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注定的巧合
Cruel T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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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方向450码,三辆SUV,再东35码,两辆厢式货车。乐园中,十五位穿着普通的青年在人群中游荡,看似毫不起眼。
看似毫不起眼。
无论如何伪装,都依旧无法压住戾气的暴徒们,归根到底都是杂鱼。需要留心的是那些伪装得当,直觉敏锐的老手……
白刃放下单反相机,一步踏至天台边沿,天风鼓荡,他俯视万千游人,深深呼吸。
取下镜头的防反光栅格,摆动步枪,瞳孔收缩成刀。
一刹里数个方向,同时有人蓦然抬头,他们无不紧绷神经,镜头反光一闪即逝,像是被猛兽在暗处盯上。
重新安装伪装设备,白刃将独特的反应看在眼里——试探老兵的简单方法,让他们感到威胁,避险本能会把身份交代清楚,谁都无处藏身。
“在扇区Delta视认目标,许局长,一分钟后我会放开火力。”白刃扶着耳麦低笑,“请立刻疏散外围人员,投放两个排到广场东面的扇区Bravo。”
“等等!顾问!还没到时候!你别贸然行动……”
通信另端,许柯杰提高音量,但白刃切出链路,他的视线偏移。
张旗带来了一支军队,换成是谁,都没法再为你们消极被动地保驾护航。
白刃忽地侧目,眉头上扬,他察觉到了极为有趣的事物,重新举起相机,调动长焦镜头,快门连响。
“火鬼,我可爱的后辈,真是哪里有纷争,哪里就有你……”
他轻笑的目光和蔼,话音温柔。
“别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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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扼住黎砂的脖颈,将他单手平举,轰进墙面,尘埃飞溅,黎砂的颈骨险些粉碎成灰。他无法叫苦,徒劳地抗争,左手挥拳击打赤城的手臂,同时全力横踢她的腰际。
像是打上沙袋,沙袋而不是钢铁。
黎砂诧异。
赤城随手一甩,黎砂被抛出十米,撞击树干滚落在地,蜷成一团,剧烈地咳嗽喘息,痛苦令他头晕目眩。
“我听说你已经死了。你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赤城的影子笼罩黎砂,话音轻淡。黎砂抬头看她,眼里涌出绝望恐惧。
涌出螺钉的脸庞。
涌出狂怒。
他成了发狂的狮子,不顾一切地跃起,扑击赤城。赤城素手轻扬,把他拍回地里,左手轻晃,四枚花瓣的锋刃泛光。
黎砂啖着黑血,独臂艰难地支撑身体,眼罩破碎,空荡的眼眶里,弹痕依旧清晰可辨,触目惊心。
他难以动弹,浑身的旧伤新伤一并流出血来,却仍旧野兽般狞视着赤城。
又是这样的眼神啊……
“怎么?下手干脆些啊!像杀螺钉那样杀了我!”
黎砂高声咆哮,刹那里赤城犹疑,这话何其刺耳难忍!她厉声呵斥:
“说什么疯话!那都是蝎子干的!与我没有关系!”
“啊哈!”
黎砂惨笑凄厉,再次攻向赤城,赤城挥开他的左臂,一手抓住他的头,把他死死抵在树干上。
她忽然感到手心热流,黎砂淡红的眼泪克制不住,他终究还是崩溃了,失声痛哭。
赤城松手,黎砂跪倒,将脸埋进左手。
“要不是你在帮张旗……要不是你救了蝎子……要不是你伤了我伤了纳尔逊伤了威尔士……螺钉他怎么会……”
这个人已经丧失斗志了。赤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我们互为敌人,我不会向你解释什么。既然你这样痛苦,又这样痛恨我,正好由我来帮你解脱。”
赤城扬手。
“你会是我在这座城市,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一枚弹头击打她的手背,金石迸碰,花瓣散落。
赤城惊异地转头,第二枚弹头打进她的眼里,她眼前一黑,火花掩盖视线,留下大片黑斑。
大厦天台,白刃为步枪拉栓退壳,果断扣压双火扳机。
“火鬼,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赤城遮脸偏头,第三枚弹头打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撞成铜泥,身侧风压骤起,逼迫第四枚子弹偏航落空。
“和服衣袖里藏着活塞引擎,制造气流偏转弹道……巧妙的把戏。”
白刃看着第五枪射失,停止射击,接入警方的信道,告知许柯杰:
“许局长,现在开展行动,让人员进入扇区Delta,我会给予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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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城回身看时,黎砂已然不见影踪,但是她没空去管——刚才想必是警方的人在插手,她已经暴露了!在黎砂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她应当继续寻找云紫!
不远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枪响,人群恐慌,全副武装的武警们从各个入口涌入,早已就位的便衣们站出来控制局面疏散人群,缚网瞬间成形,当场就有两名毒贩被击毙,三人被缴械。
“赤城小姐!到这边来保护张旗先生!”
有人呼喊着向赤城跑来,张旗的助理,他挥舞着手枪,架势可笑,他以为自己是宪兵吗?
弹头掠过,助理的喉咙被射穿,倒地暴毙。
打的好。
赤城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开。
白刃推弹进膛,转动枪身,密位线压在第三个目标的左肩上,击发!那名正向武警开火的枪手被打穿胸膛毙命。
拉栓,射击!拉栓,射击!更换弹匣,继续射击!扁平干皱的枪声在低空消弭,曳光火线连绵,不到一分钟,全部持械毒贩都被射杀,仅有一名警察轻伤,没有平民伤亡。
先头部队的武警截下了扇区Delta的车辆,货车打开车门,探出Dshk来扫射!武警们被死死压制,白刃配合精确射手将机枪小组迅速清扫,对方失去抵抗能力。毒贩们下车投降,抱头跪地。武警们围上去搜索车辆。把头领模样的中年男人押出来。
是替身!武警们确认身份后无不惊诧。
白刃微微皱眉,他看漏了?不可能!他的搜索没有死角,几片扇区内的所有目标都已确认。那么只有情报失准的可能了,张旗并没有前来。作为头领却再三放自己人鸽子?白刃觉得好笑。
“叮!”
门边钢索断裂,声响轻微,然而阔刀地雷爆炸,声势浩大,钢珠把门庭打成蜂窝。白刃立刻侧向跳开,贴着水塔,拔出一柄SW M29 .44Mag转轮手枪,压低身躯盯着硝烟弥漫的入口。
被绕后了。
能在西南地区称王称霸的枭雄,终究有些本事。白刃耸肩,收起轻松愉快的神情。
叮叮当当的金属落地声,一整箱拔掉插销的M26破片手雷被哗地倒进天台,四处弹跳。
天台被猛烈爆炸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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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爆发后三百秒。
“纳尔逊,你去A扇区,更多毒贩正从那里攻来。”许柯杰顿了顿,“我很抱歉,人手紧缺,你只能单独作战,如果状况恶劣,立刻撤退。不久以后支援就会抵达……”
纳尔逊独自坐在防地雷反伏击车的车厢中,低头清点弹药,她的面色冷峻,瞳中却毫无战意。
“不必。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漫不经心的回答,许柯杰眉头一抽。 口吻多么相像啊,她和黎砂……是黎砂的潜移默化,还是她的刻意留心?
