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话 变异
空荡而黑暗的走廊里，原本的黑暗与寂静被从通道尽头传来的脚步声所打破，仔细听的话会发现是三个脚步声，最前面的那个声音踏实而确切，其中不免透出了高傲的气息。第二个脚步声有着些微的不协调，还伴随着轻微的金属与地面相碰撞的声音，至于第三个声音，不静下心来很仔细的去听几乎都听不见，声音显得柔弱而又没有自信，令人联想到一只温柔的小猫。
那三个人自然就是空之主，姜岚，以及伊卡洛斯了。
“【称号变异】？”此时的姜岚走路仍然拄着那根代达罗斯给他的金属手杖，身体的不协调到现在仍然还没有恢复到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地步。
“是的，整个Synapse知道称号这件事的人本来就少，而知道【称号变异】的人就更加的稀少了，总共加起来不到十个人，而且这个词语就是我亲自命名的。在以前，无数次的实验之中只出现过了一次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却给卡奥斯碰上了。”空之主回答着，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很明显的听出他对于卡奥斯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是相当的感兴趣。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被世人所认同的尖端科研成果。
“那么，这个所谓【称号变异】的功效，空之主大人你知道多少？”
空之主想了想，才缓缓的说道：“具体的情况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其实就算是在我们有翼人一族里，称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更别说是称号的变异了。我也只见过一例这样的特殊情况，那是在‘换代之噩’事件之前不到三天的时候，一次关于称号的实验之中我偶然间发现的，那台实验的机型原本的强度只不过跟Synapse最低等级的量产机型差不多，我们利用特殊的方法强行令其获得了与称号等价的力量，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台实验机型在妮克斯的手中居然坚持了长达十几分钟才最后因为能量耗尽被击败，要知道就算是获得称号了的量产机，充其量也只不过能够打败任何除了空之女王这些特殊存在以外的第一代的万用天使而已，在妮克斯的手中可以撑三分钟已经实属不易了。这一点当时引起了许许多多人的热切关注，也有许多的猜测纷纷出现。当然，三天后发生了那一场灾难，当时大批的精英科学家在暴走的试验机手中死去，而我提出的关于【称号变异】的假说自然也就因为短时间内没有人再愿意开发高阶的万用天使而中断了。”说到这里空之主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不甘，他作为一名帝王，一名强大的学者，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称号的变异难道对于万用天使的影响力那么大？不，不可能，如果真的有如此便利的事情，什么换代之噩的阻碍是绝对不可能挡住他们的脚步的……”姜岚没有说话，边走边如此想着。
空之主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内心所想，淡淡的说道：“但是所谓【称号变异】也并不是毫无坏处可言的，相反，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上次的那一例经过我们后续的检查，发现机体内部的能量已经完全的失控了，动力炉过量的能量输出将内部的能量循环系统完全破坏，说实话那台试验机是死在了自己而非妮克斯的手里。就好像是你们地虫的血液从心脏流出来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几十倍，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啊，还有，关于你的那只眼睛……”空之主似乎是又记起了什么一样的指着姜岚的额头道，“过量使用它的话，现在的后果只是最轻的，你懂了么？”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注射了克索达尔那家伙开发出来的基因改造药剂。”空之主很自然的说道，“基因密码的解禁对于地虫的身体来说是极度困难的，因为地虫的进化已经停滞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们地虫习惯了用那些比玩具还不如的东西来弥补自身的缺憾还骄傲的称其为高科技，得到的后果必然是忽略了自身的进化。代达罗斯一定是跟你说过的吧，有关于解禁【基因锁】的事情。”
姜岚回忆着以前发生的事情，点了点头道：“是的。”
“是的。地上界不是有句话叫做天生我才必有用么？这就是指基因的潜能。我知道你们地上界的人类已经在几十年前开始了对于基因的研究，而我们天上界也不例外。我们研究了大量的基因谱图，甚至是你们地上界的人类以及其它以基因为遗传方式的物种，发现所有的基因都是一组纷繁复杂的密码。当然，每种生物甚至每个生物的基因谱图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差别，但是也是有共通之处，这个不仅仅是自然界只用四种碱基，四种碱基对排列组合的共同点那么简单，而是基因密码被初步翻译之后达到的答案。”
“这个共同点，是一把锁。”
