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老的巨龙从高空俯冲而下，仅仅是翅膀带起的风压便足以击倒大树，纵然自己身披质地不俗的铠甲也被压迫得动弹不得。
我拿着手柄疯狂连打企图摆脱束缚，得到的回报是巨龙一口热情的吐息。
“垃圾游戏！！”可爱的猫叫仿佛就是对自己是个菜鸡事实的无情嘲笑，我果断地对这款经久不衰的动作游戏《魔兽猎人》点了个差评。
顺便一提我对历代的评价同上。
“嘛，舰长你就老实承认自己是个手残吧。”主机的另一个手柄插口如今连接着一台手机，虽然是市面上性能最好的一款，但是除了基本的功能之外并没有安装任何APP，屏幕上只有一颗翠绿的包菜在喋喋不休。
“我只是太长没玩了手生罢了。”我举起手指表示异议，不过没有9环风魔法的加持下略显无力。
“啊过关了，爱酱我不愧是苏帕欸唉。”屏幕中的人工智障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绩般地点了点头。
“是只点了游戏摸鱼技能树的AI吧。”
“所以说，舰长以前都是负责什么的啊，你看战斗有大家，舰队作战是姬子指挥，系统维护都是爱酱负责哒……”
“别小看打扫甲板啊，咳咳，差点说出心里话了。”退出了游戏，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加密文件，因为战舰的系统有可能被重点入侵，工作相关的资料都是存放于不联网的电脑中，然后在着陆修整的时候通过天命专用的服务器上传。
正如爱酱所说的，战斗方面毫无用处的自己在与崩坏抗争中的用处少得可怜，甚至可能作为休伯利安原舰长的姬子对于自己的空降并不服气。
所以我努力了。
船体维护、装备维护、崩坏能水晶投入、新女武神转入与装备的更新换代之类的文书工作让自己更像是一名为了己方利益不断博弈的政客。
这些文件本该是永久保密的，即使对方是AI也没有浏览的权限。
不过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意义呢。
打开窗户，对流产生的一丝凉风缓解了几分室内二氧化碳超标的窒息感，巨大的瞳状纹路倾覆于天穹之上，那半睁的眼瞳宣告着世界即将完结，如同梵天的一梦一醒之间无感情地重复着毁灭与新生。
这一次的世代，依然没有战胜崩坏。付出了巨大代价消灭的空之律者变成了终焉的催化剂，大洋彼岸的澳大利亚成为了最终的律者初次登场的祭品。
情报的封锁已不可为，天命与逆熵被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中。最初被奉为救世主，但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堂堂天命已然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因为反攻失败导致崩坏兽报复性杀戮造成平民的伤亡远超其主动进攻。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惯例下，人类屈服了，他们接受了终将毁灭的命运，而把救世的英雄推上了火刑架。
天命被解散，逆熵的研究资料销毁，而休伯利安则是被切断了能源之后沉入深海，其余相关性较弱的成员则直接解散遣返。
以上据说是与律者协商之后的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法。
我们牺牲的，不过只是些已死之人所做的努力罢了。
真是平静呢，世界和平，人际和睦，甚至广场舞大妈也戴上了耳机跳舞。
所有的冲突在世界毁灭之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人类为之奋斗了五千年的理想社会在现在讽刺般地达成了目标。
耳畔传来了模糊的嘈杂声，归结于长期的飞艇生活，时不时的总会有些幻听。
“呐，我说，不如出去走走吧。”
2
“到站了。”出租车司机在我下车之后慌忙掉头离开，服务态度极其恶劣，要不是自己用杂志卷成尖锥抵住了对方的太阳穴，恐怕还会拒载。
嘛，也是意料之中，毕竟目的地是传说中的长空市。