警车尾门大开,天色已是灰茫,风中有铁砂与烟硝的气息,将纳尔逊的鬓发撩乱。她一步踏出,单手据枪搭肩,胸袋中的散弹碰撞,发出风铃般的清越声响。广场北方,枪音交缠火线交织,警匪驳火激烈。
警方被张旗摆了一道,咬饵上钩,暴露了主力,这个癫狂的毒枭竟然试图正面抗衡武警大队,并将他们重创!
可笑的是,他几乎做到了!投入手中的所有力量,凭借着后发优势突击警方腹背,警方忌惮平民安危,束手束脚,一时陷入混乱。
纳尔逊从成群警车的旁侧经过,余光扫过中弹的伤员,他们表情痛苦,神情慌乱,眼里或多或少藏着惊恐。
有什么好怕的?
纳尔逊抵近锋线,流弹打在她身旁的墙壁与地面上,爆豆般响。她拨开步枪保险,起步快速跑动,瞳中映出迎面的枪焰火光。
如果,只是如果,黎砂在这里,哪怕对方压到跟前来了,自己断手断脚。
他也绝对不会恐惧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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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砂的眼中满是恐惧惊慌,他全速奔逃,绕过乐园杂乱的建筑,踏过茂密的灌木柔顺的草坪,穿过稀松树林,直至将近力竭才停下,返头望向身后。
赤城没有追来,他松了口气,撕下衣袖,缠在右眼挡住眼眶。
那名救了他的射手,镜头反光的来源,是白刃!黎砂万分肯定,只有白刃学长才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开火支援,并且那般精准。
现在是什么情况?白刃和赤城同时出现在附近……很可能是警方在抓捕张旗。
张旗为何要顶着风头来这乐园?一定要把整个城市和所有人的生活都毁得残破才安心吗?
不远外枪声连响,黎砂咒骂,到处都在交火,他根本没法寻找夏夜,但愿她是个走运的女孩,遵从警方的引导顺利避难了吧。现在他只有管好自己的命,迅速脱离这片战场。
手无寸铁的人就该远远滚开。
他的嘴角淌出血来,步子摇晃着减慢。赤城的手段真狠……但是可以接受!真令人感到意外,不提威尔士亲王,比起古鹰甚至天龙来,赤城的力道都要弱上不少。
黎砂被绊倒,摔进一丛灌木。
再怎么不济也是战舰,他评估自己的伤势,大概和两年前被二线海狗围殴的那次相当,已经没法再跑了……
他忽然听见啜泣声,向前挪了几码,看见一个穿着淡绿帽衫的女孩,坐在花丛里,左手揉着眼睛右手拽自己的头发,哭个不停。
和家人走失的小孩么……黎砂正要说些什么,他的伤口发痛,给了他自己一耳光。
你现在是残疾!你只有一只左眼,你有选择失明的权力!你什么都没看见!
安云紫泪流不止,与赤城前所未有的矛盾,加上四起的枪声与四下的混乱,让她幼小的心际交杂着委屈悲伤与恐惧。她不知所措,无力动弹。
她忽然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大哥哥,一面念叨着“我瞎我瞎”,一面跌跌撞撞地从她身前经过,向远方走去,头也不回。
十秒后……
黎砂一个踉跄摔回安云紫跟前,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怎么可能装作没看见!不管的话是要死人的!”
他一把拎起安云紫,扛在肩上,朝着南门出口跑去,安云紫吓得哇哇大哭,小手不停打黎砂的头。
“哇啊!你要干什么……放我下去……姐姐!爸爸!”
黎砂喘了口气,忍着伤痛咬着牙安抚她:
“乖啊小妹妹!那个地方待着不安全!哥哥不是坏人!哥哥带你去找爸爸!”
安云紫本来就哭得头昏,一听黎砂竟然要带她去找爸爸,顿时不闹了,眨巴着红肿的眼睛问: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姐姐骗了我,你不要也骗我!”
“不骗你不骗你!绝对不骗你!”
黎砂有些头大,他反复对自己说着:这不是多生事端,这是基本的人性,基本的人性!
“你叫……痛……什么名字?”
黎砂喘着粗气。
“我……我叫安云紫……”
安云紫擦掉眼泪不哭了,她有点抽噎结巴。黎砂跳过一个没了井盖的坑,要问清全部信息:
“你爸爸呢?你爸爸的名字?”
“不……不知道……”
安云紫的声音变弱,黎砂瞪眼。
“你连你爸爸的名字都不知道吗?那你给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吧,不然我带你出去以后根本没法找到他!”
“我……我不知道……”安云紫耷拉着头,“我今天没有见过我爸爸。”
这女孩……真是诡异!见鬼了!只有把他交给警察了!
黎砂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说:“等会儿我们先去找警察叔叔,再拜托警察叔叔帮你把爸爸找过来。”
“警察叔叔?不要!”安云紫忽然大叫,“警察是坏人!”
黎砂差点带着她摔倒起飞。
“什么鬼!你爸爸这么教你?”
“每次说到警察的时候,姐姐、小白小黑和小红都会很难过!警察一定对她们很不好,是坏人!”
安云紫挥舞着小拳头。
黎砂脸上抽搐,他扶额呲牙。
“等到一切安好,我真想同你的怪人爸爸和姐姐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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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这里有一把步枪,应该是M40A6,坏了,但是瞄具还能用。雷射指示器和单反相机,都稀巴烂,但是内存卡里的资料可以弄出来。”
“都带上!等会儿找出那个杂种的尸体,把头割下来,这趟任务就算成了,小弟们也没白死,不枉老大亲自出马。老大现在在哪?”
“似乎和蝎子一起去公园里找那些舰人了,要见一见她的私生女。”
“那不是幌子吗?为了引出杂种和条子们的幌子?”
