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冬雪,没事吧?要喝水吗?”
这两天之内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同样的话,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回答。
最初发生状况是在冬雪被划伤的第二天。虽然我担心得不得了,想一整天陪在她身边,但坚持的最后却是“烦死了,别跟来!”的回答。
是哪个混蛋说坚持就会有回报的?
抱怨自然不少,不过我还是决定相信冬雪——当然这说不定只是我想偷懒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做法跟赌博没什么区别。在明知有敌人的地方放任主人一个人前往,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幸而,在我产生这种念头之前,冬雪踏入了门内。
她毫发无伤的模样让我松了一口气,但仅仅几秒后,新的状况出现了。
是发烧。我才知道她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发低烧,勉强忍耐到了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我和乔克先生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她带进房间,可这丫头非但不领情,还皱着眉头反对。
“我没事……不要,管我。”
“是的是的,没打算管你。好了快躺下。”
“呜呜呜……骗人,说了不管我的……你是大骗子。”
无论你说什么都好,至少我认为再逞强下去也没有好处。
冬雪其实已经非常虚弱了,我只是轻轻一推,她就软软地倒在床上。尽管她挣扎着想起来,不过看来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几分钟之后,冬雪似乎终于接受现实,安静地闭上眼睛。这也让我忧了思考的闲暇。
目前最重要的事项是确定她的病状究竟是普通的感冒还是由于Assassin所说的他的宝具带来的影响。
虽然不想承认“三日死”的真实性,但若真发展到那一步,就算掀翻整个学校我也要把他逮住——最坏的情况下我甚至可以不惜杀掉他的主人。
间桐绫,她那时主动现身真是太好了。
现在立刻制定计划。只要设想周到,就算是以目前的力量应该也可以办到才对。
“你的表情,好糟糕呢……”
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冬雪正注视着我。她的呼吸很急促,我明白她的状态很差。
“没睡着吗,这可不行喔,神威一个大小姐怎么可以偷看别人帅气的一面,被我征服了可就糟糕了哦。”
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开着玩笑。可冬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
“没事的。放心吧真夜,我没事的。不用紧张,这种感冒,明天就好了。”
“……是啊,只是这种感冒。明天肯定,又会变得精神的。”
“嗯。所以,别担心。真夜你,在这里就好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会呆在这里的。所以,睡吧,好好睡一觉。”
“嗯…………呼……”
我真是个差劲的男人啊,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被一个病倒了的女孩担心。真是,实在太没出息了。
真希望纠缠冬雪的只是普通感冒呢……这么天真的想法在两天后化为了泡影。
“四十度?!医生你是说,这两天大小姐的体温在不断升高?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冬雪小姐的病症非常奇怪,我当医生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症状。”
“那……有办法治疗吗?”
“……总之我再开一剂强力的退烧药。如果明天烧还不退的话就立刻送医院吧。”
“麻烦您了……”
没用的,无论是药物还是治疗,最后的结局是不会变的。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已经确定了,这是诅咒,Assassin宝具的力量是真的。
现在的房内只剩下我和正打着点滴的冬雪两人。冬雪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气息依旧异常急促。我能感觉到,她快到极限了。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冬雪会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呢?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不,现在还不能放弃。离冬雪死亡的时间还剩下几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现在就去找Assassin和他的主人。只要能干掉他们,冬雪就能获救。
去吧,没退路了不是吗?虽然说不定反而会被杀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大脑信号传至脚底,我毫不犹豫地迈开双腿走了出去——在那之前,被一股细微的牵引力阻挡住去路。
“……冬雪?”
明明连睁开眼睛都很勉强,冬雪仍是忍耐着痛苦的折磨伸出手。
“别……去。
“不行,我不去的话你就会死。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没事……的。没事……”
努力从虚弱的体内挤出声音,冬雪竟然对我摆出笑脸。
“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怎么……!”
