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皆有源,有形为实,无形为虚,虚实互换,犹如日月更替...”少女特有的温和嗓音不断环绕耳边,即便过去那么久依旧无法忘怀。徐基缓缓抬头,透过烛光望着捧书念读的温柔面庞。少女年芳十二左右,面容姣好,满头秀发随意扎着盘起,身上穿一件灰白色的麻布衣,款式有些类似中国某个时期的衣服。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徐基从心底祈祷着,缓缓合上沉重的眼皮,内心所有的挣扎与彷徨,都随着少女温柔的呵护消融于心中。
呐,知道吗?不管日月如何更替,我依旧是那个躲在你怀中,认真倾听你为我念书的女孩。命运让我穿越到这个未知的世界里,便是为了与你相遇,我很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哪怕整个过程有着太多的艰辛与痛苦。
“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铁小莞放下手中那本翻阅无数遍的引气篇,轻柔的抱起怀中那个如同躲在母兽怀中的幼女,轻轻放到床上,然后侧躺在一旁,怜惜的一遍又一遍顺抚着徐姬的长发,直到确认对方完全睡下,才起身离开房间。
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她与徐姬初次见面的场景,铁小莞至今依旧难以忘怀,那被冻得发青的小脸是那般的无助,渴望温暖。
12月的第一天,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温暖的阳光,似有下雪的征兆。父亲决定按照往常一般,进到大山之中,看能否趁着最后一段时间,猎到猎物。寒冬将至,连绵不断的大雪会抹去山中大部分生命的踪迹,白栏村世代赖以生存的捕猎方式即将宣告结束,只能依靠过往囤积的粮食度过难熬的冬季。
即将傍晚,天空不断飘下雪花,凛冬终是迈出了今年的第一步,而她的父亲,此刻依旧还在山中。做完一天劳务的铁小莞担忧的来回在村口踱步,直到那份熟悉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山道上,心里沉沉的担忧才得以放下,快步迎了上去。
只是让铁小莞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父亲并未猎到任何猎物,反而抱回了一个衣裳单薄的幼女。父亲是从山上某棵大树底下发现她的,当时女孩身下还垫着许多鲜花,好在等他赶到时,发现对方只是晕了过去。
从父亲怀中接过手,发现怀中的女孩轻得吓人,身体瘦得几乎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好似一阵清风都能将她卷走。好在经过两天的调养,女孩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醒来,意识似乎还沉浸在某个噩梦之中。
终于,当第三天的初晨升起,铁小莞再一次端着清粥进到房间,见到的却是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的徐基。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宜马上活动哦。”铁小莞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清粥放置一旁桌上,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扶着躺回床上。
“我...我还能工作...不要将我抛下...”女童歪着头,脸上表情很是认真,那双大大的眼中里没有一丝的亮光存在。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有谁会将你抛下。”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女童说出这样的话。铁小莞只觉心中像是被大石压住一般,感觉难以呼吸。她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此刻能做到的,只是深深的抱住她,给予为数不多的温暖。
温柔抱着女孩柔若无骨的身体,给予自己能给予的最大温柔,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直到女孩眼中渐渐出现了光泽,不在像先前那般,只有深沉的黑。
铁小莞拿起放置一旁的清粥,微笑的与她对视着,一勺又一勺的缓缓喂了起来。直到手中汤碗见底,对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且越发热烈起来。
铁小莞一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伸手缓缓抚摸着徐基乱糟糟的长发,见对方并未介意,便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不想问对方有关家人的情况,即便不问,她也知晓答案。
“徐...基...”声音很细,还带着一丝沙哑,如果不细听,根本发觉不了。
“徐姬呀,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姐姐我叫铁小莞,把你救回来的大叔叫铁兰心。以后你便叫我小莞姐唷。”铁小莞开心的笑着,将额头对贴在一起。
“小莞...姐。”从现在起,她将彻底道别那个名为徐基的过往,从新以徐姬的身份生活在这个拥有重要之人的新世界。
“嗯嗯!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最重要的徐姬妹妹!”铁小莞如是说道,脸上表情很是坚定,像是一管镇定剂一般。
房门关闭的声音缓缓传入耳内,徐姬缓缓撑起身子,背靠床头坐着,伸手拿来放至一旁桌上,那本熟悉的引气篇,随手翻阅起来。其实她是看得懂书里的内容,这个世界的文字非常接近繁体文,让铁小莞念,只是贪念她怀中的温暖,就像无法自拔的瘾君子一般,从心底深深的渴望着。
这本引气篇是这个世界里最为基础的修行功法,几乎每个人都能接触到,但却不是人人都能修行。不管是在哪里,即便在这古怪的异世界也是如此,先天的优势总比后天努力还要来得重要。没有灵根,体内便无法汇聚灵气,没有灵气亲和力,便无法感应到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二者缺一不可。
徐姬并不知晓自己是否拥有,但却不断的向着神明祈求着。她渴望获得力量,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待在那座名为铜领的战略主城近半年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着。
铜领主城,位处赵国边境,与秦国相邻,属于战略主城。这样的主城原本按规定是不允许普通人踏足的,可因连连战事不断,加之资源运输跟不上等因素,军部默许了难民涌入主城。
可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在主城后边十里外的地方,难民们必须通过干不完的农务,为军队开耕种地,换取庇护及微薄的救命粮食。
而徐姬在穿越来后的第二天,艰难爬出那座埋葬着无数躯体的死人坑,沿着平原的小河上游不断行走,最终来到这座拥有灰色方形巨石砌成的高墙守护着的主城。
铜领的高墙边长近乎上百千米,高约百丈,连接两座高不见顶的高崖,如同卧龙的身躯一般,连绵不尽,看不到尾。高墙上边架满一架架丈来高的强弩,一队队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不断来回巡逻。越是靠近,心跳便越是剧烈,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席面而来。徐姬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建筑该是如何完成的,即便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几乎也很难办到吧?