“谁知道呢……听说那群舰人快要造反了,老大自有自的打算吧。”
大厦天台,五名毒贩一边交谈着,一边翻腾搜索,他们由GD和GC的大哥GA领头,装备着张旗的重型火力,是张旗手头最强的牌。
三十枚M26手雷毁了整个天台,水塔倒塌,残垣断壁。GA找不到那个杂种的尸体,不会罢手,那个杂种杀了他两个弟弟与不计其数的同僚,他要把他的头挂在城市入口,身体剁碎喂狗。
沉闷声响,水塔的废墟炸开,杂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有点昏……被钢梁砸了头……”
白刃摸着头絮絮叨叨,抬头看见GA,GA将一柄Nova霰弹抵在他胸口。
“杂种。”
GA扣下扳机,白刃被巨大动能打倒在地。
“我是GA,GD和GC的大哥。”
GA退泵,鹿弹弹壳飞扬,他一脚踩在白刃腹部,枪口抵胸,继续射击。
退泵,射击,退泵,射击,退泵,射击……枪吼震耳欲聋。
“你好啊。”
话音压过枪音,白刃抓住Nova的枪身,仰面看着GA低笑。
“我胸口的插板等于两块八吋钢甲,你不打头,我是不会死的。”
他将Nova拧碎。
GA惊惶地后撤跳开,他身旁的一号枪手举起ARX-160扣压扳机到底,其余三人立刻寻找掩护,同时射击。
一号被斩成两段,上半身跌落在五码开外,发出浆糊般的黏音,血到处流。
白刃单手举一柄带血的宽剑,不,应该说是巨剑——十六英寸宽八十英寸长,比他本人还要庞大。GA与毒贩们的眼眶几乎睁裂,违背常理的事情在他们面前上演。
MK7贫铀大剑,确切地说是重要建筑加强装甲板的变体,BAE公司定制的[玩具]。
重八百磅。
白刃随手挥剑,割开奶油般铲平掩体,将三名枪手腰斩。GA拔出手枪来射他的头,弹头撞上剑身贫铀,毫无作用。白刃平举着MK7一步步逼近他,他惊慌得手心流汗,左右顾盼已无退路,咬了咬牙,纵身从天台一跃而下,同时全力甩手,把三枚铆钉打进墙面,固定一条复合纤维的缆绳,快速索降下行,耗时不过半秒,熟络至极。
GA蹬着大楼的墙壁放绳下滑,只需几秒便能安全着地。今天状况不利,下次把他引诱到开阔地带,一定能做掉……
那个杂种总不至于跳楼来追杀吧!不那样他就不可能追上!
他抬头。
看见白刃跳楼来追,将大剑刺入墙壁,犁出惊人的断口,经过铆钉时拔剑一挥,缆绳断开。
GA手上一松,他仰面坠落下去,神情恐惧像是见了恶鬼。
恶鬼蹬踏墙面,骤然加速,在半空中追至,纵向举起大剑,笔直刺下。
两人坠落,地面轰然塌陷,烟雾弥漫。
GA的身体裂成九截,血与浆液溅开,像是破碎的毯子。
白刃把MK7从地里**,拍了拍肩头的灰,一身衬衣破破烂烂,他苦笑不已,像是不慎划破衣物的邻家青年。
踏着血提着剑走开,不顾触目惊心的尸体,自己的杰作,转而望向南面的战场。
“对不起了许局长,这都是我疏忽大意的过失,我这就来控制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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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沉着地举枪,迎着弹雨单发点射,弹头从毒贩手中SKS步枪的枪**入,撞碎机匣,从肩托上方穿出,打碎毒贩的大臂,毒贩应声倒地。
“放弃吧……别抵抗了……没用的……”
纳尔逊低声喃喃。
毒贩听不见,他们躲在掩体后方,怒吼或是仍旧冷静,向着纳尔逊倾泻弹药。纳尔逊缓步走过混乱的街道,火线抽打在她身侧的汽车,花篱,路灯,站牌与墙壁上,噼啪炸响,碎石横飞,撞击纳尔逊的腰际,双腿,两肩,脖颈与前胸,声响沉闷,击出白雾,只是划破衣物,丝毫无法伤及她的钢铁身躯。
换弹与火力密集时,纳尔逊用身体护住HK416,在这里,她自己的安危不必担忧,步枪比她本人还要脆弱。
张旗用于主攻扇区Alpha的力量被她独自堵截在这条街道上,无法前进半步,反倒被逐渐压制回去,在纳尔逊身后,难以正面抗衡这些毒贩的警察们,正尽力保护着没有撤走的平民。整条街道两侧的房屋里都是无关人员,这让她没有任何空挡去使用舰炮。
纳尔逊的双瞳被枪焰映衬,色泽钢青,她平扫步枪,单发射击,十发长点射,右移枪口,三发点放,射倒四人,无一不是右臂中弹失去战力。咔的一声,备弹射空空仓挂机,她按弹匣解脱钮,钢弹匣跌在脚边,声响清脆,SureFire MAG5-60弹匣推进井底,卡笋复位,她轻敲网球拍,空仓挂机解脱。
黎砂曾经抱怨,弹匣贵的要命,这个卖29美元,那个卖159美元,对于财大气粗的正规军队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个体经营户而言,就是一笔不菲的钱。那时他的表情又心痛又不舍,纳尔逊的眼前一时起雾。
她转身俯身去捡刚才扔掉的弹匣。这时一枚M26手雷滚到她的脚边爆炸,她纹丝不动,弹匣不见影踪。
纳尔逊愣了许久,任凭毒贩的子弹在背上敲出大片火花。
自己在干什么?明明那样反感黎砂与战斗有所牵连,却仍旧顾及着这种事情,不想让他失望失落……
太矛盾了。
纳尔逊摇了摇头,转身放开火力射击。一面开火一面向前移步,优雅与致命奇妙地交旋,她就像身着黑色舞裙的报丧女妖。
一枚三十磅的IED在她脚边爆炸,火焰张天,将她吞没,冲击掀翻大片车辆。毒贩们以为得手,相顾叫好,然而纳尔逊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阵地的中央,抬手横摆步枪连射,把错愕的几人打成残废,HK416交至左手,抽出USP45 CP,她头也不回,反手开枪打翻挥舞枪托攻来的最后一人。
区域净空,街道安全。
远处的武警看得呆滞,十秒后才回过神来,上前来逮捕那些伤势惨重的毒贩。纳尔逊打上步枪的保险,指贴扳机护圈,压低枪口,原路返回,与武警们错身而过,每个警察看着她,眼里都涌出赞许敬佩与尊重来。
她毫不在意。
躲藏在建筑中的市民们松了口气,在刑警的指示下逐一撤走。纳尔逊坐在花坛边,将步枪背在身后,双腿并拢微曲,抱着膝盖,看着他们走过,他们的脸上是逃过一劫的庆幸表情。
“纳尔逊,A扇区的排长向我作了报告,真是辛苦你了。”
许柯杰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
“没什么……别在意。”
纳尔逊随口回答,这时某个武警为她递来一瓶水,她点头致谢。
“BD扇区的局势都有所好转,现在最危急的扇区是C,你能立刻过去吗?那里有两个班的同志正在战斗,处于劣势。”
“知道了,我立刻动身。”
纳尔逊小口啜饮清水,还没休息几秒,便站起来向东面奔跑而去,她身后的警察们肃立致敬。
这时三位少女从花篱右面绕出来,脚步匆匆,形色慌张,她们与纳尔逊当头相撞。
双方愕然。
扶桑,山城与古鹰。
“是你?!”
