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冬已至,飞雪如絮。
夜已深,落雪仍不绝。雪松如棉絮般的枝叶上满是积雪,在月光的映衬下,寒风徐徐吹过,凄神寒骨,令人忧愁。
棵棵雪松之中,是一间窄小的木屋,屋中灯火摇曳,在这冬夜中,显得无比温暖。
屋内,四盏油灯分别燃于四角,便已将整个屋子点得敞亮。
地上铺堆着些茅草,上面正躺着位老人,他苍苍白发下,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已无几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幽绿色,两只深陷的眼睛虽还明亮,他的气息却已衰弱。
赵寒明曲着身子蹲跪在老人身旁,右手紧握着,双目始终看着老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泪水自他红肿的双眼渗出。
他哽咽着,目中燃着怒火,道:“爷爷,到底...到底是谁给您下得如此毒手?我...我去给您报仇!”
老人望着赵寒明的脸庞,目光黯然,许久,才缓缓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已去,事已过,又何必再提呢?”
赵寒明紧握着拳头,微红的拳背上道道青筋暴起,良久,他才道:“我...我这就去找大夫来。”语罢,他起身就要朝门边走去。
“不必了,唉,爷爷累了,你也长大了,不再需要爷爷的保护了,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爷爷这病,已无药可救!”
赵寒明止住了脚步,心中猛得一阵波澜,眼眶又红了几分,打转的泪水顺着两颊流下,直挺的身子颤抖着。
他猛地转回身,跪倒在老人面前,拼命摇着头,双手伸去握着老人一只苍老的手,声音哽咽着道:“不...不...”
老人剧烈咳嗽了两下,幽绿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可不会这么哭哭啼啼的。”
他又咳嗽了一声,脸上的幽绿已变作深色。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道:“事已至此,我只有一道心愿未了。”
赵寒明道:“您说,我做!”
“那屋门前顺数第三个雪松下,埋着一柄长枪,你且先去将它提来。”
赵寒明抹了抹泪水,起身便窜出了屋。少顷,只听轰声响起,一道人影再次闪动,他已回到了屋内,手中却多了一柄七尺长枪!
只见那枪尖无光,钝刀旁满是红锈。木棒枪声已有几道裂纹,显然是深埋已久。
老人看着长枪,目光炯炯。
赵寒明强忍着心中情绪,右手执过枪,枪身一横,平放在了老人手中。
老人抚摸着枪身,眸中闪着亮色,道:“明儿,你可认得这柄枪?”
赵寒明心中一震,道:“认得,这是家传的龙纹枪。”
老人笑道:“不错,这便是我们赵家代代传承的龙纹枪。细算下来,它已陪我度过前前后后四十余年了!如今,也是该易主了!”
他目光转向赵寒明,接着道:“你自幼天资过人,枪法上十分得道,为人更是沉稳忠良,这柄枪交与你,我倒是安心!”
“今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也由你将其传承下去了。”
语罢,他将长枪递回赵寒明手中。
赵寒明接过长枪,眼眶又被泪水浸红了,他面容忽然变得无比坚定,道:“请爷爷放心,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让自己丢了赵家的人!”
“好!爷爷.....爷爷放心了......”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老人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容,合上了双眼,身形倒下,彻底与世长辞了。
赵寒明再忍不住心中的情绪,终于扑去抱住老人的身躯,痛哭起来。
三日后。
深黑的天空逐渐裹上淡赤色的光晕,飞雪落了三日,这才停歇。山林间一片沉静。
木屋前,四处皆是积雪,唯独第三课雪松下,竟是未有丝毫积雪,那一小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上,立着一块青绿色的石碑,石碑上用凌厉的刀锋印刻着五个大字——赵乾古之墓。
墓前一块积雪地上,加冠之年的赵寒明直挺的跪着,身旁立着一柄笔直的长枪,寒风吹过,卷起枪上的红绫,卷起他发梢的青丝。
他盯着石碑,凌厉的目光中,已褪去了昔日的稚气。
万道金光透过树梢,照耀着山脚白茫茫的大地。
两匹干练的宝马拉着两架车厢,驻在山脚的车道上。驾着第一辆马车的是位壮汉,他身后的赤棕色的檀木车厢,镶着金边。两旁嵌着些花花绿绿的珠宝。车窗上刻有许些雕花,锦绣的帘子随风拂动,隐约可以瞧见一位岁过中年的富贵男子。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迎面走来一双鬓微白,面红耳赤的老者。
那壮汉瞧了他一眼,转身向车厢内富人禀告。车厢内便传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道:“如何?”