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感冒!?你都这样了啊混蛋!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状态吗!难以言喻的焦虑差点让我任凭内心的冲动将这些话一股脑倾泻而出,但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刹住了车。
原因是她的笑脸——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悲伤的笑脸。
是……这样吗,其实她是知道的呢,知道目前的状况究竟是怎样。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留住我。是想让我陪她到最后吗?为什么我不能满足她呢?根本没有理由不是吗?
“……啊,你说得没错,只是普通的感冒。”
“……嗯。”
见到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了,冬雪总算放心地移开视线。她伸出的手没有缩回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想我握住它呢?
轻轻触碰,既而包覆于掌心。冬雪完全没有反抗,这让我也放心下来。
我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交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放手,却感受到她的动作。
“真夜。”
“什么事?”
“我……大概,就要死了吧。”
“……”
“战争才开始四天,我就要退出了吧……还说什么为了实现愿望而努力,结果一开始就结束了。我还真是……难看啊。”
不能放弃,怎么能让你放弃。我的主人啊,我还没失败呢。完全,一点都没有失败!
“没这回事喔。”
“唔……?”
“只是感冒而已,别这么悲观啦。放心吧,乖乖睡一觉,明天起床就全好了,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一点都不可靠。”
最少抱怨着,冬雪身边的气氛倒是确实地放松下来。她闭上眼,不一会房内就传出了熟睡的呼吸声。
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她的睡眠就会变成永恒。
“可恶!”
快想,快想啊!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现在去找Assassin也来不及了,那么,还有什么方法?
不,不能慌张,自乱阵脚只会让事情变糟。好好回想一下,Assassin说他的宝具为“不详之刃”。也就是说类似于诅咒一样的力量吗?
诅咒……如果是魔术就好了呢……不,在东洋的魔术体系中,不是有“咒术”这种法术吗?还有西方的巫术、中国的蛊毒……那么,难道说?
“哈,哈哈哈……真是笨蛋啊,我。真想揍自己一顿啊,该死的!”
事实上真的走了自己一拳,脑袋一阵眩晕。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呢。”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的宝具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
“红蔷薇,成功与否就看你的表现了。不,是一定要成功!我和冬雪的圣杯大战可不能在这种地方就结束啊。”
举起红蔷薇猛刺进冬雪的体内。顿时,黑色的能量飘散开来,缠绕着红蔷薇不断往外喷出。好惊人的量,整个过程花费了进两分钟,破魔的红蔷薇才终于消去了所有诅咒。
一切重归于平静。我拔出红蔷薇,再次看了一眼冬雪的脸色。
呼吸已然变得平稳,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不见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嗯,完全没问题。
“呼……”
真是,松了一口气啊。我想着是不是该让乔克先生知道这个好消息,轻轻拔掉了点滴的针头,然后走出门外。
“和说好的一样,明天就能去上学了哦,我的大小姐。”
我用尽可能小的力量,关上了门。
“唔……嗯。”
“哦!哦!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啊大小姐!”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冬雪呢喃着睁开了双眼。这一瞬间,乔克先生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边近乎咆哮地凑到了冬雪的眼前。
从昨晚开始就屋面午休地等待着这一刻,果然这个人对冬雪相当溺爱呢。而至于我,直到被他吵醒的前一刻都还在一旁角落里呼呼大睡。
这是爱不够的体现。要反省反省。
“咦?奇怪,我还活着……吗?”
看来爱理并不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不过,这样就好。
如果现在告诉她“啊,我忘了红蔷薇可以消除魔力”什么的,说不定会被杀掉。
不过,我也不希望得到她的感激。因为对我们两的关系,这是不必要的感情。
冬雪只要做冬雪就好了。
“您在说什么呢,大小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您还很年青!”
“诶?不是的,但是,我……”
乔克先生在这方面真是个严厉的人呢。不过,确实慌张的冬雪比较可爱。
说不定我回避一下比较好吧,一方对另一方说教的时候第三者会更受不了的。为了我自己考虑,尽快悄无声息地逃离此处才是上策。
拥有连续几次轻开轻关房门的经验,我对冬雪房门的驾驭能力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在逃出房间的前一刻,冬雪的双眼捕捉到了我。
“是你做的吗?”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决定装个傻,朝她“才不是咧”的摆摆手,迅速钻出了房间。
“大小姐,好好听我说话!”