纳尔逊立刻侧后跳开,翻进树丛寻找掩护,同一时刻山城展开舰装,正要开火轰击,扶桑将她拦住。
“冷静!妹妹!不远外就是人群!赤城大人和提督大人很可能就在其中,舰炮威力太大了,会危及她们!况且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山城神色一窒,旋即点头。
“我懂了,姐姐,看刚才纳尔逊的反应,她想必也在顾忌这些!”
“啊,是啊,我们快些用近战打退她,去找回赤城大人她们!”
扶桑回头望向古鹰,古鹰拔出太刀向她点头,头上呆毛硬直。
“我们有三艘战舰,近战武器拥有主炮零距穿深的毁伤!大七也不足为惧!”
树丛后方,纳尔逊正快速向北方跑动,试图与Alpha区域的平民们拉开距离,但是广场北侧还未避难的民众也不在少数。中国何处会人少?她不可能展开舰炮来战斗,麻烦了!
那三艘战舰依旧在助纣为虐啊!这次不能放跑她们!
HK416,USP45和所有装具都被纳尔逊取下,藏进不起眼的花坛中。十步开外,一位民警以为她是还未避难的平民,小跑着靠近。
“小姐!那边很危险!请跟着我去避难!”
“别过来!快逃!”
纳尔逊向着警察大喊。
忽然背后寒风暴起,纳尔逊立刻左移一步,拔出背后细剑,返身横斩,古鹰纵向向下的一刀落空,她慌忙撤刀格挡,被纳尔逊震退,脚步踉跄,纳尔逊正要追击,山城从侧面跃出,手中折扇翻飞,扇面边缘冷光凌厉,比刀更利!她踩了巫女祭神的舞步攻来,杀机可怖,纳尔逊手腕抖动,刺出密集剑芒,山城挥舞扇刃,空气中炸出大片火花,金石迸音震耳欲聋。古鹰重整态势,攻向纳尔逊右翼,纳尔逊正与山城缠战,见势不妙,立刻让身躲过山城的大力直刺,旋过身子肘击古鹰腰部将她击倒,接着屈膝半跪,发力前冲,擦过折扇刀刃,以右肩重击山城胸口,山城惊叫着仰面倒下。
然而此时,身侧传来巨力,纳尔逊被钳住左臂。扶桑!她静默着欺入纳尔逊的近身,动作迅捷,气势可怖!纳尔逊惊诧愕然。
过肩摔!
纳尔逊被狠狠砸落在地,蛛网般的裂纹迸发,大地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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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你的眼睛还是好红……”
关岛担忧地望着夏夜的侧脸,递给她一块橄榄色的方巾。
“谢谢你,关岛。我呀,不要紧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夏夜拭去眼角泪痕,她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然而神色却异常冷静,瞳中光涟没有温度,简直仿佛……刚才伤心透彻,泪如雨下的只是躯壳而已。
只是躯壳而已。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个开朗、轻佻、任性的夏夜失败了。”
夏夜把方巾叠好,放进关岛的衣袋,话音如同溪流。
“我不再扮演那个夏夜,就好了。”
关岛的视线低垂。
“为什么小夏这么执着呢?那个男孩明明什么都不懂,那么绝情……”
夏夜望着硝烟弥漫的天穹,缓缓解开星辰花饰的发带,长发滑落两颔双肩。
“也许他已经忘了吧,自己亲手立起的那块墓碑,还有更为久远的事情……连哥哥的身影都被时间冲掉了,我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所谓?”
关岛沉默不语。
“三年了,他这个人一点都没变啊,哥哥描述得真好,‘看上去温柔平和,面对生人不善言辞,偶尔会有些孩子气,但是出事时非常可靠’……”
‘想必是个专一的人’
阿拉斯加转过前方的建筑走来,她不再狂放张扬地笑,她的神情凝重。
“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他是个稍稍挑拨就变心的人,只能证明哥哥和我都看走眼了。”
夏夜缓缓起身,声色好听如张紧的琴弦。
“我不会放弃的,我还没有输。我会让他看见,我是怎样一个多变的女孩,为了他可以作出任何改变的女孩……”
阿拉斯加在夏夜身边站定,以大气而不失美感的姿态持握着那柄造型前卫的吉他,身后三门MK8 12英寸火炮的炮身斜放,形如骑兵披风,两座双联MK32M4副炮的音箱单元在她脚边蹦跳。
“啊啦啊啦,侦查完毕了,王子殿下的位置已经探明,只是从这里过去。路途中免不了战斗。”
“阿拉阿拉,虽然你这样说的确十分浪漫,我也十分高兴,但还是请你别用那么童话的字眼好吗?我已经老了呀……哥哥告诉我,只要夙愿还在,战斗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夏夜理了理裙摆,向着关岛伸出右手,关岛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身前蓝光跃动,武装展开。
“我们去把黎砂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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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
赤城猛然睁眼。
舰侦在她东南一千一百码的位置发现了安云紫,提督被一名青年挟持,正往南门出口逃逸,势必穿过警方与毒贩交火的区域。
“挟持?!”
赤城听过报告大惊失色,她立刻动身去追。
与此同时,距离南门六百码的位置。一片开阔地带,低矮灌木、艺术雕塑与帐篷商店是仅有的掩护。东面不到五十码的建筑群中,武警正与毒贩对射不止。
黎砂带着安云紫趴在茂密的灌木丛里,探头窥视着周边情况,安云紫听着刺耳的枪声瑟瑟发抖,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出来。
要命!这个时候撞进战场!贸然行动的话,双方的火力都会找上门来,他有再多命都不够用,何况身边还有个无辜的孩子。
对,无辜的孩子,黎砂暗暗感慨,这孩子真是倒霉,如果自己不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出去,恐怕她心里会留下不小的阴影吧。
“大哥哥……好,好可怕……我们快点走啊……”
安云紫抱头啜泣。
黎砂摸着她的头:
“不怕不怕,不哭不哭,有哥哥我在,不会有事的,再等一小会儿,一小会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真的吗?”
“拜托你别每次都问这个,小小年纪,你难道就对人生都产生怀疑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骗子,好人才是最多的!你的家长是怎么回事!”
安云紫听不懂黎砂的抱怨,她趴着不说话了,黎砂继续张望,皱眉握拳,忽然又被安云紫的吱声惊动,她说:
“大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呀,”黎砂一愣,“我叫黎砂,黎明的黎,石字旁的砂。你会写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云紫在小手里写着“梨沙”两个字,心想这不就是梨子味的沙冰的意思吗,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说世界上好人最多,那你是好人吧?你真的是好人吧?”
黎砂捂脸,感到神烦无力,他说:
“真的真的,说谎的人要吞……吞什么呢……吞一千颗子弹好了!这回你相信了吗?然后呢?你想干什么?”
