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向对各种事情显得游刃有余的哥哥，看到孤儿院的惨状，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了。
因为眼中所见的活人只有我一个的关系，他没有先去找寻其他人的身影，而是越过一个个碎石块拼接成的障碍物，径直跑到了我的身边。
“没事吧？”
“不……知道……”
我不知道……
只是觉得，如果在这里说自己“没事”的话，不会显得太过自私了吗？仿佛，在嘲讽其他人一样。
但是，说有事，也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情况。
我不知道，在所谓的“朋友”遭受痛苦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家伙。
“没事就好……其他、不，没什么。”
哥哥大概是想问其他人的情况，但是问不出口吧。
他可能，不，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里如此寂静的理由。
“都怪我……”
——你觉得自己很幸运吗？
是啊，当然会感到幸运吧，大家都死了，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这当然是绝对的幸运不是吗？连不在这里的哥哥也浑身是伤，我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还在最后被小鹿用生命保护了，这不是，幸运到无以复加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会幸运呢？
为什么只有我会感到幸福呢？
——身边就有答案不是吗？
身边的一切，就是答案，不是吗？
因为，我，剥夺了其他人的幸运，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本来，会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既然已经觉察到危险，那么，小鹿不保护我的话，他自己应该可以活下来吧。
不止如此，只要没有花时间去考虑废柴一般的我的安危，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获救吧。
所以，都是我的错，不是吗。
“少在这犯傻了，和你没关系。”
哥哥一边努力在一片废墟中寻找其他人的身影，一边向喃喃自语的我喊道。
“但是、大家本来……”
“妈的我说了和你没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对我怒目而视。
也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爆粗口。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十分的烦躁。
“……抱歉，我心情有点不好。”
结果，先道歉的人，也是哥哥。
……哥哥比我失去的，还要多得多。
如果说这些人对我而言是“朋友”，那么，对哥哥而言，这些人几乎都是他亲手培养接待的“亲人”吧。
身为恋人的我安然无事，身为恋人的哥哥也同样安然无恙，所以，哥哥比我痛苦一万倍不是吗？
有什么值得我消沉的……
内心比我还要痛苦的人就在身边，唯一还留在身边的我一味地悲观只会增加他的伤痛。
这才是真的、自私吧。
啊是啊，没错，我是很自私。
但是，我说过，自己会改变的……
“哥哥。”
“……什么事。”
“能帮我推开这边的石板吗？有人在下面……”
我考虑了一会，果然说些大道理并不适合我。
如果地狱就是现实的话，和哥哥一起在地狱中走下去，才是我该选择的道路。
我不会安慰别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别人，所以。
我能做的，只有和哥哥一起，面对残酷的现实。
哥哥匆忙回到我身边，看见地上的手臂之后，愣了一会。
石板下压的是谁，他也发现了吧。
“啧。”
哥哥咬着牙，两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然后，当他用颤抖的双手伸向石板时，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洁花……”
“无论看到什么……哪怕为了发泄想要做些过分的事情……”
我要说的，是一同走向彼岸的话语。
那是，只属于我的台词。
“哥哥所想的，我都会接受。”
曾经的誓言，如今也不会改变。
即使哥哥在面对现实后变得狂躁，暴力，内心的郁闷无处排解只能在我身上发泄，我都会留在这里，留在哥哥的身边。
“……我是那样的变态吗？”
“不是吗？明明你昨天晚上还带着从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那是昨天我喝醉了一时冲动！”
“是一时兴起吧。”
如我所愿，哥哥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双手不再颤抖了……虽然方法有些微妙。
“谢谢。”
“关于什么？”
“没什么。”
于是，我顺着哥哥的手，也将双手放在了石板的边缘。
“准备好了吗？”
“嗯。”
“那，加油。”
“加油。”
各种意义上。
“唔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
在哥哥一声令下，我们同时用力，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仿佛埋怨着面前的一切，仿佛在对神明的恶行咆哮一般，不顾一切地推动着石板。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们声嘶力竭的合作下，起初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随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石板终于被微微翘起，并整个向后滑了下去。
“哈、哈……”
我们同时大口喘着气，因为长时间嘶吼而导致的喉咙缺水，以及费尽力气而带来的乏力感全都抛之脑后，眼前的现实，才是我们最为重视的事情。
不，也许……只是，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呜！”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哥哥的喘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小……鹿……”
露在石板外侧的，确实是小鹿的手臂，石板下他的头颅证实了这一点。
但也，仅此而已了。
因为，除了头颅以外，小鹿的身体，已经，无法称之为肉体了。
我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之后哥哥发疯似地再去找寻其他人的时候，我也没有再参与了。
我只知道，小鹿那张过于惊悚的面容，之后，在无数个夜晚中，无数次出现在了，关于这一夜的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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