“每个人都有一部分基因是绝对凌驾于很多人之上的，只不过是这些基因开发与否罢了。这两百年里，人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激发了基因潜能从而以相当之迅速的速率完成了进化，在这之后，基因潜能不知被什么原因冻结封印，人类的进化已经趋于禁止。毕竟科技带给人们的好处太多了，人类潜意识里已经对进化产生了厌倦。想想吧，只花了两百年不到的时间猴子就进化成了人类，那再度开启基因潜能，打开这把锁的话，人类又能进化成什么呢？”
“按照基因中显示来看，人类不存在弱者，任何人类都应该有自己的最强项，而且这一项目绝对具有最顶尖的天分，事实上，人类经过锻炼确实可以达到这种天分，譬如运动，譬如记忆，譬如智能，那么消除基因锁就在于，让人类可以根据他所在的情况自行决定他的天分，你可以在需要动脑时变成超级天才，你可以在需要用力时变成大力士，你可以在需要战斗时……变成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那怕是所有人都死光了你也可以活下去的超级战士。”
“而这个，才是真正的进化。”
“解开基因的密码需要一种类似肾上腺素的物质……只不过，它是有剧毒的……”
这些都是代达罗斯告诉他的。
“这种类似肾上腺素的东西么？”
“知道就好。”空之主又一次白了他一眼，“这个能力属于发射型的，驱动它会刺激你的身体去分泌这种有毒的物质。所以你要知道过量使用的后果。不像你的那个伙伴能力的输出如此均衡，身体所受压力小。”
姜岚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而伊卡洛斯跟在自己的主人后面，用她那双碧绿色带着忧郁的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少年。若是姜岚回过头去的话，一定能看见那一片樱粉色的刘海之下，伊卡洛斯瞳孔里那一抹浓浓的担忧。
又过了一会，三人在一扇自动门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空之主用目光指着门道。
“你知道？”姜岚疑惑，他只是知道卡奥斯一定会在杨星养伤的地方，卡奥斯可以通过脖子上的认主锁链来找到杨星的位置，那空之主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是当然，代达罗斯那个老顽固在中央计算机里设下的密码也太过简单了，要是把那个家伙送去幼儿园再读几年可能还可以让我觉得有意思些。”空之主路西法在这时候还不忘去挖苦一下自己的老对手，姜岚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空之主这话肯定不是真心的，不过凭借空之主的实力都无法破解代达罗斯设下的密码的话，那他也就不配成为统治天空的帝王了。
姜岚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而自动门也随着他向前迈进的这一步而缓缓开启。
空之主站在他背后，藏在浓密金发之下的双眼瞳孔紧缩着，他感觉到了，这扇门背后，有着感兴趣的东西。
房间的中央，一支巨大的试管一般的东西竖立着，装满了淡黄色的粘稠液体，而在那液体之中，杨星的身影勉强可辨，姜岚能够看出有无数的透明管子从仪器的外部接入了杨星的身体，而浸泡在巨大试管中的少年双眼紧闭着，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他的嘴唇略微泛着病态的青紫色，让人看了不禁揪心。
姜岚看着自己的好友，就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事情会恶化到这样的地步。虽然他相信杨星一定可以挺过这个难关，可是毕竟是并肩作战了好久的兄弟了，要说他心里不难受，那是在骗自己。
而围绕着安放杨星身体的治疗容器，三个女孩子静静的坐着，各自用不同的目光看向容器里的男生，
湛蓝，朱红，还有深紫。不过无一例外的，每一双眼睛里，都包含着疲倦和焦急。
“姜岚同学……你来了啊……”夏音和首先站了起来，向着姜岚微微低头，忽然间发现姜岚手上的那根手杖，低声问道：“你这是……”
“啊，一段时间内湿离不开这个该死的玩意了呢。“姜岚看着她还带着泪水的红肿眼眶点了点头，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浸泡在容器里的杨星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夏音和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而她背后那对带着金色金属圆轮的翅膀也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低垂着。
姜岚刚刚还要说句安慰的话，他的身后空之主低沉的声音突然间传来：“你们的铭刻……断开了？”
夏音和似是错愕的看了姜岚背后的空之主一眼，随即她的眼神之中浮现了浓浓的恐惧的意味。要知道当初，就是空之主将夏音和由一名真正的有翼人改造成了万用天使。而现在，夏音和似乎是第一次跟空之主之间保持如此之近的距离。
也不等姜岚说话，空之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恩，看来是那只地虫的生命已经极度的微弱，以至于就连铭刻的本体都已经无法保住了。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简单了，这个铭刻的系统有着保护主人方的潜在设置，因为这个铭刻一旦成立，作为主人的一方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什么？”这下子不仅是姜岚和夏音和，就连阿斯特莱亚和一直跟在姜岚背后的伊卡洛斯也是吃了一惊。