“我以后要告诉姐姐,有一个叫梨沙的好人,姐姐孤零零的,除了我没有人陪着她,也许你可以和她做朋友呢,你还会喜欢她呢。”
安云紫仰着小脸说着,眼里明明有泪水,却嘿嘿笑出来。
黎砂瞥了一眼战场,没有危险,继续同她交谈:
“可是你刚才还一副和你姐姐赌了气的样子,说她是骗子。”
安云紫的双手的食指指尖互相戳。
“刚才的不算数,我现在又很想她了,不过你还是要先带着我找爸爸,再找姐姐,我们三个……我们四个以后一起来玩。”
黎砂琢磨着,这孩子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她的姐姐,估约也和她一样是个脱线但可爱的小鬼吧,于是黎砂点头。
“好啊好啊,我可以和你姐姐做朋友,不过喜不喜欢她就不保证了。现在你可不可以乖乖地不说话呀?等会儿我们要稍稍地出去。”
“真的呀!”安云紫两眼放光,伸出小手,“我们拉钩,拉钩了就算数了,我都听你的。”
“好诶,拉钩拉钩。”
黎砂用小指扣住安云紫的小指,摇了摇手。
忽然有匆忙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黎砂一惊,对安云紫做噤声的手势,安云紫点点头,趴下装死。
三名毒贩从北面绕过来,在这片灌木丛后压低身子停下,似乎是想侧袭武警。
“蓝组的弟兄们呢,怎么还没跟来?那帮条子没有发现我们,这是大好机会!”
“看啊,他们在那边……他们被缠住了,我们先上!”
“好!好!把子弹都装满!不要忘了枪膛里的那发!”
三个毒贩紧张地交谈着,看样子他们是有一定经验但不算老道的货色。
没看见我们!最好了!快滚快滚!没空理你们!
黎砂隔着不到五吋的距离小声咒骂。
毒贩们正要跑开,打头的那人脚下一滑踩进灌木丛中。
“喂!”他有些发愣,“我怎么好像踩到了一个西瓜!”
西瓜……
黎砂从灌木丛中飞扑出来,左手一拳打裂他的面骨,同时右腿横扫踢断第二人的手腕,抢过短管Mossberg霰弹枪一枪把第三人打翻。
“你他妈脑袋才是西瓜!”
黎砂一脚踩在打头那人的头上。
他转过身来,对着又被吓哭的安云紫跪下,晃了晃头:
“快!坐到我肩膀上来,抱紧我的头!我们要走了!”
安云紫犹豫了两秒,爬上他的肩头。
“啊啊啊!别抓眼睛!”
黎砂顶着安云紫站起来,左手拿着霰弹枪,压低重心,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向出口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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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急促地喘息,举着长剑缓步后退,瞳中仍是如山的冷峻,注视着三名敌手,身体却已伤痕累累,雪白的肌肤染着血污。
在她对侧,十步开外,扶桑姐妹与古鹰却是战力依旧,并未受到严重创伤。
难缠的日本战舰……柔术,扇舞与剑道,她们原来是白刃战的好手吗?一对一的话,纳尔逊没有任何压力,但是现在是一对三,正巧纳尔逊又受到战场限制,无法放开火力,十四吋的倾斜主装在抵近作战时,完全无法抵御同尺寸的舰炮破坏!
她处于绝对的劣势。
“不要给她喘息的机会!就这样一鼓作气击败她!”
扶桑沉声低呼,正面冲向纳尔逊。山城与古鹰兴奋地应声,从左右跟来。她们斗志昂扬,因为她们正在打破大七的神话!
纳尔逊咬紧牙关,引剑蓄力去迎。
“别猖狂!”
她直刺最为棘手的扶桑,扶桑却猛地变向,避开剑尖,古鹰从她右后现身,自下至上一刀挥向纳尔逊的喉咙,纳尔逊抽身急退,不料山城绕后截住去路,她慌忙转身挥剑挡住山城的折扇,这时后背被古鹰斩击,力道庞大,令她失声痛呼,伤口几乎深入脊髓,血弧升腾。扶桑还要趁势追击,她一把抱住纳尔逊的腰,巧劲成倍放大力量,纳尔逊被猛然横甩,撞断数颗古树,撞进广场西面一座巨大的石碑中,石碑轰然倒塌,纳尔逊被掩埋在碎石下。
“成了!”扶桑握拳叫好,“我们击垮她了!”
山城向着纳尔逊的落点追去,大声问扶桑:
“姐姐,我们要杀了她吗?”
扶桑略作思量,有些艰难地点头。
“虽然我不想见血,但是不杀了她的话,她还会来妨碍赤城大人和我们,到时她未必会对我们留情。”
山城的眼中闪过寒芒,古鹰的呆毛用力晃动。
她们远远望见,纳尔逊破开瓦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图维持战斗的姿态,但伤势太重,只能用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真是坚强。
但也到此为止了。
古鹰领先一步,她双手握刀,疾速飞奔,用尽全力,将太刀刺向纳尔逊的脖颈。
纳尔逊望向刀尖,瞳中是山岳般庞大的无惧无畏。
瞳中浮现出某些面容与回想。
她的瞳孔动摇。
此刻暴音如同海啸,古鹰被巨剑狂暴地挥砍腰际半空截停,巨剑继续挥舞,将她反向打回,与山城撞成一团,
扶桑在她们背后全力抵挡,才抑制住他们的去势。
死寂。
“你挡什么?”
白刃在扶桑耳边发问。
扶桑震惊。
三艘战舰被一并挥砍飞出,落在十码开外。 白刃将MK7拄在地上,右手发出雷暴般的巨响。
“百磅出头,凭现在的质量,你挡得住吗?”
纳尔逊无力地跪倒,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她认得那个人……黎砂的……学长?
头好痛!
扶桑姐妹与古鹰迅速起身,望着这个并不健壮,反倒仪容优雅如同英伦绅士的男人,眼中难以置信比苦痛还大。
事实上他确实是个英伦绅士。
“啊呀,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是个怪物。”白刃活动左手手腕,“遵循骑士礼节,我先自我介绍,我是战术顾问,艾奥瓦·怀特布雷德,来自英国纽卡斯尔。”
他没有将任何目光交给纳尔逊,始终注视着三名敌手。
敌手们被Iowa这个名字震慑。
“衣……衣阿华?”
她们回想起七十年前太平洋战场上那个恐怖存在的狰狞身影。
“我想你们误会了什么。”白刃低笑,“我是个血统纯正的凡人,至多算是陆军士兵。”
凡人?士兵?
“陆军马鹿!区区凡人!”
山城听罢这话,怒不可遏,起跑攻向白刃,动作狠辣直取首级!
“啊呀,你看不起凡人吗?我想你们不会忘记,凡人是你们的父辈,凡人设计了你们制造了你们。”
白刃不急不缓地动手,拔出深陷地面的MK7贫铀巨剑。
“凡人既然能创造你们,就必定能毁灭你们。话说回来,能毁灭或是毁灭过你们的凡人,难道还少吗?”
他的双瞳点燃雷光,一如苏里高的鱼雷爆发。
“我就是其中一个。”
他一剑将山城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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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出口就在眼前!一百五十码!
