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让整个房间暖和起来,那木柴燃烧的劈啪声让拉斯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冬日夜晚,那时的父母抚摸着自己的头,陪自己坐在一个小小的火炉前,看着那木柴在跳动的火焰下慢慢化为黑色的模样。
那时的自己虽然不如现在一般温暖,但远比现在要幸福与快乐吧。无知的年龄,身边有着自己父母的无声的温柔陪伴,哪怕那火焰在寒风中摇曳着,哪怕寒风从未封紧的窗户侵袭而来,哪怕自己一边取暖的同时一边瑟瑟发抖,那都远比如今长大的自己要更加幸福。
至少那时的自己不如现在这般孤独与寂寞。
看着火焰,拉斯特陷入回忆,那父母的影子在自己十二岁那年彻底消失,并非失踪,而是化作两具让拉斯特至今都无法接受的尸骸。
十二岁那年的自己,为父母未曾回家而感到孤单,为自己命运该如何前行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正是在那种情况之下,他打开门,迎接自己的是几个身穿黑衣的人。
他们还算善良,至少没有让拉斯特亲眼见到自己父母死去的惨状,也没有对拉斯特说出他父母死去的真实原因。但拉斯特从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变得孤寂,长年累月不对他人说话,而是一人独自在家中自言自语。
晚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房间,拉斯特便会露出可怕的笑容,原先以喃喃自语来派遣孤寂的他在看见皎洁的月光之后则会更加绝望,疯狂地大笑起来,嘴中说着某些无人能懂的宛如孤狼般的嚎叫。
不过,日子还是得继续,拉斯特不得不去往煤矿里工作以谋求维生的酬劳,同时,也结识了当年还算年轻的那位贩卖私人煤炭的老人。那位老人不仅卖给自己必备的煤粉,还教导自己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两人也常常交谈着某些话语。
渐渐地,拉斯特不再为自己的孤独感到无所适从了。孤独并不是病症,对孤独感到绝望才是一种病症。虽然偶尔会被难得的寂寞所侵蚀,但若是习惯处于孤独,习惯着一个人的生活,人们也会明白人类并非没有依靠就不能存活。
拉斯特就这么安稳度过了没有父母存在的许多个春夏秋冬。
这回忆被上菜的声音给打破,拉斯特看着眼前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盘子,望着那些看上去色彩鲜艳,闻上去芳香四溢的菜肴。
虽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菜,但着实是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
拉斯特也确实很久没有像这样正式地坐在餐桌前享受过晚餐,对于自己而言,用餐不过是进食,进食无非便是维持自己的生命,无需丰盛的菜肴,仅仅以填饱肚子作为限度。
拉斯特看见放在自己手边的筷子,那两根木棍看上去不知是何种用途,但当看到卡慕尔娴熟地用筷子夹起菜肴,放在碟子上时,拉斯特便明白这是餐具。
手忙脚乱,拉斯特终于用筷子夹起一片牛肉片,但手指用力还是不恰当,手忙脚乱之时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肉片掉落在桌面上,这让拉斯特极为难堪。
“对不起,卡穆尔先生,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德拉古的饭,实在不知道……”
拉斯特涨红了脸,自己那拙劣的技巧就像是一个孩童,连这两根长长的木棍都无法用好,着实让对方见笑。
“没什么,这才正常嘛,毕竟第一次用筷子,我当年也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德拉古人非要用这么别扭的方式夹菜,也和你一样常常闹笑话。”
卡慕尔没有太过在意,点点头示意拉斯特不要放在心上。
“你如果不介意,有没有兴趣学一下,我手把手教你一下怎么样?”
