮肤因为缺乏日晒而显得苍白。她看着那家伙时,意识到那家伙应该来自更南边的地方——那是亚洲人的面孔。
“我不知道。”她听见那家伙说。
那是某种逃避吗?或者说欺骗?但至少那家伙还能理解人类的语言,在回答中带着某种口音,她没法辨认那种口音,“没人会记不住自己是谁。”她说。
“我不知道。”那家伙保持着某种平静,在那平静下隐藏着某种无动于衷,她没法理解。
“所以,你不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那具骷髅什么来头,对吧。”
“我不知道。”
失忆通常是头部外伤的并发症,但实际上,精神上的冲击也能导致这一问题。她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那家伙的头颅上没有外伤,她看着那家伙的脸时,尝试着在其上寻找精神冲击的证据——很难,那家伙平静得可怕,尽管那种平静可能只是创伤伪造出来的外壳,“你能起身吗?”她问,试图让语气变得柔和,尝试着在失忆的头脑中创造某种形象——值得信赖的那种,“你能跟我走吗?”
“我能起来。”那家伙说,“但没法跟你走。”
“为什么。”没法理解。
“因为怪物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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