黎砂加快奔跑的步调,安云紫愈发用力抱他的头。
忽然身后空中传来引擎轰鸣,黎砂回头,看见四架零战五二俯冲而来,惊恐霎时占据脑际。
为什么?事已至此,赤城都不肯放过他吗?
北面不远,赤城紧握双拳,断然下令:
“射击腿部!无论如何都不许伤到云紫!”
航空机枪开火了,火蛇冲刷黎砂脚后的地面,土石乱溅,安云紫吓得尖叫,黎砂忍住旧伤的痛楚,慌忙跑出蛇形步子,弹头的壁垒在他身后猛追。
事实上,对于零战们来说,贯彻赤城的命令是极难的事情,和射击那些快速跑动的武警不同,它们正在对一个低速的小尺寸目标进行大俯角的前置追踪,射击的提前量难以把握,子弹要么落在目标前方,要么把目标从头到脚整个打成筛子,要么就是落后。很难在不伤及安云紫的情况下截停黎砂,迎头打击更是必然误伤,黎砂压低重心,正面俯冲时子弹只可能落在安云紫头上!
高度吃紧了,零战们改出,拉起,在黎砂前方爬升并且转身,要绕回他的背后继续尝试,这段时间内他和安云紫是安全的,至少有十五秒!
但这十五秒里他们绝对没法冲出乐园找到掩护!
黎砂的眼中有片刻挣扎,他向右冲进树丛中,放下霰弹枪,把安云紫拎起来放在一颗大树的树根旁,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别哭了别哭了,没什么可怕的,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引来了危险。”他四下顾盼,帮安云紫擦了擦眼泪,“对不起啊,之后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了,我不能信守诺言帮你找爸爸,和你的姐姐做朋友,对不起。要是我还能回来,我会信守承诺吞子弹给你看的。”
安云紫茫然地望着黎砂,什么都听不懂,也不知要说什么。
黎砂咬牙,左手擎起霰弹枪,转身跑开。
他以为赤城的目标是他,不愿连累安云紫,打算把战火引去别处,却不知道,赤城是因为要夺回安云紫,顾及安云紫的安危,才没能立刻杀死他。
“混账!冲我来啊!向这边来!”
黎砂挥舞枪身,朝着零战们怒吼,向另一侧树林跑去。
这一幕被赤城看得清楚分明,她的眼中涌出滔天杀意。
“又是你……你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从今以后,你再也无法妨碍我了……”
她取出两支银头箭矢,搭上弓弦,射向天空。
“天山,彗星,送他去见南云!”
20毫米机炮炮弹撕开树枝击打在黎砂身旁的树干上,木屑横飞,他倒吸凉气,灵敏地绕过密集树木,翻滚变向规避。然而与那些穿行在枝桠之间的零战相比,他的灵敏不值一提,很快便有一架零战控制空速,对他咬尾,一秒后便是教科书般的射击窗口。
黎砂回身举起Mossberg打出一发鹿弹,零战中弹,摇摇晃晃撞上一颗榕树,轰然爆炸。
他和那些武警不一样!他拿着武器,就要抵抗到底!脆弱的战机还敢不知死活跟得这么紧?把十二号鹿弹的弹丸按照你们的缩比放大,至少也是五英寸级别的炮弹! 127mm弹丸的对空霰弹,你们不怕吗?来尝尝看!
单手转枪上膛,黎砂向着头顶冲前的零战开火,这架战机正处于视线死角,被打中机腹凌空解体。
还剩两架!
黎砂退泵。
一枚航空炸弹落在他右前方向二十码,猛烈爆炸,弹片割破手臂脸颊与侧颈,他被冲击波掀翻,耳鸣头痛,滚落一边撞上树根,全身骨骼几乎散架。
天山与彗星在空中盘旋。更多炸弹源源不断地落进这片小小的树林,四处都是爆炸,黎砂痛苦地呻吟着,抱头蜷缩不敢动弹,然而最近的一枚炸弹仍旧把他震上半空,远远抛开。
终究是命数已尽啊,要死在赤城手里。
纳尔逊……我还没来得及……
黎砂的眼角涌出泪水。
他落入关岛的怀中,关岛将他稳稳接住,轻轻放下,他们身侧,阿拉斯加上前一步,面对漫天的天山与彗星,右手扬动吉他琴颈,拨片扫弦。
“C和弦代表着——明亮!”
MK32M4音箱单元配合准确的琴声节奏,不紧不慢开火点射,配以雷达和复频声波的联合测算,VT引信精准到顶,空爆弹药如激流金属的Riff般递次炸开,编织致密的破片天网,打出博福斯**弹药的效能,舰爆与舰攻们像是见了火焰的群狼,惊恐地四散规避,其中高度最低的天山更是中弹解体,但它们毕竟老练至极,立刻重整阵型攻来,投下成吨的炸弹。
关岛一拂键盘,钢琴琴声悦耳动听。
“Am和弦蕴含着——庄严!”
低频音波的定向冲击找准固有频率,提前触发引信,效果等同与坚韧的护盾,航弹凌空起爆,破片与爆压被接踵而至的爆压冲散,阿拉斯加再次上前,音箱单元的五吋副炮与身侧MK8齐射,对空榴弹的蜂群逼迫敌机爬升四散规避。
两艘战巡的对空作战堪比华丽演奏,黎砂看得叹服。忽然眼前晃过一双玉手,他被拉起,夏夜他身前垂头站着,神色自若。
“夏夜,对不起,我……”
黎砂一时语窒,夏夜却将食指轻放在他的嘴唇前,摇了摇头。
“什么都别说,先度过眼前这关。”
关岛回头轻唤:
“小夏,我撑不了太久!现在怎么办?”
“诶?”夏夜按着鬓角沉思片刻,“说起来我对战斗一点都不懂诶,电影里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要逃跑的吧?”
黎砂却将枪指向北面,舰载战机的来向。
“不行,夏夜,现在情况有变,我不能就这么走掉。把阿拉斯加借给我,防空专长的她,一定可以对抗赤城!”
夏夜眨眼,脸上是茫然的神情,关岛则微微皱眉,她熟知赤城,美国海军全员都熟知赤城。
“啊啦!我可不是东西!谁都不能把我借来借去!”
阿拉斯加回头冲着黎砂竖中指,这时舰爆们再次攻来,她慌忙弹一个Fmajor7和弦的七连音去迎击。
“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黎砂恳切地望着夏夜,“我必须了结已往的恩怨,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
只能依靠我。
这算什么?
夏夜轻叹一声,耸了耸肩。
“这次就听你的好了……我和关岛呢?我们要怎么办?直接逃掉吗?”
黎砂点头,示意夏夜看向西面
“从这个方向直行七十五码,那附近应该有个小女孩,她与家人走失了,你们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回身来支援我们。我不能和她待在一起,因为我是对方打击的目标。”
夏夜看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个人有时真叫人看不懂……”
“你说你已经观察我很久了,那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啊。”黎砂硬着头皮干笑,“拜托你!现在就去吧!”
