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里的梅德塞尔用手拉了拉长袍衣领的上沿,尽量遮挡住口鼻,露出一双银灰色眼睛。在这艘前往兰坎加德的小型渡船上,狂热的淘金者,揣揣不安的农民,忧郁的吟游诗人,气息冷漠佣兵,甚至还有几名少见的矮人,各色人士拥挤在一起,嘈杂的让梅德塞尔仿佛置身于城镇的交易场内。
浓烈的气味钻入梅德塞尔的鼻中,这感觉就像是死亡沼泽的毒蛇正在狠狠撕咬着他的肌肤。
“或许我就不该答应去兰坎加德找那位女士。”
皱着眉头,梅德塞尔将一旁快要倒在自己身上的熟睡矮人推开。
看着身旁和角落里躺着的三个身上沾满苹果酒味道的矮人,呼噜呼噜的声音即使在这嘈杂的空间内也很清楚。
“哦,纳吉姆山地的矮人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这浓郁的朗姆酒味道?”
这位来自文亚德亚的少年感觉糟糕透了,从前天早晨错过那艘白色玫瑰花号豪华商船开始,厄运便一直缠绕着他,先是在渡口找了一上午也没有一艘渡船要去兰坎加德,似乎是因为海上警卫队的巡逻船在前海域观察到了一次暴风雨的来临而警告了所有去往兰坎加德的船只,而且预计要封锁海域三四天。
其次在午饭时,他又奇迹般接到了那位老人信鸽的传信,一封催促他加快行程的信函,梅德塞尔当时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在远离文亚德亚的南部海港哈鲁斯都能如此精确的收到那位老人的信函。
梅德塞尔想着那封令人极度不愉悦的信函,就是因为这封信函,才让他迫不得已选择了这艘被那位刀疤脸船长亲切的称呼为“哈鲁斯美人儿”的渡船。
是的,这艘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塞满了整个客舱近二十人的船只,不仅危险超载了,而且还是艘未在哈鲁斯海上警卫厅登记的未记名的船只,也就是所谓的黑船。
“我亲爱的达拉导师,希望您在享受美味的文亚德亚茉莉糕点时不会被那可爱的黑色果实噎着。”
忍受着渡船摇晃和矮人胡乱挥舞着的手,不断后悔着的梅德塞尔在心中虔诚的为那位远在文亚德亚的老人“祈祷”着。
“轰”,“轰”
在海中,船剧烈的摇动着。
怀中抱着突然在摇晃中被甩过来的矮人,梅德塞尔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唔”声,同时耳边传来了带点滑稽的声音。
“嗝儿,我仿佛回到了纳姆吉林间的吊床上,这感觉真不赖。”
打着酒嗝儿的矮人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活了快六十年的矮人汤姆发誓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白茫而又深邃,仿佛一团雾遮住了一切但又能清晰的看见一切。
汤姆注意到这双眼睛的主人以及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由的开了口:
“嗨,小子你眼睛真不错,还有你能把我放下来吗,我想你不想一直这样抱着我吧?”
感受到矮人丝毫没有歉意的梅德塞尔无奈的将矮人放了下去,或许让矮人道歉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在阿诺亚斯大陆上发生吧?毕竟这个种族以它那倔强和丝毫不服输的执念而得以闻名。
汤姆站在船板上,扯了扯快要塞进衣服里的胡子,脸上因过多饮酒而出现的红晕开始变得淡薄,他开始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卢斯卡,西索,你们这两个蠢货还想喝到我,嗝儿~我可是纳姆吉的酒神啊,瞧你们俩现在的这个样子,嗝儿~”
“闭嘴,纳姆吉的小矮子,我不想在种情况下还要听见你那像驴子一样充满滑稽的笑声。”
被矮人笑声打扰到的佣兵不满的对汤姆大叫道。
“哦,你这狼狈的傻大个儿,难道是因为昨晚你被那些美丽的小姐们,嗝儿~嘲笑了你的东西像毛虫一样软弱,嗝儿~所以今天才显得如此暴躁?”
“该死的小矮子,你现在就该被丢在海里去喂克罗恩的鲨鱼!”
从后背摸出剑的佣兵正准备给矮人一点教训的时候,船突然又猛烈的摇晃了起来,在船窗旁可以清楚的看见巨大的闪电在天幕上闪烁着。
因为突然间的剧烈摇晃而使船内的油灯熄灭了,船内的众人只能靠着闪电的光亮来辨析周围的一切。
梅德塞尔靠着微弱的光亮,发现矮人汤姆已经和那位佣兵滚在了一起,佣兵正一脸痛苦的的揉着鼻子,张着嘴说着什么,不过看他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哦,该死的,这艘船船长去哪儿了?”
“恳请伟大的阿诺亚斯神灵请庇佑我们。”
“亲爱的罗娜,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忠告等暴风雨过去,而不是选择上这艘船。”
在越来越激烈的暴风雨中,闻着那更加浓郁的潮腥味道,众人不安的焦虑着。
“唔”
靠着冷硬的船板,梅德塞尔感觉一团柔软的东西撞进了他的怀中,好吧,这次应该不是纳吉姆的矮人了,梅德塞尔这么想着。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让他感觉柔软的东西,一袭黑色的斗篷遮盖了全身,帽檐处不小心抖落出几缕黑色发丝。
是个女孩?闻着淡淡的香味以及身体的柔软的感触,梅德塞尔好像知晓到了什么。
因为船舱内太过黑暗的缘故,所以当怀中的柔软东西抬起头时,那双如同如同红宝石的眼睛,在闪电的微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像文亚德亚的清晨的朝阳,让梅德塞尔禁不住晃了神。
“哐”
刀疤脸船长提着一个小油灯推开船门走了进来,脸上依然流淌着雨水,抹了把脸,笑道:
“大家不要害怕,面对这种暴风雨像喝麦芽酒一样轻松,哈哈,大概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到兰坎加德了!嗯,这什么东西?”