发生了第三次崩坏的长空市自然是一般民众眼中避之不及的禁地，大概也就同属于幸存者之一的我会感到几分的怀念。故乡一如十年前的模样，时间在这里被永远静止在了2014年，即便是清理了死士，过高的崩坏能一样也不适合人类常住。
大概会被双亲说是不孝吧，对于这个曾经居住了16年的故乡，旧地重游的美好回忆定格在了那位白发双马尾的大小姐身上，扔过来防身的棒球棍上沾满了不知道多少怪物的残渣。
……我也是被拯救的一员……
年轻时在荷尔蒙的驱使下穿上了女装与好友们混进了属于女校的千羽学院企图一窥雷电女王的容貌，随后便陷入了崩坏引发的灾难，在夹缝中求生直到天命部队清扫废墟而获救，最后在基于保密条例下选择加入了天命。
所有某种意义上来说荷尔蒙是比崩坏能还要危险的东西啊。
不过暂且把这些不堪的回忆放到一边，边上的包菜又在嚷嚷着“舰长一定又是在像瑟瑟的事情了”之类的蠢话。虽然颜值比不过“摸过所有女武神屁股”的那位大人，不过现在的我沉思时好歹也应该算是个富有内涵的大叔吧，严正抗议无端诋毁。
“抗议无效。”手机屏幕立马跳出了红色的黑体大字，被机器猜出了想法可真是丢脸。
从背包里拿出自制的崩坏能探测装置与手机连接。说是探测器，实际上不过是将太阳能充电器的感光板魔改之后的产物，崩坏能的浓度会影响大气中光的曲率，而增加了感应元件之后分析的工作只能交给爱酱完成了。
受限于机体的性能，解析的成果并不精准，不过我要寻找的东西也并不是什么死物，本身也就没什么精确位置可言。
缺少诞生于此处是律者的管辖，崩坏能因此混沌而无序，对于姑且拥有对崩坏抗体的我而言还是属于无害的阶段，况且其浓度不足以产生所谓崩坏的意识。
“那么舰长——”爱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开始要完全信任我了呢。”
闭上双眼，将摄像头朝向前方。
前进、前进、转弯、后退……
即使不受崩坏能的影响，第三律者造成的空间不稳定依然持续着。随意地拼凑、裁剪，通往千羽学院的道路就好像随时会被打乱的万花筒，当我试图认知它，那么就会迷失在其中，而我想到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放弃认知。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认知途径，而失去视觉之后变得不完整的信息也就无法反映事实，我只是在单纯的前进罢了，并不知道是走在人行道还是机动车道亦或的半空或是水面。
漆黑的世界中耳畔的声音渐渐嘈杂，呼入的空气让咽喉产生轻微的刺痛感，证明我离目的地已经不远，只有至少这种程度的崩坏浓度才能够承载信息。
“舰长，接下去的路没办法分析了。”被占用了大部分运算力的爱酱的声音有些失真。
“是最后一步了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能走到这里本身已经是超出预期，“那么前进吧。”
通过听觉涌入脑中的信息在皮层勾勒出了画面，整个城市的人残存的信息碎片组合成了曾经的长空市，曾经的千羽学院，曾经的高中部……
我睁开眼睛，老旧的木门紧闭着，似乎并没有上锁，轻轻推开门，在沾满灰尘的把手上留下了手印。
“不请自来可不是为客之道呢。”
正如我所想的，面前的是此世最大的黑幕——奥托·阿波卡利斯。
即使是过了十年，我的愤怒没有丝毫消退，然而积攒了多年的一击却挥在了空处。
“如你所见，我已经死了，”奥托笑了笑，“我记得你哦，休伯利安的舰长。”
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微光，绿色的眼瞳里即使死后也依然满溢着执念。
“你似乎，跟我是一样的人呢。”四目相对，只有这种时候才有点学者样子的大主教的目光仿佛能够摄人心神，随后又大笑起来，“放心放心，我并没有什么读心术，只是你的表情太好懂了。”
果然城府还是不够么。
伸出左手，掌心中眼状的圣痕忽明忽暗，与其说是圣痕，不如说是某种崩坏不完全侵蚀的产物，与第三律者一同诞生的小小的异能。
“上帝视角，中二的时候给它取的名字。”收回手掌，基于我好奇心的愿望而诞生的能力可以了解到固定的过去，确切的说应该是情报，然而我没有能力影响现在，更何论改变未来。奥托通过虚空万藏获得了上个世代的知识，而作为载体在如此庞大的信息的加持下依靠崩坏能保证了不朽。而这个世界上，只有这长空市可以安全地构建灵魂，因为这是终焉故意忽略的地方。
