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牢狱中出来，奥托正坐在台阶上，颓废而放肆。
在天命很少见他这般无谓的模样，毫不在乎形象地坐在台阶上，我走到他的身边。
奥托突兀地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未等我说话。
奥托自顾自地说：“这里是佛罗伦萨，曾经意大利的文化中心，当时半个欧洲使用的都是佛罗伦萨发行的货币，佛罗林。它还有一个非常美的名字，翡冷翠。”
他又指了指北方一个高大的建筑。
“你看那儿，那是花之圣母大教堂，佛罗伦萨最大的教堂，也是卡斯兰娜家的发源之地，不过在三百年前被人毁掉了，是我毁掉的。”
奥托笑着，却看不住任何开心的模样。
“就像他们争夺耶路撒冷一样，当时半个欧洲都陷入崩坏笼罩的阴影，多明我会与奥古斯丁会却为争夺花之圣母教堂勾心斗角，因拥有花之圣母教堂就拥有了佛罗伦萨与人心，我便偷偷将崩坏兽引到那儿，从此，世间再无花之圣母。”
他又指向了地牢不远处。
“你看那儿，那便是五百年前的宗教裁判所，也就是现在的神圣信理部，无外人说的残忍，也没天命记载的温柔，它只是没有自我地执行着天命代代相传的戒律，五百年前时宗教裁判所每个人都会戴上面具，如果让人发现徇私，他们连上宗教法院的资格都没有。”
他继续说。
“我小时便在这宗教裁判所的隔壁长大，尚不知晓自己所处何等地步，只知想要母亲有朝一日来接我，母亲在离开时告诉我我要努力，我要做的比所有人都好。可我小时身体极差，自不是战场杀敌的料，父亲也未将我重视，如此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做，却许多人将我所作所为视为儿戏。”
奥托自嘲地笑起来。
“现在这般回想，幼时那般作为与儿戏却不大分别，只因这时卡莲认可于我。恰逢不久又得知母亲早已亡故，我便不认父亲，不认兄长，恨这世间冠冕堂皇，卡莲真心待我，我便发誓要守护卡莲。”
“天命不准起誓。”我插嘴道。
“当时我若信天命，又会落得这样的田地？”奥托拉住了我的手指：“后来，卡莲与我的分歧越来越大，以她的方法拯救不了任何人，我甚至无法告诉她因为解决黑死病害死了多少人。”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我不认为那是错误，你知道吗？当我在圣彼得大教堂公开黑死病的解药时，所有人眼中希望。”奥托严重闪烁着光：“那些孩子老人病人看着我的眼神，这就是奇迹。”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错，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再所不惜。”
“但卡莲死了。”
“是的，她死了。从她带着盒子离开时我就应有觉悟，凭借凡人的力量又如何能够战胜崩坏，又如何能够保护好她。”
奥托低下了头。
“如此，在卡莲死后。我利用虚空万藏的力量建立了自己的私人武装部队，又因黑死病夺得人心。这天命主教如何不是我的？当年的我依然是意气风发，两个时代的智慧都在我这里又如何不行。”
他将拳头砸向地面。
“时间证明我的无知，天命向我展示它的庞大，它庞大到包揽善良与爱，它庞大到包揽丑恶与恨，即使身为天命主教的我也无法解决人与人的争斗，他们不是向全善的神寻求善良吗？”
奥托露出接近扭曲的表情。
“那他们为何要行恶？时间也教会我残忍，薇儿丹蒂，你知道如何让凡人忘记勾心斗角吗？”
我摇头。
“是痛苦，我第一次与虚空万藏里面的家伙达成协议，然后我亲自引发崩坏，不止这个欧洲，全世界范围内的大规模崩坏，我要让世人记住疼痛，我要让世人渴求奇迹，在末日面前展示最丑恶的人性，为此近乎覆灭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如此便有了如今的女武神，是不是很像天父的审判？”
奥托双手放在膝上继续说：“我直到今日也不觉得我做错，只有足够的痛苦，痛苦到让人类再也不愿意回想，才得以让天命让人类得以延续。”
“谁也没办法宽恕你，奥托，你将陷入地狱。”
奥托不以为意，他握紧了我的手：“我在地狱呆了五百年，现在，至少让我靠近光芒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会带你走的，我保证。”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抱歉，薇儿丹蒂。”奥托苦笑着说：“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好吧，虽然不高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当然明白，奥托是天命主教，我是天命圣女。天命圣职人员一律禁止结婚，这是天命通过大公会议定下的规矩。所有圣职人员如若想要结婚，必须辞去圣职身份。就连奥托也不例外，他没办法放下整个天命。
“以前我笑天命的老不死迂腐，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奥托自嘲地笑了笑，他曾经嘲笑天命老人们的迂腐，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或许凡人都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
奥托就是个很好例子，不止迂腐，就像科技，曾经他为了推翻中世纪迂腐的女巫行径努力了上百年时间，现在为了抑制科技的发展，他不得不以天父的名义，即使他站在世间科技的最顶端。
他不准凡人们得到解释的权力。
“要我改姓阿波卡莉丝吗？”我笑问。
“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来，薇儿丹蒂，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我收拢长裙站了起来，绕到奥托的面前，摘下眼罩，和奥托四目相对。
“你想要吗？”
他环住我的腰肢，把我轻轻搂入怀中：“天上伟大的父，如果是惩罚的话，那就全部交由我吧。”
我是他人生当中所有的光芒。
现在奥托再度将世界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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