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梦端
雨打落在小手上，顺着男孩纤细的手臂滑下。
很美。
雨景，还有檐下窗边的男孩。
一处寻常可见的小庭院，楼阁紧密。窗边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男孩，注视着屋外不曾移开视线，嘴角勾起弧度，他似乎很享受这恰意的日子。
如画，大概只能这样去描述眼前的场景。
哪怕随处可见，但男孩的气质却格外耀眼，引人注目。
黑雾缭绕，从男孩身处的屋内出现。
这是不祥之兆。
他的背后浮现着淡影，细细观摩会发现类似“花”的造型。妖艳的血红色，花茎泛紫，花蕊如血滴，藤蔓交杂错乱着，无形中给人一种死气。那是亡骇之花，象征着灾难与不详。
“染...染儿？”不知何时，沙哑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男孩寻声望过去，动作慢条斯理，犹如梦中之人，让人感觉到不切实际。
“进来。”
男孩准许，偏头盯着门口许久，然而门外依旧没有动静，随即转回去，淡淡道：
“怎么，无视我。”
男孩的声音空灵，仿佛从远处飘来，又落入耳畔。他的声音很缓慢，同时也毫无情感，冰冷中透露着漠然的味道，那是一种不会有任何起伏的平静。
即便是面对他的亲人，话语在他口中，也未必会有多少感情。
“不用，不用...”老者连声应道，主次倒反，他推门而入。“染儿……”
“何事？”男孩开口，视线没有离开窗外。
老者有些惆怅，目光游离在屋内，稍许，他别过头，眼神中微红，脸上露出苦笑道：“几日前，域海禁地重现穹底，族中不少长老陪年轻一代的少子前往...”
“其中包括你的母亲，他们....”
“无人生还对吗？”男孩转过头，毫无波动的表情迎向老者。在这一刻老者终于忍不住有些崩溃，男孩那清澈如水的干净双眼，放到此刻简直是惨无人道的绝情。
天似乎塌下，老者感到双腿有些无力。
“有趣。”
男孩反而轻笑着站起身，幼小的身材刚好碰到窗口边缘，嘴角咧开笑容，问道：“你该高兴才对，她的死对你来说不更好吗？”
老者眼前一黑，凭借着僵持不动的身子愣在原地。
“这样你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啊，不是吗？”
良久无言，男孩的一字一句落在老者身上，宛如针扎，身体早已浑浑欲坠，双脚更是无力发麻，若不是最后一丝执念还未放下的话，可能早在男孩平淡回头时，就已经倒下了吧。
“如果没别的事情就出去吧，让这里安静一点。特别是，外面的人。”
男孩全然一副命令的口吻，不仅是对老者，更是对屋外的人说道。
“……”早就已经发觉了吗，老者无言，看不出来任何血色。
被男孩一语点破，屋外的众人自然不能忍受，几个血气方刚的成年人更是忍不住这等态度，大骂着冲进屋内，围在老者身后，怒目盯着只有背影的男孩。
“你！”
“该死，言祖这怎么能！”
“够了...出去吧。”
老者摇头，示意众人离开。方才已经得到回答，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言祖！”
有人对此愤愤不平，待看到老者那失落的目光后，这才对向男孩训斥道：
“无人性的孽种，你就该死在外面！若不是你母亲将你救回来！”
“住口！清宇！”
“言祖！为何要包庇一个——”
男子冷言斥至未半，便突然发出诡叫，整个人失魂地跪倒在地。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至使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只闻得男孩冷漠地声音。
“我说过。”
“让这里安静一点。”
扑通！
“清宇！”男子着魔般倒在地上，众人随之上前。
“唉。”
老者叹了口气，看向男孩，即便修为以臻至化道，但与其那充满妖邪的眸子对视时，依旧会产生源于身体本能的颤动。
男孩不知何时看了过来，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是碧蓝的透彻，而是颤栗，无法描述的殷红，眼神中透露出另人窒息的压力。
“什么时候。”
男孩接着说道，屋内的空气逐渐冷凝，外面虽是阴沉，但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但的的确确这屋内的温度开始下降，一如男孩说话的语气那么冰冷。
“允许过你们进来？”
不少人突然寒颤，更有甚者发现呼吸都开始困难，多少目光看向男孩，当中只有惊骇，但一个个马上低下头，不敢直视，老者无奈叹了口气，带着晕倒的男子与众人告退。
那股来自血液中的恐惧，另人不想在此多待一秒。
据七子言回录——
“世有奇花百态。唯毒、烈、腥，占少有，吾妄度一生偶遇之。不曾视，不可闻，必拒言，直至将死方才录入其中。花之朱红，茎叶妖紫，蕊如血滴，藤刺数之——乃崖岸之彼端曾见，世间无二的灾厄，此名亡骇。亡骇花，但凡有遇者，便会沾染奇香，终追寻一生，被花之降临者，届时灾难连连无尽，痛苦只是残喘。故此言：一亡骇，一灾祸。”
一朵亡骇花开，一场灾祸将至。
男孩的背后，繁茂着点点妖艳盛放的淡影花。那便是，亡骇之花，交织缠绕，汇聚成群，不详与噩耗便从中蔓延而出，这何止是另人恐惧？！
哪怕，仅仅是眼神，也足以杀人。
■■■
“或许是该走了。”
少年独自喃喃，坐在黄沙之上，身体半靠废墟。残破已不成形的废墟勉强能够遮蔽寒风，脚下是黄沙还有微热，外面是月夜寒风四起，大漠的环境实在难以生活。
面前的营火燃烧，火光照射在少年稚气的脸上，茫茫大漠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徒步——
噗，噗，噗……
沙漠独有的脚步声，听上去十分急躁。
少年没有在意，只是从营火堆上的肉架撕下一块，送入口中慢慢品味。
噗，噗……
噗，噗，噗。
脚步声在废墟前停下，一个半喘着气的男孩声音出现在少年身旁。
“呼...呼...终于，找到你了。”
男孩略显灰棕的皮肤，浑身画满奇特符号，单薄的披着一件白袍就匆匆赶来。
“你说你要走了，呼...所以，我下定决心，追上来，就是想说。”
“以后，我是你的人了！”
男孩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话中的问题，目光坚定地对着少年开口，哪怕少年表情冷淡，甚至没有转过头看自己。
“墓主的后人，你跟着我只会葬送自己。”
少年眼神依旧停在火堆上，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任谁都看得出，少年那冷拒一切的内心，但他低估了男孩的觉悟。
“我不后悔！哪怕世人皆说我愚笨，我也只在乎你的想法！”
坚决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少年无法开口。
“……”
“吃吧。”
许久，少年撕下一块烤肉，伸手在半空中递给男孩。
“嗯！”
身边多了一个人，男孩大大方方地坐了过来，靠在少年旁边，让习惯孤身一人的少年很不自在。
……
营火消散，留下一地尘埃。
“已经两个纪元过去，不知你怎样了。”
■■■
小院里，老旧的楼阁，墨发的少年双眼微眯，躺在木椅上休息，身后缓缓步过几个丫头。
“哈啊——嗯。”
他打了个哈欠。
“呀，打扰到少爷休息了吗？”
“没有，忙你们的吧。”
“是。”
丫头走后，少年一个人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
“又做了个噩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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