夏夜轻哼,低声喃喃一瞬,转身拉着关岛的手小跑离去,步子腼腆。
定向冲击失效,一梭机枪弹扫在黎砂脚边,他立刻侧向跳开,背靠正在对空射击的阿拉斯加,手忙脚乱地检查霰弹弹药。
独臂真是麻烦。
拿到这柄枪时弹仓满载,膛内一发,那么现在应该还剩三枚12号弹,弹种不明,估计都是鹿弹。
三枚鹿弹,微不足道,刺进赤城嘴里,能打断她的喉咙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拉斯加!我们现在向北突进去搜寻赤城,你要保证防空火力没有疏漏!”
“啊啦!你瞧不起我吗!看好了!”
阿拉斯加随手弹一段Andy James的Solo,起伏音律诡秘莫测,弹网不按常理出牌,当即击落三架天山。
不愧是强化防空的大型巡洋舰,速弹流派的好手,黎砂暗自点头,从她背后转出,要起跑向北冲刺。
一枚箭矢无声飞掠而来,刺穿他的右臂,嵌在血肉中,停下。
黎砂怔然。
他逐渐放大的瞳孔映出火光,箭矢在他的手臂里燃烧,要化作战机,在这个距离上引爆航弹!
枪响!血浆四溅!整条右臂与箭矢碎片划出弧线远远飞开。
黎砂毫不犹豫地开枪打断自己的右臂!
虽然右臂的骨骼早已粉碎无法治愈,但肌肉,血管与神经仍旧保持完好,那并不是条毫无知觉的手臂!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双膝跪倒两眼发黑,险些当场昏死。
阿拉斯加惊愕至极地望着黎砂,看见动脉裂口血液喷涌如泉,大惊失色。
“该死的!啊啦!我来帮你止血!千万忍住啊啊啦!”
她拉出三根吉他六弦来,当作止血带,全力绑住断臂压制血管血流,用两块崭新的擦琴布为伤口临时包扎。
忽然背脊一阵恶寒,阿拉斯加诧异,回头循迹望去。
赤城依旧身着杏色和服的舰装,手提长弓肩负甲板,从远方缓步走来。铁色浓云在她头顶聚结,本该阳光大好的正午,却晦暗得如同垂暮。
“请继续。我不会无耻地攻击一名武士的后背。”
赤城轻拂长袖,弓身放低。
“也没有那个必要。”
阿拉斯加狠狠啐了一口,动作利落地完成急救,转身提起吉他,黎砂沉重地呼吸,撑着霰弹枪的枪身站起来,脸色苍白。
“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呢?你以为找来一艘美国战巡,就能击败我了吗?”
赤城望着黎砂,语气平淡。
“说实话,我看你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我还没用牙咬你的喉咙呢。”
黎砂逞强地笑。
赤城皱眉。
有那么一刹,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五分钟前舰侦已经确认,云紫暂时安全。
那就没有理由放过他!
赤城猛地左甩弓身,抛射三枚银头箭矢,居中一枚化作零战五二拦下射向她的炮弹,余者则是过量负载的彗星,反攻阿拉斯加,阿拉斯加撤回MK8舰炮,弹奏攻势Riff与她对抗。
“啊啦!日本航母!你这样看不起我,等会儿就不止丢面子了,还要留下叫你收敛的伤!”
赤城冷笑,并不言语。
两艘战舰激烈交火,爆炸四起,黎砂躲至阿拉斯加身后,阿拉斯加是个性格暴烈的少女,MK8舰炮与MK32音箱单元无不主动攻向赤城,炮弹破片与定向冲击横飞,然而赤城安然自若,利用爆压与飞旋的钢铁花瓣掩护自己,她离地半吋,悠然飘动如风中夜蝶,行迹诡异,难以直击命中。同时舰载战机从四面八方轰击阿拉斯加,阿拉斯加无法攻守兼顾,渐渐从主动进攻位置上滑下来,转为全向抵抗。
不妙啊……没想到连阿拉斯加都不是她的对手,黎砂虚弱地喘息,他现在帮不上忙,现在只能期盼阿拉斯加能撑住,撑到关岛赶来,姐妹各司攻防,情况想必会对自己这边有利!
关键时刻,关岛赶来!MK8击出九枚穿甲弹,从侧面攻向赤城,赤城一惊,措手不及,慌忙变向,然而甲板仍旧中弹两枚,被毁去三分之一上段!
赤城中弹受伤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黎砂几乎要站起来叫好!
“梨沙哥哥!”
他忽然听见安云紫的声音!惊诧地转头,看见夏夜抱着安云紫,从左侧向这边小跑,她伸手挡住安云紫的左脸不让这孩子去看战场。
怎么回事?!
“黎砂!这孩子哭闹着不肯走,说是一定要来找你!”
夏夜以为战场是花园吗?!她正远离关岛的庇护!黎砂大惊失色,他朝着两人呼喊!
“别过来!退回关岛那边去!”
爆炸掩盖他的话音,夏夜仍旧向着黎砂和阿拉斯加跑来,阿拉斯加与关岛正全力迎击战机,无暇顾及这边,只有黎砂清晰无比地看见,火焰与硝烟中,赤城望见夏夜,眼中寒芒暴起,钢铁花瓣飞旋着攻来!
“夏夜!”
黎砂嘶声吼叫!
可惜太晚。
钢铁花瓣掠过夏夜的脖颈,带出凄厉破鸣与血光,一缕长发被裁断,翩然落地。
黎砂跪倒,瞳孔几乎裂开,他抱头愤恨低吼,猛烈爆炸快要淹没他的五感。
“好痛!”
夏夜在他身侧停下,放下安云紫,轻声呼痛,眼里流出泪水来,安云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黎砂惊愕地转头,看见性命安好的夏夜,头脑发昏。
“这是什么?诶?痛死了!刺进脖子里了!诶?我的头发!”
夏夜触碰脖颈间的伤口,被痛觉刺激,又不敢动手。黎砂制止她,小心谨慎地从她的左面侧颈,取出三枚小巧的钢铁弹片,夏夜疼得眼泪直流,黎砂却是长长舒了口气。
刺得不深,没有伤及重要血管。太好了……
但这是怎么回事?!赤城的这些花瓣,明明在防空洞中割开了威尔士与纳尔逊的次要装甲,甚至迎击炮弹影响弹道,为何现在连人体都无法刺透?
赤城变弱了?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关系到她的手段!
“你的手!天呐……怎么会……我们快些去医院……天呐……好多血……”
夏夜看着黎砂的断臂慌乱不已,掩嘴流泪。
黎砂咬牙,拍她的肩,看向火焰纷乱的天空与赤城的方向。
“已经止血了!暂时不要紧!现在关岛也来了!我们要搏一搏,铲除那艘航母!阿拉斯加,和关岛会合起来协同作战,击垮赤城!她已经受伤了!”