脸上笑容不减的刀疤脸船长,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脚下踩着的东西,放低了油灯发现自己正踩着一个矮人的胳膊。
“噢,来自矮人的亲切问候。”
船长将自己穿着雨靴的脚移了开。
“船长你确定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对啊,索克斯船长你这不是只是在安慰我们吧?”
“你这无能的说谎者,你觉得你这破烂的船能抵过这次暴风雨?!”
名为索克斯的船长,拨开一名上前准备揪住他衣服的淘金者的手,将船舱熄灭的油灯再次点燃,眼神严肃的笑道:
“我以阿森松家族的名誉发誓,既然能够接受这趟出航的委托,那么这次暴风雨我们一定能够度过去,还有这可不是什么破烂的船,这可是我的宝贝儿‘哈鲁斯美人儿’号!”
目送着索克斯船长招呼着几个水手走出了船舱,众人稍微平复了下心情,但仍忍不住恐慌。毕竟这可是克罗恩海域啊,东方的无尽之海,流传着无数传说的海域。
“真是位让人安心的船长啊。”
感受到索克斯船长言语的严肃与真诚,以及怀中柔软感觉的消失,梅德塞尔不由松了口气,眼睛瞄向一旁站起来的女孩,发现她已经把斗篷拉起,重新遮盖了全身。
似乎是感受到了梅德塞尔的视线,女孩转过头,看着梅德塞尔。
视线对个正着,梅德塞尔尴尬的笑了笑,将衣领再次往上拉了下,撇过头,避开女孩的视线。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不仅这糟糕的暴风雨以及众人的嘈杂使得梅德塞尔感觉压抑,同时那位女孩也使得梅德塞尔感觉到了压抑。
她的那双眼睛太有压迫感了,虽然像文亚德亚的朝阳一样美,但同时也一样具有压迫感,是美与危险的共同存在。
看到梅德塞尔的反应,女孩在斗篷阴影下勾起一抹弧度。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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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索克斯船长所说的那样,在暴风雨中摇晃了一晚上的“哈鲁斯美人”号果然平安无事的在第二天的清早抵达了兰坎加德的的一个隐蔽渡口。
当双脚踩在坚硬的土地上的梅德塞尔,呼吸着清晰的空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这段短暂的三天海上旅行,可着实让他感觉到了疲惫,好在一切还好,除了某个在他意料之外的事物。
“欢迎大家下次再次乘坐‘哈鲁斯美人儿’号,祝愿你们旅途愉快,我亲爱的乘客们!”
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用手摩擦着鸢尾花银币的索克斯船长精神焕发的站在船甲板上,向船下逐渐离开的众人热情的笑道。
“神灵庇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坐你的船了,船长。”
“船长,你真的该重新翻新下你的‘哈鲁斯美人儿’号了,里面都是些什么味,前天我甚至看见了只老鼠?”
“噢,那应该是我们船的吉祥物多姆了,它很可爱的。“
“尊敬的船长大人,感谢你为我们带来了一次如此精彩的航行,嗯,其次我们觉得你的船应该多储备些朗姆酒,漫长的航行能有杯美味的朗姆酒品尝那应该是多么美好。“
矮人汤姆,西索和卢卡斯,摘下了他们的帽子,向前方的船长鞠了一躬,开口道。
“看来这是不可能了,过度饮酒可会让我的小伙子们陷入狂欢中,这在航行中可不是一件好事,你们这些纳姆吉的矮人们或许该学会试着戒酒了。”
“纳姆吉的矮人一生只有两个东西能让他铭记终生,一是那无人匹及的锻造技术,其次就是绝世美味的好酒了!”
佣兵卢恩看着三个矮人,撇了撇嘴角。
“索克斯船长说的对,你们这些小矮子真该去戒酒。”
“愚蠢的佣兵,我真怀疑你的脑袋在船上已经被晃成了街角的泥浆。”
“汤姆,我应该让他领教下来自纳姆吉的友爱。”
望着已经准备掏出武器的矮人,卢恩将放在剑鞘上的手收了回来,耸了耸,向远处走去。
“西索,卢卡斯,我发誓,这佣兵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观望了下船长那边发生的事,梅德塞尔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也准备离开了。
正当他迈出脚步时,却不料一袭黑色斗篷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斗篷下面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梅德塞尔有些无奈的动了动嘴巴:
“有什么事嘛?这位美丽的小姐?”
“是的,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听着女孩那儿与平时冷漠有些不同的语气,梅德塞尔忽地感觉自己额头上似乎有些冷汗冒了出来。
这可不妙。
这位来自文亚德亚的少年再次感觉到答应那位老人的请求是个错误的选择。
听完女孩的叙述,这趟在梅德塞尔心中本应是悠闲舒适的兰坎加德旅途已经划上了句号。
因为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这位女孩由于某种原因将与他一起同行,造成这结果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可爱的小姐“不小心”的看到了梅德塞尔那封信上的内容。
她也要去找那位在阿诺亚斯大陆上拥有不小名气的女士。
至于为什么偏要和梅德塞尔一起,这就让人捉摸不到头脑了。
甲板上船长索克斯停下摩擦银币的手,眯了眯眼睛,看着逐渐走远的梅德塞尔两人。
“真是两位让人好奇的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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