“有趣。”年轻得不像话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想要拯救世界。”发出了救世主的声音.JPG，说实话羞耻的想死。
“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肆的嘲笑，奥托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你觉得，这个世界还值得被拯救么。”
几千年的历史就如同车轮，看似在前进，本质只是重复循环着错误。民众依然愚昧，英雄与异端亦无不同。
“就像我怨恨你但是却又尊敬你的执念一样。”跨越了500年的执着，人格的扭曲，底限的突破，灵魂哪怕已经污浊到地狱也容纳不下，对卡莲的爱慕至死不渝，或许这种病态的纯粹足以比肩阿波卡利斯家的先祖，“至少啊，我还没有努力过，所以也还没有失败过。”
奥托失败了。
复活卡莲的计划且先不考虑特修斯悖论，至少剧本出现了偏差，世界在死之律者出现之前已经已经走到尽头，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因为终焉的律者大人心中的一点点兴趣才活在这世界崩坏的间隙中。
“我的计划并没有失误。”奥托打了个响指，教室四周被点亮，无数、无数、无数的草稿填满了看不见边际的房间。计划一次次验算，一次次推倒重来，无一不证明了计划的准确性与可行性，而其中的损耗自然是天命领导下对抗崩坏的伟大的牺牲，“当然我曾经有过一个备用方案。”
我看到过奥托的过去，奥托的努力，那么当然知道他的计划。计划A是利用死之律者复活卡莲之后再消灭崩坏，而B则是助长崩坏，引导崩坏——将世界所有人，所有生物，所有灵魂融入虚数空间，即人智的回归。
且不论这样之后自我如何保持，其不可控性让它只能是一个纸面上的计划。
“不过也是因为通过你的资料，我大概知道了什么是崩坏。”我注视着奥托的双眼，虽然以前为了各种资源补给常常在他面前与其他的舰队争论，但是如此单独面对面似乎还是头一次。
崩坏的源头来自虚数空间，虚数即不可知——感谢猫咪吧，我会请求动物保护组织向薛定谔寄律师函的。“不可知”作为一个整体概念同样可以被人理解，那么虚数即是概念，是认知，是空想，也就是“梦”。
崩坏的意志——人类的意志。
我们的身体处于现实的世界，而我们的灵魂则连通着认知的世界。从最初开始，我们脚下的星球一直是一个平均半径6371千米，水陆比7/3的一个椭圆球体；但是我们的认知中，是棋盘，是龟背，是宇宙的中心。即每个人主观的世界不断累积叠加组合而成的臃肿的唯心的世界。
毕竟这些年来即使被监视着，我也不是毫无作为。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得到关键的道具。
——沙尼亚特圣血。
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有可能保留着这“圣枪”的人也唯有发明者奥托。
“可以啊。”答应得意外的容易。
灵体的奥托将手插入腹部，一阵能量涟漪之后，拿出装满了暗红色液体的玻璃安瓿。并非原液，而是通过虚空万藏复制出的圣血，这也难怪会如此轻易地同意，即使效果相同，后者必然是会受到第一神之键持有者的影响。
但是很可惜，我并没有可以拒绝的本钱。
当我接过圣血的那一刻起，全世界大概已经传遍了我的通缉令——企图加速人类灭亡的反派。
所谓的“男人喜欢黑暗”，其实对于大部分男人而言，中二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更何况……
我挠了挠耳朵，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终焉的无法区的缘故，一直萦绕在耳畔的噪音终于能够听清些许。
少女的呼救又有谁能拒绝呢，更何况我已经迟到了十年。
这是彼此秘密的暗号。
“Fly me 2 the moon。”
轮到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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