“是,是的,对不起!”
好好对付乔克先生吧,可怜的家伙。
我在内心的祈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送冬雪上学的时候,她阴云密布的脸让我吓得不敢接近。
“真夜。”
“吓?!干,干什么,怎么了?”
“有必要离我这么远吗,而且,你一脸害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没没没没有喔!我只是为了更好的护卫,为加速冲刺取得足够的距离!”
“你是想把我撞飞吗?”
“……”
竟然被冬雪吐槽了,她的状态意外地好呢。
“呐,我说,真夜。”
“嗯?”
“救了我的人是你吧?”
“救?你是什么意思?”
“装傻是没有意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Assassin的宝具是真的吧,‘三天之后就会死’的预言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不会错的!是你吧?是你用了某种方法解除了诅咒吧?”
她似乎非常想知道真相,为什么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会爱上我吗?……不,还是算了。
冬雪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想让我露出破绽。不过,很可惜。
“要说救,也可以算吧。我昨天和乔克先生手忙脚乱地给你服药,忙了一整晚。不过,看来那药效果不错。”
“……怎么可能。你,你之前不是打算去找Assassin和间桐绫的吗?!”
“是你说‘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吧,我只是相信你的判断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三日死’,是假的吗?”
“千真万确。不过,这不是好事吗?不然的话你可就死了喔。”
“……”
冬雪一脸无法释怀地扭过头,紧紧把嘴闭上。我清楚刚才那句话已起到效果,她现在正由于庆幸活着的结果而无法继续追问。
通往学校的道路很快到达尽头,从这里以后就是冬雪一个人的战斗了。不过,考虑到我们破解了Assassin的最强宝具,说不定他和他的主人会再找上麻烦,我决定躲在暗处进行保护作业。
但是,欠缺隐蔽能力的我该躲在哪里呢?
考虑这方面的策略就是我单独的工作了吧。
“真夜,你东张西望的在干什么?”
“啊,抱歉,稍微考虑一些事情。”
不打算把我的想法告诉冬雪。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不想让对方担心。另外,更大的可能性是被臭骂一顿。
“那么大小姐,我告辞了,你要加油哦。”
“……”
用轻快的声音解除对方的戒心,我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
“诶?”
这本应该是一个干脆而豁达的离别场景,可冬雪却拉住了我的后衣领,并马不停蹄地向前走去。
“干什么啊?喂,大小姐,等等!”
“别吵,跟我来就对了!”
“去哪儿?”
“理事长室。马上就给你办理入学手续。”
“……什么?”
要让我……入学?喂,我说,这变化也大得过头了吧?根本无法接受,几天前还是连校门都不想让我踏进的样子不是吗?
艰难地向后倒退着前进,我转过头尝试用余光去看冬雪,但无奈只看到些许侧脸。
“要保护我的话,成为同班同学是最便捷的方法了吧?而且你本来就很年轻,就算变成高中生也不会有人怀疑……但,但是,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为了自身安全,才不是为你考虑,听到没!”
转过头来,突然涨红了脸,又更迅速地转了回去。
“呜……别看过来啦!”
连耳朵都是红通通的,好可爱。
推荐入学的方法很简单,闯进理事长室说一句“这家伙从今天开始就读这所学校,转入我的班级,没问题吧?”,一切就都搞定了。
从理事长的态度中可以很明显地感到冬雪那无上的发言权。果然金钱往往与权力挂钩呢。
“真夜,听着。在学校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要装作不认识我,明白了吗?”
在等待班主任把我带走的空余时间内,冬雪来到我的身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道。
“为什么?保持亲密关系不好吗?”
“才没有什么亲密关系!”