“得到与失去永远等价。这一点卑微的地虫们不懂很正常，否则他们至少也不需要在那种如此低端的进化阶层上方徘徊数万年之久。”空之主用他一贯的刺耳语气道，“万用天使与主人的铭刻，能够更加彻底的激发万用天使体内蕴藏着的力量，但是这并不是无偿的。而激发万用天使潜能的钥匙，便是天使的主人的生命力。你们地虫不是经常说什么有人‘猝死’吗？那就是生命力耗尽的最终结果。所谓生命力不像是力气或者精神，相对于那些概念，生命力更加的虚无缥缈。比如说你使用那只瞳孔的力量，就会耗费许多的精神和生命力，目前已经知道的生命力的补充方式只有长时间的深度睡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以前虽然身体上的伤害很容易就修复了可是却不得不睡好久吗……”
空之主看了姜岚一眼，把目光转向了卡奥斯，而这才是他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
金发黑衣的小修女似乎没有在意空之主怪异的目光，依然愣愣的用一双小手托住自己精致玲珑的下巴，柔顺的金发似是有些凌乱的披下，有几缕沾上了清澈的泪渍跟她白皙的脸颊贴在了一起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有几分孤独。
空之主看向卡奥斯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他走到旁边的电脑大屏幕前敲击了几下键盘，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大片姜岚完全看不懂的东西，不，应该说这里的几个人中只有空之主一人能够看懂它们。随着那个菜单逐步的向下拉动，空之主的眉头渐渐的锁紧了。
姜岚站在一旁忍住了插话的冲动，他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没用的。
“那么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能力反向通过锁链传递给主人呢？他是不是会很快的好起来？”夏音和依然急切的说着。她的语气里也开始带上了抽噎的哭腔。
空之主鄙视一般的看向夏音和的泪脸，冷笑一声道：“如果你希望那只地虫很快就死掉的话，你可以这样做。别说现在他连意识都不具备无法让你完成铭刻，如果铭刻存在，你逆向传输能量只能让他的身体结构因为无法适应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加速崩坏。最后，就算你连能量传输的精确度都可以做到完美控制——当然，对于次二代的你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别忘了你给他疗伤实际上是加速了细胞的分裂，而地虫的身体不像是你们，细胞的分裂次数是有限的，你这样做只会让他的生命大幅度缩短而已。”
“怎么这样……”阿斯特莱亚也站了起来，愤愤的看着空之主。
“好了，你们几个。”姜岚低下头用无奈的语气说着，“你们就安心吧，杨星那家伙的运气可没有那么差。你们几个就在这里陪他吧。等到他完全恢复过来，你们再一次跟他铭刻以后，还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呢。”
“嗯，我们会在这里保护主人的。”夏音和微微的点头，暗绿色的齐肩头发有几缕顺着她的耳朵边垂下，深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道难以察觉的流光，而此时的她看上去也多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忧郁。
美丽而温柔的少女似乎是下了决心。
“卡奥斯，你过来一下。”空之主忽然说了一句，而他在说这句的时候眼神向着卡奥斯所在的方向。
卡奥斯没有动，愣愣的看向空之主，接着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姜岚。见姜岚微微的点了点头以后，才一小步一小步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空之主似乎是没看见卡奥斯的犹豫一般，直接从房间里的电脑之中扯出了两根细细的线，一左一右接在了卡奥斯耳边的翼型装置上，接着电脑显示屏便在一瞬间被无数的数据所占满。
而这些仍然是只有空之主能够看懂的讯号。
“哈哈……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卡奥斯……”空之主路西法忽然间轻声的笑了出来，接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成了放纵不羁的大笑。“干的好啊，卡奥斯，【称号变异】啊你真的是第一个啊，第一个能够证明我的理论的实际性的例子啊！哈哈！当初把你造出来真的是最正确的选择了！这下子，克索达尔……你这个总是跟我作对的家伙总应该没话说了吧，真可惜呢，你已经死了……哈哈！有趣啊，太有趣了！”
回头看向姜岚他们几个无比复杂的目光，空之主随即将自己尖锐的目光转向了站在姜岚身后的伊卡洛斯，用一种低沉的声调道：“称号变异的理论已经在卡奥斯身上获得了证实啊，现在，就连空之女王你，都已经不再是卡奥斯的对手了呢……”
姜岚心中略略一紧，空之主在这种方面从来都是不屑于说谎的。
“这就是卡奥斯的新称号吧……”空之主看向了屏幕最下方的一条怪异文字，微微点了点头。
“守护……之戾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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