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恰逢盛日
云海，顾名思义，只有海洋与云雾的世界。
天空无垠，云雾盘绕更没有尽头，世界静止在这一刻，海面不曾涟起一丝波纹，平静祥和。
像是两块干净的色彩对撞，云雾之下，海洋无时不刻反应着其上的动静。
以及一道身影。
那人布衣黑衫长发杂乱，墨发下的双眼空洞无神。曾几何时，他站在了那里，立于海面上，他又是否记得，为何站在那。
无人知晓，包括这片世界，云海的存在于他的存在都是未知数。
这片空间远没有时间的概念影响。
云彩会走，海洋暗底下水涌流动，但时间却陷入循环，在这一刻重演。
那个身影孤僻一人，不管过去多少岁月，云海依旧，他便依旧，这是一个因他而生的空间，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而生。
不知多久过去，那人的眼中泛起神色，墨黑如珠，吸引一切的深邃。
“该醒了。”
声音似与苍穹之上传来，响彻整个云海，天空中激起剧烈波动，那人头顶上呈现出旋涡，卷入周遭的一切，撕碎了云雾，声音传过那人。
盘踞于他身上的诡异黑暗被驱散殆尽，露出了少年的真容。
那是一个年少的男孩，但其身上却没有少年该有的朝气，反倒是历经沧桑弥漫着不朽的味道。
“看来。”思绪回到现在，少年不知向何处笑道：“我运气依旧那么差。”
他如此打着趣，似乎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片空间。
“……”
苍穹之上的声音默然，久久没有开口，但凝聚于天空的旋涡没有消散，说明声音与它的主人并没有离开。
“这是第几次了。”
海面突然翻腾，少年向后倒去，坐在从水面冒出的莫名石椅上，继续说道。
“大概，八年了吧？”并不是记下数字，反倒脱口而出一个惊人时间的少年，脸色却平淡无奇，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就算是...也无法每次都能保证你的性命。”
天空中那道声音再次开口，天地不能平静。与时有禁忌被它道出，染上了不详而被抹除，一段话说出并不完整，听不到中间提及了什么。
“我知道。”少年点头，清楚它的意思。
但这也迫不得已……
两人之间交谈的东西很隐晦，互相都在藏着什么，却又知根知底。少年没有回应苍穹之上的神秘存在，转移话题道：
“我有预感，那个时机就要到了。”
“……”
依旧是在沉默，苍穹之上的声音没有反应。
“那条路还未断续，或许，或许可以踏出...也或许，能跨过去。”少年低头望着水面上的倒影，眉宇间正在沉思，眼神飘忽。
“我明白了。”
旋涡倒流，云雾颤伏在四周，苍穹之上的声音简洁回应道，发出碧玉光彩照耀四海，大道之韵与其呼应，震的这片天空仿佛都在颤抖，海面随之剧烈翻腾起浪花。
异象仅持续了数秒，便一切烟消云散，回归如初。
麻烦你了。
少年脸上不经意的笑了笑，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诡异黑暗从无形中一拥而上，再次笼罩住他的全身，唯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毫无光彩。
风涟起波纹，他一步跨出，身影已然出现在百里之远的距离，这画面却又好似不曾行走。这里太过庞大，天地如画，静止在空间中。
因此他无论走过多久时间，这里依旧在重复，仿佛没有变化。
如此，他一步百里之行，走过不知多少时间与海洋，这里划海为土，划云为界，就这样上路，没有话语，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在走，在行，在路上。
直到云海尽头。
——那片只剩下黑暗的尽头，云海与黑暗一线间隔，海洋不曾流过，云雾被阻挡，看似是一片无形的屏障所间隔，云海在当中之占了一半。
云海之外，是黑暗如深渊般的地方，空无一物，跌过多少时间，也只在一刹那。
那个身影停在了云海，黑暗的一线前，又陷入呆滞。
他在等，在等待着什么出现。
那个身影的脚下，水面没有照出他的影子，他张了张嘴，似乎诉说着什么，一段困惑，一段请求。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回荡在整个世界，就连时间也被刻划下他的声音，那人不曾有过停顿，声音却断断续续，道：
“我是谁。”
轰！
一念之间，云海倒退，黑暗以肉眼可叹的速度流逝，这片空间在震动，震的海洋翻起，云雾消散于天空，天地被强风袭过般，皆在后退。
“不该...在这...我当活于....何处？”
只言片语，断续着组成一句话，却柔和平静，直入人的心神。这片空间中的暴动，随之停下，涟漪荡漾出一阵缓和的波纹，犹如微风拂过。
几个字而已，云海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句话扫平了云雾，海洋退去，不知从何处消失，只剩下浅底的水面。
而那头的黑暗彻底消散，露出本来面目。
是一面镜子。
隔绝在云海的尽头，上面照射出整个云海，还有那人的模样。
他伸手，抵在镜子上，眼神慢慢呈现出光芒，不在空洞，呆滞。身体在微颤，弯曲，背后缓缓出现藤蔓，茂而繁密，攀爬在那人的整个后背。
是了。
他直起身，目光中是另一个自己。
“是...是....”他一连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调，那是他的名字。可当中有不详在扰乱，阻碍他无法完整的说出，直到最后，那人的声音才逐渐清晰，没有阻碍，断断续续道：
“是了，我是莫清，是...花，我该活于当世。”
最后一刻，他才明了自己的身份。
砰！
空间轰然，一切都在碎裂。
从云海的开始，从镜中折射出远处的崩塌，一切都将坠落，黑暗又将占据这里，吞噬全部，而那人明了了全部后淡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崩坏，没有一点反应，他的表情就如曾几何时出现云海时一样，从这崩塌，最后连镜子也碎开消失。
他只感觉到在向下坠落，周围目光所到之处只有黑暗。
以及无尽的下坠……
■■■
“……”
“哦？伤成这样还能起来……”
黑暗的雾霾中穿过几束晨曦，点醒了昏迷的人，莫清吃痛地摇摇头，感觉脑袋要炸开般，一股疲倦感十分强烈，压住了意识。
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在苏醒边缘挣扎，不过很快就被身上的痛楚取代。
