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然坐在台阶上。前面是一棵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合欢树，枝叶繁多，在它下面阴凉正好。他却神情恍惚，思绪不知跟着哪只鸟飞走了。
“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按我喜好买的。”少女拿着一罐橙汁在胡晓然面前晃了好久他才接过，可看都不看一眼，仍旧是发呆。
“你这人太小气了，一句话也不说。不就吓了你一下吗？”这句话差点没把胡晓然气死，他拉开拉环，仰起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胡晓然也有过中二的时候。他会幻想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告诉他“没时间犹豫了，赶紧上车”。白天背书包上学，一到夜晚就化身为正义的伙伴去欺负各种各样的小怪兽。保护好心仪的女孩子，顺便拯救地球……俗套且大同小异的故事，但听起来或许不错？
从中二少年毕业后，胡晓然就成了唯物主义者，他不愿相信世上有“超能力”这种东西存在。尽管他不久前被身边这位少女一下弹飞；或者他在被生拉硬拽办入学手续的途中和一团火球擦身而过，衣服差点烧起来；再或者排他前面的一个体型瘦弱的小光头对着测力器轻描淡写地挥了一拳，示数就飙到了300kg。
去他*的科学。
胡晓然快崩溃了，这分明是原始人、大猩猩和怪物们的巢穴。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他苦着脸对少女说，“泡吧，打游戏，混日子……就算捧着干脆面啃一下午我都觉得幸福的要死。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当英雄什么的，跟我搭不上边啊！”
“嗯，还有连告白都不敢，是挺废物的。”少女点评道。
胡晓然不做声了。
“她叫默默？”少女接着说。
他本以为这个名字已经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了，不会在昨天，也不会是明天。但他早就不是那个听到某个名字就方寸大乱的小鬼了。
“你怎么知——”
“我还知道，你上课最喜欢盯着女孩子头发看，哦，还有你的死对头许家园。说起来别人好像从来没把你当情敌过。”林依打断了胡晓然的话，她的语气平淡。
“你的档案我们调查过，也不用惊讶。只是几件小事而已，大概明天就忘了吧。哦，我们到了，把手放上去，这是最后一项测试了。”
胡晓然有种既视感，眼前这块石头他在哪见过。他慢慢把手贴上去，闭上眼睛，脑子不自主地浮现出了好多画面——一望无际的牧场，没有一朵云的蓝天，成群结队的牛羊。他感觉不到重量，轻盈地飘啊飘，就像一颗草种一粒尘埃，不知道去向却乐此不疲。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胡晓然睁开眼，看到眼前光芒四射的石头慢慢暗淡了下去，最后变成他刚见到的样子。
“不是幻觉哦。”
身后的少女知道他要说什么，“刚刚你感觉到什么了吧？能力者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有奇特的体验。或者说，他们的血脉跟这块石头产生了共鸣。”少女盯着胡晓然。
胡晓然低头看着地板，他想起了林墨，想起方才少女说的话。
“你说这是预谋已久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什么都无所谓。我没有撒谎，因为它也不会撒谎。我们把你带到这里，让你知晓了一部分真相。那么，你的选择呢？爬虫学弟？”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用低的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沮丧地说：
“但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真的很卑鄙啊……”
……
“志愿服务很累的。学姐累了想吃饭可以吧？”
胡晓然点头。
“请学姐吃顿饭也可以吧？”
胡晓然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道理我都懂。可你点了一桌子菜也就算了，每个菜才吃一口是几个意思？”胡晓然脸都黑了。粗略一算，这些菜大概花了他一半的生活费。
“我想尝这些菜很久了，可是没人请客，一个人吃又太没意思。诶，这个干煸牛肉好好吃！你也试试。”少女笑嘻嘻地回答。
在认真考虑双方的实力差距后，胡晓然还是决定夹着尾巴做人，然后对话痨少女采取冷战术。不管少女说什么，他只是风卷残云般地闷声吃菜，绝不回应一句。
“喂，你真的好小气啊。”
胡晓然不回答，手上筷子却不停。
“服了你了。下次请你吃饭行吧。”
胡晓然眉毛跳了一下。
“真的？”
“真的啦。”
晚饭后两人走在校园小道上，路旁的行道树默不作声，只有三两学生经过。
“喏，这就是你们男生宿舍了。”少女指着前面，伸了个懒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下次见哦，小学弟。”她背对着胡晓然挥了挥手。
“学姐？”胡晓然出声叫住她。“那个……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还有，我下次怎么找你——蹭饭啊？”说着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少女转过来，翻着白眼：“用这种理由可约不出女孩子的。好友申请我已经发了，你回去通过一下就行。”她背着手继续向前，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好长。
“林依。”少女的声音飘过来，掺着被炙烤了一下午树叶的味道。
他忽然记不清林墨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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