迅速有力的吐槽,继而用吓人的表情瞪过来。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信赖的转学生和我有关系,不然会很麻烦。”
“……原来如此,‘又利用关系带陌生人来学校,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什么的,确实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是这个原因。”
“啊咧?”
“那些人知道的话会认为我们是朋友呢,我觉得那样非常恶心。”
“诶,这有什么……”
“我说过的吧,我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别人关心。”
……或许,让她这么快就生龙活虎地活动起来是个小小的错误。只有在失去了力量与防备心的时候,她才会把真实单纯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在健康的状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给我好好记住,听明白没?”
“是是,听明白了。”
就算我表露顺从的态度,冬雪也一点都不高兴,更别说夸奖之类的行为了,她根本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让人感觉像是在和空气闹别扭。
越和她在一起就越搞不懂她的性格,总觉得她好像一直在生气,但她又是在对谁生气呢?
搞不懂。我的求知欲也没有强到非要去寻根问底的程度。所以,就这样吧。
冬雪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再次叮嘱几句之后离开了理事长室。我则因为要等导师来接我而不得不留下和理事长大眼瞪小眼。
“那个,工藤真夜同学,是吧?”
“啊,没错。”
正在思考该如何打发时间,理事长却突然挑起话头。我想他看过去,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脸上带着安静的疑惑,我立刻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和赤之塚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好像很重视你。”
“什么关系……只是普通的管家吧。重视什么的我觉得完全没有。她刚才的态度理事长也看到了吧?”
“但是,从她进入这个学校到现在为止来拜托我的情况只有两次。而这第二次竟然还是为了你。我想如果不是特别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吧。”
我只是第二次而已嘛?这倒是有点意外呢。
“理事长,冬雪第一次来拜托你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我的问题,理事长很怀念地笑了起来。
“她对我说,希望我不要因为她是赤之塚就特别照顾,还说以后不会再来麻烦我喔。”
“她是这么说的?!”
“当然原话非常恶毒就是了。”
“……啊,我能够想象。”
“但是,该怎么说呢,那孩子非常正气……不,正牌吗?好像也不对。正义吗?”
“是正直吧。”
“对!没错,那孩子就是个正直的人,而且自律过了头。你有这个感觉吗,她好像一直在生气。”
“理事长也这么认为吗?”
“嗯,不过我想不通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啊哈哈,在这点上我也一样。”
理事长的表情有些无法释怀,但我们都清楚作为局外人除了在一旁观望意外什么都做不到……似乎只有我这么想。
“工藤同学,作为她的管家,你要肩负起帮助她的责任哦。”
“我?我也只能在生活生为她多着想一点而已。”
“未必喔。”
被否定了。
“我有预感,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可以改变赤之塚的人。不是生活习惯,而是内心。”
“……”
“感觉到压力了吗?男人是该有些压力才行喔。”
“哈……啊哈哈……”
在普通的生活中我体验到的压力就足够大了。
那之后不久,姗姗来迟的班主任才终于把我带离了理事长室。在我临走前,这个接近爷爷年纪的大叔朝我举起了拇指。
感受到那动作之后的含义的我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级将迎来一位新同学。那个……因为我也是干菜才接到消息,所以……总之……你叫什么名字?”
你干脆从一开始就让我自己做介绍不就好了吗?!
“工藤真夜。”
“好的,工藤同学情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结果还是要我自己搞定吗?!
为了确认冬雪附近是否有空余座位,我环顾教室,却发现整个教室中唯一无人的座位离冬雪有些远。不过……
靠窗倒数第二排吗,我和这个座位还真有缘。
“那么,工藤同学,因为只有一张课桌,你就坐在那里吧。”
“我明白了。”
也对,期待能在冬雪身边战友一席之地本身就是个错误。与其等待那微乎甚微的可能性,我现在更庆幸这间教室能容纳下我。
毕竟我不像泽那样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让那个人从学校里消失啊……说起来,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留在藤田市的女孩们身上。樱还好不好呢?有没有想我呢?我真是个念旧的人呢。
“那个,你好喔,工藤同学。”
当我还沉浸在遥远的思乡之情中的时候,身旁的同桌向我打了招呼。
“啊,你好。我叫工藤真夜,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我的名字叫……”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神原,转学生还没有教科书,今天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啊,好的。”
快速应答老师的嘱咐,女孩朝我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的名字叫神原爱理,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她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圆框眼镜和齐肩短发让乖乖女的形象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总而言之,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十足的温柔的人。
有这样的邻桌真让人心旷神怡啊,太幸运了!