来自伤口的刺激，最终还是让莫清提前醒来。
“咳，咳咳……”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不再一片漆黑，莫清思绪依旧在远处。
从梦中醒来，睁眼的第一幕是一块带有芳香木板，莫清能感觉到周围，似乎是在一个小房间里，不过外面的景色却在不停变动。
他怔了好一会，才清楚感知到周围，是辆马车，而那块拥有芳香的木头是车顶。
空气中飘散奇特芳香，与寻常气息截然不同，大概是个女子的马车吧。他做出判断，毕竟之前没有清醒，但无意中，还是听到了某个声音悦耳的女子在说话。
看来，终是被人所救。
“哎……”莫清轻叹，想要起身。
好疼！！
莫清一刹那回过神，这股感觉仿佛被人拦腰斩断般，清晰而又强烈。疼痛到手指都无法动弹，他咬牙，一手撑着柔软的香丝垫，想从坐席上直起身。
腰间根本就是在挨打，撕裂般的痛苦不断加剧，莫清神色极为不自然，因为他在忍受。
这就是贸然冲击寻道境的后果，五脏六腑勉强支撑下来，但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呻吟，无时不刻刺激着他。
唉……贼老天。
只是一句话就要降下责罚，说出去就该给人鄙夷，定是毫无面子可言。
“嘻嘻，你醒啦！没想到醒的这么快，还以为你得昏上几日。”
又是那个悦耳的声音，这次莫清听得很清楚，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转头望去，目光有些惊讶。视线当中，两个极为不凡的女子，一大一小坐在对面。
黑发的少女笑容可亲，她就是对自己说话的人。而她旁边，那个闭目养神，一身白衣的女子，简直就是红尘之仙，静然端坐在那，就好似一副画，另人瞩目。
“喂！不要看呆了，你要多谢谢我姐才是。”见到莫清一直盯着白仪，沐韵雪十分不满，愤愤对他说道。
“我姐预测了天机，这才在那群蠢狼嘴下发现了你，将你救下。嘿嘿，你可别多打主意，我姐可是特别特别厉害的！”
沐韵雪挥舞着小拳头，神色激动不已，又有点警告的味道蕴含其中。莫清自然明白，搞清楚状况之后，低头说道。
“多谢两位姑...仙子相救。这份人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就这样太没诚意了，倒不如送我们点东西之类的。”
闻言莫清眼神下垂，终究是要出一点血，只是身上的东西都被雷劫毁了个精光。
“嘿嘿嘿，开个玩笑嘛，你这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了。”沐韵雪调皮一笑，莫清顿时无言。
“韵雪，适可而止。”
那个静坐如画的女子开口了，一言一语间柔和轻缓，叹一句天上仙女也远不止如此。她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银白的眸子望过来，让莫清正襟危坐，声音淡和，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你亲口回答，不过你的身体，看上去似乎还需要静养几日。”
“不碍事，尽管开口就好。”
莫清语气认真，毫不犹豫地回答，眼前这位女子与她身旁的少女简直是不同画风，那股淡然出尘的味道，让莫清不由自主的正经起来。
“听闻莫家有一位少公子，来历不明年纪也不小，我想你应该了解的更多一点。”白仪注视着莫清的双眼，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
并无其他，因为莫清身上的服装打扮属于莫家，白仪才做出如此判断，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她正对面的少年突然低头一叹，徐徐开口：
“的确...那位少公子，是莫家上下皆知的笑话，至今没有踏入寻道境，大概已经不只是莫家的笑话了吧。”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
“在下名清，是莫家的那位...少公子。”
语毕，白仪与沐韵雪皆动色，前者移开目光，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者睁大双眼，小嘴微张着朝看向莫清，询声问道。
“你就是莫清，莫家的少公子？！”
很显然，在路上莫名其妙救下的一个人，居然就是莫家，那位从来没人见过的少公子，换成是谁都不会那么从容，毕竟这种几率小的简直可怜。
“不对不对不对！”很快，沐韵雪就发现了不对劲，这种可能她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相信，便联网问道：“那你也应该在莫家的马车上，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这个当然是因为...很多问题。”
“比如？”沐韵雪上前提问。
“能不说么。”
这个问题，莫清一点都不想自己亲口说出。因为这个结论让他有些无颜，庆典是一个域的盛日，不少势力必定会带着他们最杰出的弟子寻访，各大家族也是如此。
一个大族的次子，不仅是没有修为，更没有修行的天赋。换句话说，带他去，摆明了是要被众多人耻笑的，庆典也自然不可能会有他的份。
“果然是因为太弱了吧！”
沐韵雪哈哈笑道，语气没有恶意，但顽性十足吗，语出惊人。结果很不意外，脑袋上被白仪揍了一拳。
“好痛……”
“好好道歉，韵雪。”
白仪不去看她，对一脸无语地莫清解释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情况，那么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于是话题一转，轻轻说道：
“童言无忌，还望见谅。你可以称我为白仪，这位——”
“我叫沐韵雪，哼！按年龄我比你大一点，所以你得多加一个姐字才行。”沐韵雪抢过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
“嗯……？”
莫清眼角不自然跳动，这位主未免也太惊人了，从某些方面来讲。显然她还没有说完，接下来更没有辜负莫清的想法。
“这样下去你太没有前途了。干脆叫我老大吧！我带你去庆典！”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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