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让楚天阔给自己所有不擅长的事物理个清单,那么“哄女孩子开心”一定会稳居前列。长久以来托福于猎兵生态系统近乎极致的阳盛阴衰,这条“致命”弱点从未显露出它的威力,直至阿素娜的到来……这个人偶一样的小姑娘就像一记杀招,总能精确地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沉的天空终于把积攒多时的雨点释放了出来,就像是一大盆水从高层泼下来,伴随着大风让人睁不开眼。楚天阔脱下大衣挡雨,抱着已经眼泪流尽睡去的阿素娜走在城市小巷中。
从天泰要塞走出,横穿城市中心再向南一个城区,一番新天地便展现在眼前。在这里,没有残破的推板,豪华的马车堆挤霸占着马路;没有浑身油腻的醉汉,衣着华丽的绅士淑女们在谈笑风生;没有摇摇欲坠的危房,奢华装潢的商店里陈列着一排排约莫一辈子与楚天阔无缘的商品,这里就是天泰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宽阔的朱雀大道直通卍昌宫,不仅仅是商业,皇帝进出、使节觐见乃至礼仪庆典都在这里举行。
而要说这个区域里最出名的地方,除却唱戏的升平轩,卖穿戴的宝光楼以及喝茶的白衣斋,就要数朱雀街东沿的红叶亭了。
虽说名叫红叶亭,可这和树叶真的没半点关系。单从外面看,满眼天泰风格房子中间猛地窜出个色目人风建筑,不仅高达四层,还直接占了朱雀大道边沿最显眼的地段,过往的人可没少在心里损一波城市规划人。
正如它的外表,其名字也应该用色目文读作Ze leufeur rogenus。
至于它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看着门口那些衣着光丽的女子还有满脸色笑进进出出的富贵人士就能猜到个大概。
踏入大门的一瞬间,他就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四周的目光,身上的旧街气息夹带着潮湿污泥与房中弥漫的清香发生强烈对撞,不解、歧视、厌恶和恶心这几个词几乎可以具象地浮在空气里,长久受训造就的敏锐听觉将那些令人不快的议论尽收入耳,顾客们纷纷避让,生怕沾染上肮脏的痕迹。
也好,正省得自己动手开路。
“真是好久没见了呢。”一个身着色目人男性风格礼服的女子迎面走来,金发碧眼的外貌直截了当地彰显着她的血统,相比于满脸震惊的客人,红叶亭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已对楚天阔的存在习以为常。
“Vasi-sa ni upstirez vori imediant?(要直接上楼吗?)”
“当然,难不成还让我在底下快活一番?”楚天阔撇撇嘴,若不是因为怀里熟睡的阿素娜,他实在不想跑到这个地方来,“今天怎么改穿男装了?”
“中性装扮正流行着呢,让那些外表英姿飒爽的女孩们屈服,这种反差可正对这些顾客老爷的胃口。”女子脸上浮现一抹挑逗的笑容,“可惜不能让你体验一下,珊莎姐会杀了我的。当然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倒是可以私人身份……”
“不用了,我把阿素娜抱进房间就会离开,就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楚天阔立刻打断话语,说完便踏上楼梯走向二楼,只留下一众人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Va-lah sa vas userot codques cr ni vasi~(哎呀,真是和往常一样冷漠呢~)”色目人女子用手轻遮红唇,微微笑了一下。
踏上二楼,一楼的嘈杂瞬间犹如隔世,无论来几次楚天阔都不得不对这里的隔音设计表达赞许,等到了顶楼,已经几乎听不到什么嘈杂,而这里,就是阿素娜的房间。不要误会,阿素娜并不是这家店里的“工作人员”,她的房间在这纯属是由于楚天阔与红叶亭主事人的“特殊关系”。
当然,楚天阔本人是不会住在这边的,旧城区的那间破烂小屋才是他的栖身之所。
将阿素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上窗户拉紧丝织的窗帘,楚天阔这才疲惫地在窗边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偶”,窗外本应嘈杂的雨声此时却衬托出一股神奇的宁静感,洒在脸上的影子勾勒出迷人的线条。她本应属于美丽的宅邸,留着柔顺的长发,身着飘如氤氲的长裙,可如今,敌人的血混杂她泪水的痕迹在脸上仍未消逝,也永远不会消逝了……楚天阔真想抬手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却又只能慢慢放下。
毕竟,这就是一个猎兵永远不可能逃掉的命运。
深深叹了一口气,楚天阔奋力撑起身子伸手点燃书桌上的灯,就着摇曳的火光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他前天收到的,由半截废稿写就,纸张背面甚至还隐约印着草图,潦草横七竖八的笔划表明对方根本就没想好好写字,在最后的落款处,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在一片狂草中尤为显眼——田丰。