“嗯,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吧。”
“好的,我非常荣幸!”
感受着到达此地一来第一次体验到的幸福感,我轻飘飘地朝前方看去。
“……”
第一排的赤之塚冬雪同学,你那是一幅怎样的想杀人的脸啊?!
连忙用无辜的手势向她表达“我什么都不会做”,冬雪这才阴沉着脸回过头去。可她的警戒心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得多,一节课之内接连转过头来十次之多。
她这么害怕我和同班同学关系变好,可见我对她有多重要。
啊,我真是个罪人呐,竟然让主人如此神魂颠倒……
“爱理,这个家伙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咦?啊,没有啊。”
原来不是在担心我吗?!话说你们两个这么亲密是怎么回事?冬雪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的吗?
“不用给这个家伙面子哦,只要他碰到你一下,不管是什么部位,跟我说就好。”
“讨,讨厌啦冬雪同学,我怎么会对第一天才认识的神原动手动脚呢~”
“碰到的话——因为刚才合用一本教科书,翻页的时候手碰到了。”
“诛杀。”
“喂!错了错了,性格完全搞错了吧?你不是这种‘诛杀。’的人吧?!还有为什么碰了一下手就要被灭杀啊?太没天理了!”
“要在你玷污爱理之前处理掉才行呢,蟑螂。”
“身份再次降格了?!”
正当咄咄逼人的冬雪让我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神原柔和的笑声就想曙光一样射入我们中间。
“爱理?”
“对不起。但是,你们两个感情好好喔,你们互相认识吗?”
“不认识!”
“天天粘在一起喔。”
“……”“……”
截然相反的回答。我和冬雪四目相对,她脸上的惊讶于尴尬让我忽想起了之前说好要装作不认识的约定。
“啊,差点忘了。初次见面,冬雪。请多指教。”
“还叫冬雪,你根本就是在愚弄我吧?”
“非常抱歉!绝对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因为一直都很亲密的关系下意识就直呼姓名了请不要杀我!”
如果冬雪说“杀了你”的话,说不定下一秒窗外就会闯入武装到牙齿的激动不对。现在这般无力的我想要活命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为好。
事实上连下跪的心都有了。
我诚恳的态度没有换来预期之内的效果。不会是没打算原谅我吧?抱着如此一问,我偷偷看她的表情,却发现一张满是复杂表情的脸。
“才,不是……根本就……谁跟你一直都很亲密了啊。”
极细的声音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冬雪就这样羞红了脸。
“冬雪,你的脸好红。”
“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家伙脸红什么的绝对没可能啦!”
“诶?可是……”
“没有可是!”
神原无心的发言让冬雪一下子暴怒起来,从她双眉都快皱的连在一起这点酒可以看出气愤的程度。与此同时又好像逃进了个人世界一般在那里“才不是……一点都没有……”的碎碎念。
“不许看过来,笨蛋!”
只是稍微看一眼就挨了骂,我决定不去管那样的冬雪,转而向神原搭话。
“神原和冬雪是朋友吗?”
“嗯,是朋友哦。”
“诶,之前还说什么‘我才不需要朋友’,不是也交了这么可爱的朋友嘛。”
“可,可爱什么的……”
“是在夸奖你喔,不用怀疑!”
攻略的第一要素就是夸奖对方。可爱、温柔、身材好,无论是哪个方面,只要明确让她知道你是在夸奖她,就成功一半了!