老者停在车前,向车厢拜了一礼,道:“禀王爷,赵乾古已死了。”
车内富人冷冷笑了笑,又问道:“那枪呢?”
“正在那赵家小子手里,只是他成日就跪在赵乾古碑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理,恕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闻言,富人怒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成?我看你是不想在我杨府上待下去了!”
“这山林里有树有木,他不出来你就不能让他自己出来?”
白鬓老者心中一震,眉头紧锁,道:“这......”
富人冷哼一声,道:“难不成你要我亲自去?”那壮汉也紧了紧驾车的手,怒视着老者。
“小人不敢。”老者再拜了一拜,缓缓站起,面色复杂,道:“我...这就去。”
富人忽又道:“慢着,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老者闻言,驻住了脚步,身子有几分颤抖,冷汗自他头上渗出,他擦了擦汗颤音道:“今日王爷听闻亲家父与人交手不幸负伤,急于心切,赶去看望。府上府下也因此忙乱,小人乘此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途经此地,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
语罢,富人笑了笑,不再出声。那壮汉便挥起皮鞭,大喝一声,听得宝马一声长嘶,马蹄踏下,顿时雪尘四起,马车便沿着车道远去了。
日光早已铺满了山顶,山上的积雪也已开始消融。仿佛受了一番精心的洗礼,山间一切焕发着别样的生机。
赵寒明仍直挺地跪在石碑前,万籁俱寂。
此时日光却似又加重了几分,四周竟已渐渐感受不到这冬日的严寒,甚至竟还有几分燥热。忽然背后“劈啪”传来枝叶烧焦之声,赵寒明不禁眉头一皱,转身看去——这哪是烈日骄阳?竟是起火了!
橙黄色的烟火飘舞在雪松上,一棵棵雪松并排相连,早已形成了一片火海!火光不停地摇曳着,火势还在扩大,转眼间便焚尽了屋后那一片草地,已开始吞噬着木屋。
赵寒明看着眼前这景象,怔在原地,早已看呆了。
少顷,他回过神来,顿时怒火直冲心头,提起枪便要飞去那木屋。但烈火却似一条蜿蜒的巨蛇,顺着相连成环的雪松已蔓延至他的身后。
只听“轰”一声,身后那棵雪松朝他笔直地压去。他心中一惊,掠起长枪扫出一道新月,便朝身后避去。
不料断树却朝石碑压去,他已迈不出当下那一步!他拉回长枪,枪身横在头上,跃去将断树挡住。
十数尺的断树却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撑得住?未出数刻,赵寒明便已汗流浃背,气力全尽。长枪崩飞而去,他只觉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山脚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骏马沿着山道快速冲去山顶,骑马的正是那富人和壮汉。
壮汉率先冲入火海,瞧见被断树压着的赵寒明,他拉住马缰,长吁一声,纵身跃下。
只见他来到断树前,双手抓住树干,猛地一掀,将那断树甩到一旁。富人也下了马,拾起落在地上的长枪后,神色慌张地一边扶起赵寒明,一边唤道:“贤侄!贤侄!”
见赵寒明没有反应,富人也便不再出声,壮汉一把将他扛起,两人骑着马,便冲出了火海。沿着山道冲去,隐没在了山脚远处。
不知过去了多久,山顶的火海已经熄灭,四处狼藉一片,满是炭黑色的树枝、树干和那坍塌破败的木屋。
一阵阵寒风吹过,天空中又飘起了飞雪。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渐渐掩去了满地的炭黑。
一道伛偻的身形缓缓自山道走来,从层层白雪中掘出一块石碑,身影便又消失在了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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