【关于阿素娜改师从我一事好说,正好也混个猎兵大师当。正好这次南边的活就是处理些山贼简单的很,可以作为契机,等我回去就到你那边取人,别忘了让你那宝贝徒弟打扮漂亮点儿迎接新师父。成,纸不够了先写这么多其他事回去面谈,回头别忘请客!完毕。】
哈,真是封名副其实的“简讯”,楚天阔不禁干笑了几声。
由于之前一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他实际上已被猎兵团限制出击处分雪藏多时,只能去接一些都城内的简单任务维持活计,甚至一度当了皇家图书馆档案室旧物管理员——也就是俗称的收拾破烂。在这段无所事事的时光中,楚天阔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阿素娜的指导上,甚至没去在意墙角的盔甲已经积了一层灰。
如今阿素娜通过了测试成为在籍学徒,依规矩已被允许与师父一同接受委托出任务,可是与自己这个被处分雪藏的低级猎兵一道又能有什么出路?与其让她与自己一同被埋没,不如为其找一个更适合的场所,寻一个更称职的师父,这也就是这封信的来历。田丰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自己的这位发小虽然有时张扬随便行事风格极端,但实力却是毋庸置疑,在年青一代猎兵中更是负有盛名。如果信上所说无误,他明天就能从北方的木龙八汗城(Mulembakhan)结束工作回京转而前往南方执行新的任务,阿素娜跟着他一起定然能学到不少。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将是二人师徒缘分的最后时刻。从此以后楚天阔师父将不复存在,阿素娜也将成为猎兵年轻一代佼佼者——田丰的唯一弟子。
“嘎吱。”
沉浸在思绪之中,地板发出的摩擦声让楚天阔猛然一惊。回头看去,或许是之前制造了些杂音,他这才发现阿素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了自己身后,红肿的双眼直直盯着那封信件。
“啊……你醒了?”楚天阔急忙收起信件,但无奈阿素娜早已看到,当下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挺累的,赶紧休息吧,我这就会住处去……”
阿素娜看着师父那副尴尬样子并没有反应,只是伸手指了指田丰的信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记事簿,那是她一直以来代为说话的工具。
【改换师父?】
阿素娜拿起笔在记事簿上写道。
“啊,这个啊。”楚天阔赶紧将信纸折好塞回口袋,“这个嘛……如你所见……新的师父,田丰,没错就是那个田丰。”
【为什么?】
“原因……呃……”楚天阔在大脑中快速搜索着词汇试图拼凑出一句既委婉又能明确表达意思的话。
【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不是说不会放弃我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已经通过测试了吗!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不,不是的,我这也是为你着想。”楚天阔连忙否认,“你看,跟着我这个被处分的家伙能有什么出息,别人要问起你师父,我这不是给你脸上抹黑嘛。再说田丰有多厉害你也是知道的,到他那里绝对有好日子。”
【不需要】
“嗯?”
阿素娜握笔的手紧紧攥住,这三个字竟写得如此用力以致纸张都被划破。
“别这么早下定论吗,你去试试绝对是好事,实在不行再回来不就成了。”说着,楚天阔身处手准备像往常一样拍拍徒弟肩膀打气。
“啊!”
阿素娜歇斯底里地甩开楚天阔,将记事簿和笔狠狠摔在桌子上。后者也被吓了一跳,这么长时间来阿素娜在他眼中一直都是那副爱躲在自己身后,却又有些认真的样子,现在这种情况可真是第一回见。
“啊啊!啊啊啊!!!”
她还想表达什么,但记事簿和笔已被自己扔远,如今只能空挥双臂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声响。这种无力感进一步激化了情绪,阿素娜抄起手边一切能扔的东西丢向楚天阔,后者只能连连后退,直至退出房门。
“咣当!”
房门被重重摔上将楚天阔拒之门外,哭声再一次从门里传来,后者也不知该如何做,只能呆呆地立在门外,缓缓举起手。
“啪!”
这早就该给自己的一耳光,这下终于结结实实落在了脸上,颓坐在门口走廊的长椅上。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为何当初要办砸那份工作?自己究竟是脑子犯了什么浑?
大脑内混乱犹如一团旋涡将一切都卷入其中混合碾压,疲劳的身躯终于无法坚持下去。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离自己远去,楚天阔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困倦如同千斤坠一般压迫着眼皮。
他伸手撑住脑袋,就这样在走廊里坐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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