……不过我遇到的女孩子全都没这么可爱的性格就是了。
“是,是吗。谢谢,还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很高兴。”
神原害羞地笑了起来。她小动物般的表现让我突然有种爱莉娅就在眼前的错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可老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我开了个玩笑。
“呀啊?!”
一阵大到诡异的风从大开的窗口中向内灌入。顿时,教室内传出女生们此起彼伏的惊叫。
至于男生们,我想就算他们明天机体跷课去神社感谢神明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而造成这现象的原因只可能是——
女生们的短裙被大风吹起,教室内出现一片花海。
“喔————!!”
比女生的尖叫慢半拍,男生们也发出咆哮。没错,管他时候会有怎样的后果,只要这一刻我们还活着,就不能让内裤逃出视野啊!!
我的双眼死死地锁定了神原大腿间的那一抹色彩,一直到她压住裙子的瞬间。
“看,看到了?”
“是的,清纯的白色,非常适合你!”
“呜————!”
这种时候男人的正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但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正直才这么说的。
“你这个……”
确实我的发言和性骚扰无异。那么为了保护羞红了脸低下头的神原挺身而出的冬雪根本就藏不住内心最深处的温柔吧?
“放心吧,冬雪,因为注意力全放在神原身上,根本没功夫在意你。像什么印有小熊图案的内裤我可全都没看见喔。”
而做出此等惊爆发言的我毫无疑问就是不要命的典型了。
“……原来今天早上趁我洗澡的时候换掉我内裤的人就是你吗!”
“蓝白条纹早就不是当下的主流了!”
“你这个变态!”
狠狠甩了我一拳后,冬雪火冒三丈地离开了我们身边。这个大麻烦走了我才能做该做的事。
“工藤同学总觉是故意在惹冬雪生气。”
“没那回事,偷换内裤的人确实是我,理由也和上述一样……比起那个,神原同学。”
“嗯,有什么事吗?”
“午休时能来屋顶一次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过别让冬雪知道哦。”
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而这答案只能由神原亲口告诉我,那样才有价值。
独自站在宽广无人的屋顶,我耐心地等待神原的到来。
“要瞒过冬雪要费一番心思吧,真难为她了。”
帮不上忙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她充分的信任,并默默等待下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终于,门打开的瞬间,期盼中的人物出现在眼前。我迎了上去,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要瞒过冬雪很辛苦吧?”
“嗯,稍微花了一些功夫,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冬雪说会先去吃午餐。”
她的笑容依旧柔和。
“那个,工藤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呢?”
“……好吧,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之前窗外起风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大腿内侧的红色标记。那是令咒吧?拥有那东西,也就是说,你是圣杯大战的参与者。我说得没错吧?”
“你……怎么会……难道说?!”
感到畏惧是必要的,但过度害怕的话我也会感到很头痛。
“没错。我和你一样,也是圣杯大战的参与者。但是我并没有恶意。怎么说呢,因为你个温柔的人,所以……”
“不许再靠近了!”
尽量放慢速度向神原靠近,这其中有两个原因。除了让她放松警戒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个。
伴随着一声严厉的怒喝,隐藏于空中的人终于现身。这个绑着金色麻花辫、身披银白色装甲的少女很适合威严的表情,她手握一把颇为古老的大型枪械阻挡住我前进的道路,而枪口直指着我。
“果然出现了啊,和我想的一样。”
“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吗?”
“之前窗外刮起那阵诡异的大风中混有魔力的气息我就产生警觉了。而且很不巧你刮起的风正好把你主人的裙子吹飞了起来呢。”
“……通过这个就把我和爱理联系起来了吗,危险的家伙。”
扣在扳机上的手施加了力量,她随时都有可能向我发动攻击。
问题是,没有绿蔷薇的我有能力躲开子弹吗?
“等,等一下莉迪亚。不要开枪,工藤同学不是敌人!”
“你太天真了,爱理。圣杯大战中根本就没有盟友,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成为敌人。而且他根本不是Master,只是区区Servant而已。他说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否定Servant本身吗?那岂不是连自己也一并否定掉了?