通过排队,成功进到主城内部,也领到了新生后的第一份食物,一块发霉的,不断散发着酸臭味的面疙瘩。面团很硬,几乎都要将牙齿磕掉,吃进嘴中有股浓浓的苦涩之味,可却让徐姬觉得这比过往任何的食物都要来得美味。
在一名士兵的引领下,跟随其他难民穿过高墙,进到内部,来到距离主城约十余里外,由围栏圈成的座座农田之中,开始一天的劳务。
在这里,不止有像她一般的幼小孩童,还有许多妇女,却唯独不见老人与成年男性。即便有成年男性,也都是些要么断了臂,要么缺了腿的残障人士。不同的人却干着同样的活,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每个人的脸上所挂着的神色让徐姬很是熟悉,就像过往那些接到辞退,对生活失去希望之人一般。
徐姬刚来那时还有心思去打探消息,也成功从一些对生活尚有热情的难民中套到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像机器人一般,在这里渡过。
可到了后来,接连不断的劳作任务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也让其他难民变得沉默,不在交流。
就在徐姬满心灰败,即将以为今后的人生都要如此渡过之时,远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影子,即便离得那样远,却依旧能清晰看见,那是一柄横跨天空的巨剑。
据说这便是只掌握在各国军队手中的神行飞船,一种专门用来调兵遣将,运输资源的战争利器。原先徐姬一直以为这只是夸大后,哄骗孩童的神话故事,却没想到就这般突然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内心深深的震撼在这一幕之中,并为之倾倒。
看着天空之中不断飞行的人类踪影,原本灰败的心又一次变得热烈起来,像是重新找了人生的目标一般,有了对生的渴望。她想要获得力量,就像那些能在天空自由飞翔的‘仙人’一般,拥有足够改变自身的能力,不在随波逐流。
一场战役直接在铜领城前打响,类似爆炸一般的轰鸣声不断传来,徐姬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即便此时回想起来依旧难掩心中的震撼。不断有人从飞船上落下,有一些更甚至直接漂浮在空中。火焰、风暴、闪雷、飞剑等等不思议的攻击方式相继出现在战场之中,巨大的流火朝着城墙上方砸来,却被城内由几根散发着青光的巨柱形成的光罩阻隔在外。
眼前的一切如同神话故事一般,不可思议,她开始向这个世界里未知名的神明祈祷,希望自己也能觉醒某些能力。可惜,随着战火的燃烧,更大的灾难降临到所有难民之中。每天的劳务变得更加的重,每晚甚至还要前往战场前线回收尸体。
劳务加重了,可换到的粮食却越来越少,甚至连基本的维持生存都变得困难。许多本就虚弱,无法进行长时间工作的难民直接被排除,成为农田养分中的一员,其中便有那位跟她关系最好,经常为她讲解异世界知识的断臂中年男。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1月份的某天,天空开始下起小雪,农作收成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军部也不在有人过来派发食物。前线的战争已快接近尾声,很明显,铜领这一方面属于失败者。幸存的难民哄抢着刚种下不久的庄稼,然后相继离开,朝着某个方向一路走去,如同刚失去蚁巢的蚂蚁一般,没有主心骨。
跟随难民潮流不知走了多久,原本数百人的大部队很快便只剩一半不到。半块馒头,甚至能够引起数十人的血斗,只差没出现人吃人的场景,或许只是徐姬没看见罢了。
徐姬脱离了大部队,大概是在离开铜领城的第四天左右,独自一人毅然的朝着熟悉的大山进发,哪怕将要结束,也要挑选一处美景,为这不算长的新生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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