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事，我感到非常失望。”
会议室里，除了我们特别行动大队第四队的队员，还有后来赶去援助的第一队和治安大队第四队的成员。对我们说出这句话的，是我们所属的猎人协会会长埃莉诺。她是位35岁、不苟言笑的女性。
一片肃静，其他人并未做出回应，因为埃莉诺的话还未讲完。
“凶犯没有一个活着，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不活捉一个回来？一个，就一个！”她说到末尾，左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这是我头回看到会长发这么大火。她发起脾气来虽然不会说些伤人自尊的话，但是却比那更让人觉得可怕。
“没有活着的犯人，我们就缺少了最重要的供词！现下各个地方都有人在失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要想证明这些和吸血鬼那边有关，没有比这次‘科塞特斯酒吧事件’更好的佐证了！因为就情报信息大队调查的结果显示，那家酒吧的股东里有上层吸血鬼！”
她边说边抖着手上那叠资料，最后将它们丢到了德罗西面前。
“特别是你，德罗西”埃莉诺停顿了下，拿起手边的茶杯，看样子要喝茶，然而并没有，她接着继续说，“你是我们这里年轻猎人里可以说是最优秀的，我对你也寄予厚望……”
“犯罪分子，不，恐怖分子之一身上绑了炸药，如若一旦引爆，地下酒吧的还在的幸存者会被波及，我们亦难幸免。”特别行动大队第一队队长德罗西平静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的这种“平静”似在以一种静默的方式抗议着埃莉诺对自己的不满。
“你是想说你考虑的很周到吗？那么，在你冲入案发现场时，为什么不让其他队员事先帮着疏散在场人员？”埃莉诺本来拿起的茶杯复又重重放回桌面——我真担心那个茶杯等下会被她摔碎。
“当时的情况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了，请您不要忘了，我们是特别行动大队，若真要问起谁该负责疏散在场群众，应该是治安大队的职责吧。”德罗西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向那天同和我们行动的治安大队第四队队长波巴尼。他这种“巧妙”地转移埃莉诺会长对他一人集中火力的做法，该说是成年人特有的狡黠吗？
“波巴尼，你怎么到现在一声也不吭？”埃莉诺果然朝着波巴尼开火了。
“我没什么话说，确实这都怪我。如果有什么要处罚的，就请处罚我一人好了。我作为他们中最年长的，没能给他们率先垂范，实在是羞愧！”看着波巴尼发自内心地表示歉意，我突然感到难受起来，明明大家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希望你们能从这次的事里吸取教训。大家都已不是新人了，历经磨练，总该有相应的经验了。遇到特殊情况要懂得变通。”待会长埃莉诺的火发完后，副会长索特尔语重心长地对我们教育道。
“每个人明天上午上班的时候交不少于800字的书面检讨，交到里薇娅那。扣除波巴尼这个月的绩效。我希望不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看到埃莉诺身边的秘书里薇娅用电脑快速记录着她说的每句话。
“散会。”
“800字的检讨！手写的！我疯了！要知道我最讨厌写文章了！”
在回去的路上，毕方哀嚎着（叫声之凄惨简直尤如一夜间炒股破产恨不得自挂东南枝的股民）。我们几人回去路上已经是凌晨1点了。
“明天还要上学！啊，我死了！”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你再这么加下去，附近居民会告你扰民了。”瓦哈那冷冷地提醒。这招很有效，毕方立刻安静下来。但他对我们未向他表示“安慰”心存不满。
“你们好歹说句‘可怜啊’。”
“又不是你一个人写，我们都要写。”希帕回他。
“大佬，能否帮着搞定下？写作我真的不擅长。”毕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妈妈没教你吗？”希帕的话让毕方再度陷入绝望。不过他也不再嚎叫了，毕竟他多少担心因为“扰民”被罚款。
我现在能明白瓦哈那为什么说波巴尼队长是为值得尊敬的人了。明明错不全在他，可他为了避免其他人受罚——不仅仅是他的队，还有照理说与他没有利益相关的我们特别行动大队，尤其是，德罗西队长那句无形中祸水东引的话——只从这一件事，我就能深切感受到，他是一个考虑他人先于自己的人。
“波巴尼队长真伟大，我讨厌德罗西队长，德罗西队长简直是小人。”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此时心中所想。
“怎么说呢，德罗西那个人，唔，在没有完全了解一个人前，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好。毕竟他是队长，不想让自己的队受罚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罗得拍拍我的肩膀。