“他的主人可能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准备攻击我们,千万不能大意。”
“那种事没可能的,放心吧。”
冬雪是不会攻击朋友的,这点我已经确定。况且,就算她有意偷袭,本身实力也不允许她这么做啊。
“你的话我完全不相信,要证明的话就把你的主人叫出来。”
“……这可难办了啊。”
在没弄清楚神原会不会对冬雪造成威胁之前,这种冒险的条件我可不会答应。
“果然有阴谋!”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请相信我。”
“完全不可信!”
……也对,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他人如果去取得别人的信任?不过在战争中人人都会变得谨慎,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既然交涉失败,我就先撤退吧。
“我明白了。看来今天的谈话不太顺利,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才不会让你逃掉!”
枪口喷出火焰。出乎我的意料,她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苍蓝色的光芒。
我想那大概是魔力的集束,很幸运,速度比想象中的要慢许多。在被它集中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闪开……但是学校的屋顶怎么办?
没时间细想,本能促使我离开原来的位置。光线在一秒之内落下,砸在水泥墙面上。
意外的是,墙面没有被破坏。
“这攻击,没有威力吗?”
“想试试看‘流星’的威力的话,中一枪就知道了。”
“不……我还没那样的勇气。”
“莉迪亚的攻击是不会破坏建筑物的,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能够把这所学校整个毁掉。”
也就是说是收放自如的攻击制度吗,这一对组合真是温和呢。
“这样啊。看你的攻击,是Archer吗?”
“……”
英灵少女暂停了攻击的步伐,垂下武器堂堂正正地与我面对而立。
“是呢,在战斗之前应该报上自己的姓名,恕我失礼了。我叫做莉迪亚·弗拉基米罗夫娜·利特维亚克。现在的职阶是Rider。轮到你了。”
好长的名字……算了记不住,只要知道她是Rider就好。
“我是工藤真夜,职阶为Lancer。”
“工藤真夜……从来没听见过的名字,是最近才成为英灵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是吗,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Rider背后的装甲喷出火焰,整个人飞上高空。然后,居高临下举枪射击。
“哇啊!”
连忙向一旁闪开,但第二枪又追迹而来。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闪。
虽然也想过用神原作为人质阻碍她的射击。但我认为英灵间的战斗不应该把对方的主人也牵扯进来。这想法太天真了吗?
那么,干脆直接从天台的门逃进屋内吧。那样的话她应该也会放弃吧。
在内心为这种逃避行为苦笑,我依然义无反顾地冲向通往大楼的唯一一扇门。但是,不可预料的时间突然发生。
“冬……”
门突兀地被打开,我差点与冬雪撞个满怀。
“真,真夜?你有没有看到……”
“先别说话!”
“哇啊!”
又一道射线从天而降,我急忙护住冬雪,召唤出红蔷薇抵消攻击。
光束与红蔷薇相互撞击,被消灭殆尽。我松了一口气,放开冬雪颤抖的身躯。
“没事吧?”
“嗯……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很不巧呢,冬雪。我又发现了一个躲藏在学校的Master……当然还有她的Servant。”
冬雪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她大概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吧。
“不会吧……爱理她,是Master吗?”
而另一方面,神原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冬雪。
“冬雪……你就是工藤同学的Master吗?”
“……”
“是,这样啊。”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但这并不是我希望的结果。我非常清楚当亲密的朋友变成敌人的刹那会对双方产生多大的心理影响,也尝试着去回避这个问题。
但是,只能说是命运弄人了呢。
“莉迪亚。不能输的理由,我已经有了。但是请不要伤害冬雪。”
“我明白了。”
……每一个人都把我当成目标,不知道这该被称为受欢迎还是可悲的嘲讽脸。
“真夜?”
我只往前迈出一步,冬雪立刻拉住我的上衣下摆。回头看过去,她的脸上透露出些许不安与无助。
“放心吧,你和神原谁都不会受到伤害,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么你呢?”