拉斯特听到对方的提议,有些惊讶,不过细细思索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啊,那就拜托您了。”
卡慕尔还真就手把手教着拉斯特握紧筷子,缓缓夹起食物,拉斯特的学习能力倒是也没有他想象之中那样弱,很快也能勉强夹起菜肴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跟随着卡慕尔那毫无烦躁的手移动着,夹起自己想要的食物。
就好像父亲在教导着儿子,长辈关爱着晚辈。
拉斯特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怎么样?还满意吗?对于今天的这些菜肴?”二人面前杯盘狼藉,饱腹感充盈着二人,两个人感受着或许是因为德拉古菜肴特有的辛辣,亦或是火炉的燃烧而带来的燥热感。
“挺不错的,谢谢您,卡慕尔先生。”拉斯特从未感觉自己的腹部能被填满到如此程度,自己抚摸着自己那鼓起的腹部,有些动弹不得地靠在座位上。
“早知道还是吃清淡点简单点好,我作为一个老人家吃这些东西还是太过困难了一些啊。”卡慕尔也显然撑得不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无力。
拉斯特勉强笑了笑,自己脸上那由于吃撑而有些痛苦的表情还是别再对方面前展示出来吧。毕竟他们二人今后可能再也无法见面,眼前这不过是一场最后的晚餐。
接下来的拉斯特将要面临的又是**裸的现实。自己作为拥有蓝区身份的人却无蓝区之实,想要在这里维生还是不够现实。自己应该去做的恐怕就是乘着列车一路直下,去往那个虽不及上层环境但需求岗位多的黄区。
别人如果知道一个拿着蓝区公民证的人要去黄区找工作,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家伙疯了。
但,可惜这就是现实。对于没有任何办法在蓝区维持生活的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出路也许只有这一种,或许,还可以作为服务员在蓝区工作,但那实在让拉斯特感到不太适应。
毕竟自己这么做相当于剥夺了他人的职位,而并未付出多少的努力便获得了他人的地位。
幸运之人恐怕未必会感到幸福,在面对不幸者的目光之时,他们居然往往会低下头,为自己的好运感到某种没来由的自卑。
像是背叛了别人,像是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一般。
正当拉斯特还在胡思乱想之时,卡慕尔擦了擦嘴,用一个问句打断了拉斯特的思索。
“话说回来,拉斯特你的父母怎么样?对于你独自一人出来有什么看法吗?”
拉斯特猛地抬起头,对上的是卡慕尔那带着疑惑的表情,这让拉斯特不自然地抿着嘴唇,四处瞥了几眼,声音有些沙哑地传到卡慕尔的耳中。
“卡慕尔先生,我的父母六年前就……去世了。”
拉斯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头部有些炸裂之感,牙齿略微颤抖着。
“这样吗……对不起,拉斯特,让你想起这些事情。”
卡慕尔脸上的疑惑慢慢化作同情,他想要安慰拉斯特却也没法说出什么话语。
“我和自己的弟弟当年也是如此,父母就在我们眼前被几个暴徒杀死,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那时我似乎十五岁就是了……”
卡慕尔也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很多过往的记忆如今都已随风飘逝,但总有一些染着鲜血的记忆比现实更加清晰。卡慕尔想着那滴落着淋漓鲜血的长刀,想到那些人戴着的面具,想到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
至今,依旧没有改变。
父母太天真了,以为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能做些什么。结果那些殖民地依旧是破败不堪,战火纷飞,技术的垄断从未消失,这个世界不可避免一步步走向停滞。
弟弟似乎也很天真,在父母死后愈加沉默,在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后,他离家出走,杳无音信,空留自己一人在辗转千回之后爬向政坛。
自己也很天真……
一家人都是那么天真,可惜天真的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是无法获得一席安宁的。
“看来我们两个还挺相似的,不过我们可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可怜,至少不能活得像别人所期望的那样无助与绝望,你说呢,拉斯特?”
卡慕尔最后还是没有让气氛走向更加沉闷与僵化,他敲了敲筷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
“也许您说的是对的。”拉斯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倒也明白这样一直行走在放逐自己的黑暗中并非好事,但自己除了这样的生活其余一无所知。
卡慕尔望着拉斯特那逐渐黯淡下去的表情,不知为何,提出了一个想法。
“拉斯特,有没有兴趣去大学里学习?”
“唉?!”
拉斯特懵住了,自己虽然上过学,但那不过是到了小学便结束,初中生活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年便走向终结。那之后的自己只能去煤矿里工作以维持生活,想要一边去学校几乎是毫无可能。
“我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啊……”拉斯特苦恼地小声嘀咕着。
“不要紧的,只要努力学习我相信你想要拿个本科毕业证还是没问题的!”
卡慕尔望着拉斯特的目光格外热忱,他似乎看出眼前这个孩子身上藏着某种拉斯特自己都不明白的潜质,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蓝色的火焰。
“可我完全没有一分钱,怎么可能读大学啊,就算想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也无法凑齐学费吧……”拉斯特只能无奈地摇着头。
“要不然,我资助你,就当做是投资怎么样?况且我们两人也挺投缘的不是吗?”
拉斯特听到这句话,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卡慕尔那灿烂的笑脸,豪放的笑声传入自己的耳中,点点滴滴都让自己陷入莫名的怅惘与感动之中。
“看来我还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啊……”拉斯特不知怎的,感到两股热泪从眼眶流出,那咸湿的感觉让自己抽了抽鼻子。
雾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道诡异仙》、《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NoBattleNo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