“可我还是讨厌他，我如果再看到他绝对不和他打招呼。”
“哎呀，那就难办了。那家伙据说在协会里很受女性欢迎，你以后不给他好脸色，小心他给你穿小鞋。”罗得说着笑了。
“我又不是他们队的，他能怎么给我穿小鞋？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不更证明他是个十足的小人吗？”我说着更加生气了。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再要说些什么，德罗西哪天会记恨我了。”
“说起来，那个身上绑炸药的人，是伊菲你杀的吗？”希帕突然问。
“不，不是我。我当时……老实说，我头回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现在我想起来是德罗西破窗而入化险为夷的，他算是间接救了我？
“是德罗西杀的。”我实话实说。
“那么，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哎？
这个“小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过，好像某方面来说，确实是这样。
这心情真是糟糕。
“所以我才说，不要轻易给一个人下定论。”罗得看着我，重复了刚才说的话。
不能轻易给一个人下定论吗？
人，果真是复杂的生物。
因为父母到外省开会去了，我也就懒得回家，直接跟着瓦哈那回猎人协会在市区“沙漠路”建的单身公寓了。那条路之所以叫“沙漠路”这个名字，听毕方说过，是因为在好几个世纪以前，那一带是沙漠的缘故。现在这里不见黄沙，反倒是景色优美的宜居之地，气候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而“单身公寓”，就如它字面显示的，是给那些没有结婚、一时买不起房的猎人们提供的部分免费住所（水电费还是得自己交）。瓦哈那在这里有一间80平的房间，我有时遇到这种回家太晚的情况会到她这儿借宿一晚。
“有热水，你先洗吗？”
瓦哈那站在浴室门口，问我。
“你先洗吧，我正好写检讨。”我说着，已经把书包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真是好学生啊。好吧，那我去洗了，有什么事就喊我。”瓦哈那说着收拾换洗的衣物去洗澡了。
“关于‘科塞特斯酒吧事件’的检讨”我把标题一写，紧接着写起了正文。无非是先大致讲下事件的经过，此次事件我们队的表现，有哪些没做到位，今后遇到类似的事会怎么样应对等等。我在心里列出了大纲，就这么信笔写起来。可惜在写到300多字时，卡住了。
哎，真是事事难随人愿啊。
我叹了口气，放下笔。起身想走动下，觉得没准这么做等下就会灵光一闪。在我信步走到客厅电视墙那里，发现正下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嵌着一张照片，似乎有些年月了。那个小女孩一看就是瓦哈那，和现在的模样没有多大区别。将她抱在怀里的是她的母亲吧，虽然瓦哈那并不像她的母亲；旁边那个男的一看便知道是瓦哈那的父亲，他简直就是性转的瓦哈那。
父亲吗？瓦哈那和我提过一回，说是她父亲也是一名猎人，在她8岁的时候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倒是从未听她提起过母亲……
瓦哈那的母亲，还在人世吗？为什么她从没说起……难道，因为讨厌她吗？
“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正想着，瓦哈那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哦？还以为你还在写，看你这样子已经写好了？”
“哪有那么快，我是写着写着不知道怎么往下写了，想转转找点灵感……”我生怕她发现自己在看照片，连忙说。
“我这住的地方可没什么好看的，估计不能给你提供什么好灵感了。对了，花洒出来的水忽冷忽热，不知道是不是水压不稳造成的，你等下调的时候宁愿低点也别调高，不然烫着了。你上次放我这的睡衣我帮你洗了，放大太阳底下晒过了，放心穿吧。”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罗得大叔说的没错，不能对一个人轻易下论断。瓦哈那平日对我来说是个可依赖的大姐姐，我也总觉得她的内心是那种坚不可摧的。以及，我从未看过她流泪。
她会想她的母亲吗？在想她的时候，会哭吗？
果然因为我还不是大人，所以看问题不如罗得大叔那般全面吗？
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瓦哈那会对我说起她母亲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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