“我?我当然要去战斗,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不是吗?不过这次你可别随便插手了,Rider的破坏力可不像Assassin那样收放自如。”
冬雪没有说话,但拉着我的手依然不肯放松。我轻轻拉开她的手,宣言道。
“那么,我去了。”
Rider果然还是依样画葫芦地飞上天空。确实,没有远距离攻击手段的我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即使把红蔷薇投向她也只是自寻死路,周围更是连一样飞行道具都没有。
但是,我还是可以改变现状的手段。没错,只要能唤出绿蔷薇,我就拥有空中战的资本了。
不断重复躲闪、格挡、躲闪的动作,我聚集全身的魔力向绿蔷薇传出信息。
回应我,回应我吧,把碧绿的姿态显现于我右手,让我取得制空权吧!
“得手了!”
看来已经适应了我的动作,Rider向地面射出三连击。这三条射线分别阻挡住我前进的各个角度。就算用红蔷薇挡住,也会被她的下一波攻击打飞吧。
但这前提是,我还没有扭转局面的手段。
“想当然了啊,Rider。”
“怎么会?!”
绿蔷薇闪烁着光芒,把我一下子带到空中。虽然无法做到在空中滞留,但反击已是绰绰有余。
“我要反击咯。”
“哼!区区的枪兵怎么可能与我在空中交战!”
她对自己的空战实力非常有自信,我也不会输才行。
我和Rider的缠斗在空中进行,不愧是战斗机械少女,她在空中的灵巧程度不是绿蔷薇可以比拟的,而我能用的只有无法对肉体造成裂伤的红蔷薇。
……结果被动的局面完全没有改善吗。
对战局一筹莫展。这样的我耳中,传入了冬雪的声音。
“爱理,快停下吧!我们没有必要战斗,根本没有必要吧?”
“不,冬雪。参加圣杯大战的人必须为自己战斗。因为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圣杯。”
“就因为这个……”
“才不是‘就因为这个’!冬雪你也有梦想吧?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的愿望吧?既然被圣杯选中,说明你对自己的梦想抱有绝对的信念吧?那么你应该能明白这种渴求有多么强烈才对!”
“……”
“而我比起你拥有更不能输的理由。我什么都比不过你,无论是家世、学习、运动、料理甚至是最擅长的针缝,任何一个方面都比不过你。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只会在你身后苟延残喘!”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但是我会想啊!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存在的价值啊!你不会注意到吧?这是当然的,你这么高傲,俯视一切,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看待嘛。”
“不……我没有……”
“算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只有在这点上,在身为魔术师的资质上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为了这一刻我是如何辛苦地强化我的魔术回路,就让你看一下吧!”
神原大概不知道冬雪连一点魔法都不会吧。她只是任凭自己的**向外宣泄魔力。
“献上那遗落的星光!”
“……开玩笑吧,增益法术吗?”
Rider的头顶忽然间降下星星点点的金色粉末,粘附在她的身上。顿时,Rider的表情改变了。
“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意志,谢谢你,爱理。”
“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取得胜利,一定。”
“……喂喂,不会吧。”
速度与敏捷提升的程度大得惊人,我的瞬间反应还没跟上,背后就被钝无击中,失去了平衡。想用绿蔷薇保持平衡,但在那之前,由上至下的重击便已把我击溃。
“咳!”
背部撞在地面上,鲜血被挤压出体外。我无视伤害造成的麻痹感,想强行起身。可Rider的动作更快,转眼之间,枪口已经指向我的脑袋。
“真夜!爱理,等一下,不要这样!”
没用的冬雪,这就是战争。没有人会怜悯失败者,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永别了,Lancer。”
“啊,真没办法,被完美击坠了呢。”
这回是真的将军了吧。这么近距离对头部的枪击,无论怎样都是无法躲闪或是被挡下的。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不要啊!真夜!”
我紧紧盯着扣住扳机的手,等待宣判死刑的那一刻。只是,似乎命运还不允许我提前退出。
“太愚蠢了,你们的战斗和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那个如太阳般灼热的男人的出现,把我们的战斗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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