夏夜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近旁爆炸汹涌,阿拉斯加的一具音箱单元被航弹摧毁,左舷弹幕瞬间薄弱下来,关岛正尽力往这边靠,但自从夏夜带着安云紫出现在这里,赤城的舰载战机就变得愈发疯狂,前赴后继地冲击阿拉斯加姐妹的防线。
黎砂安抚着安云紫与夏夜,望向赤城,赤城目光灼热,一反常态。
燃烧的梨树。
“姐姐!”
安云紫忽然惊叫,她抬起头来望向北面的火海,没有了夏夜的阻挡,那个夜蝶般的身影在火光映衬下清晰无比。
姐姐?
黎砂脑海中话音震荡。
“姐姐!”
安云紫撇开黎砂的手冲向赤城,黎砂反应不及,没能抓住她,她很快跑出阿拉斯加的防御网!
“要命!”
眼见安云紫被弹坑绊倒摔倒在十步开外,黎砂立刻起跑去追。
赤城看得真切,看得震惊,她当即下令:
“停止攻击!全体战机!立刻停止攻击!”
“阿拉阿拉!关岛!”夏夜高呼,“别打了!不要伤到黎砂!”
战斗戛然而止。
黎砂在安云紫身边蹲下,单手将她抱起,安云紫摔得不轻,膝盖磕破了,稚嫩的小脸也划破了。
他蓦然听见赤城的厉喝。
“滚开!别碰她!”
赤城举着长弓,箭在弦上,直指黎砂眉心,黎砂脸旁安云紫紧紧闭眼忍痛流泪,她的神情焦灼目光摇撼。
“我叫你滚开!滚开啊!把她放下来!”
阿拉斯加这边,两人正好拦在她对赤城攻击的射击轴线上,她要向左侧移动,但黎砂回头用眼神拒止她。
关岛正在迂回,她在赤城的视线范围以外,赤城没有注意到她,而阿拉斯加一旦异动,战斗很可能再次爆发。
“云紫,不要怕,姐姐这就来救你,我这就杀了那个坏人!”
安云紫猛地睁眼,她恐惧地望向赤城,望向燃烧的赤城。
“姐姐你……你说什么?你要……你要杀了梨沙哥哥?”
“啊,是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他伤害了我,劫走了你,刚才还在与我战斗!云紫,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赤城微调箭头,感受着气流,一寸一寸修正指向,要将黎砂穿头倒毙。
黎砂的眼神逐渐沉滞,余光里关岛正在轻巧地侧移,寻找最佳射击位置。
快啊!
关岛被路边花篱绊倒,摔个七荤八素,动静巨大,赤城立刻有所觉察。
“退回去!”
她的厉喝伴着天空中战机的轰鸣,威慑强大。
黎砂感到双腿无力头晕目眩。
安云紫却忽然抱住他的头,用身体挡住赤城的射界。
“你胡说!姐姐!梨沙哥哥救了我!他说过要带我去找爸爸!他还答应我和你做朋友!他不是坏人!”
赤城与黎砂都怔住了,赤城的指尖颤动,黎砂的头皮发麻。
世界真小,上苍真会玩弄人的命运啊……谁能想到这个女孩口中的姐姐,竟是这艘厉鬼般的战舰?
“我没有胡说!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听我的话!让开一些!让姐姐杀了他!”
赤城拉着弓弦,强作镇静。
“不要!我不准!你们不准再打了!姐姐和哥哥,不许再打了!绝对不许!我要你和哥哥一起带着我去找爸爸!我要你和哥哥做朋友!”
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黎砂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
“赤城!我不知道你和这孩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你亏欠了她!你没有信守诺言!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绝不会把她交还给你这样的恶人!她会被你腐蚀!”
说罢一步步后退,招呼众人。
“阿拉斯加!关岛!准备战斗!我们没法干掉她,一面迎击一面撤走!夏夜,跟紧了!”
黎砂再次望向赤城时,却错愕地望见,赤城两颊清冽的泪痕。
她哭了?
赤城她……哭了?
“你懂什么?你明明什么都不懂!我才不会……我才不是什么恶人!才不会亏欠她!云紫她……她是我的提督啊!把她还给我!”
她放弦一箭,箭矢钉进黎砂脚边,却并未燃烧变化。
赤城的提督?
黎砂心中早已是骇浪惊涛,她叫这孩子提督?那么他这样做完全就是在……
将军!
“姐姐!”安云紫望着赤城急切地呼喊,用力黎砂的头,开始挣扎,“不要走啊!哥哥!去姐姐那里!你们握手言和!”
“啊,乖!我们先走!改天再说!我们先去找你爸爸,好吧?好吧!”
黎砂紧张地后退,赤城现在不敢贸然对他攻击,只是举弓跟着,只要退进阿拉斯加的掩护范围,他就赢了!
但赤城渐转悲痛的眼神……为何让他感到,心情复杂?
“你们打算上哪儿找我?”
漠然无温的话音响在耳畔,一个男子自赤城背后缓步现身,他中等个子中等身材,样貌平凡,穿黑色西装,谈不上气质,谈不上气场,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但是啊,黎砂认识他,黎砂的眼里迸出火焰。
毒枭张旗。
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爸爸!”
安云紫猛地推开黎砂,跳出他的怀抱,带着难以形容的欢欣,向中年男人跑去,她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恐惧悲伤,眼里只有那个男人,那个她五年未见的男人。
她的父亲。
把黎砂彻底暴露在赤城的射界中。
一刹里时间似乎静止,夏夜与阿拉斯加的惊呼响在耳后,黎砂木然后退,脑海中闷雷滚动。
他明白了,他全都想通了。
他被赤城一箭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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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狼狈地后退摔倒,伤势严重,震惊的神情早已麻木,她环顾左右,古鹰与山城早已摇摇欲坠。
“还要继续吗?”
白刃将MK7平举,神色平淡,胸口受到重击,露出破碎的装甲陶瓷。
山城紧咬牙关。
“他的右手到底是什么邪门的东西?要不是不能使用舰炮,不能采用作战吨位……”
“再试一次!”扶桑沉眉,“避开他的优势区域,重点攻击他的左翼!”
“好!”
三艘战舰踏出灵巧多变的阵型,扶桑在左山城正中古鹰居右,再次攻来,白刃稍作扫视,挥剑去迎。MK7毫无花俏地直刺,震开古鹰的太刀把她顶在剑尖,向左横摆劈砍山城,两艘战舰疲于抵抗,双双倒地。
然而最左的扶桑趁虚而入,压低重心,巨剑从她背上划过,她使出凌厉的双手刈,白刃被瞬间放倒,此时无论绞技还是固技,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他重创,扶桑狠下心来,飞身坠落,以携带着战舰重量的肘击,猛攻白刃当胸!
沉闷的装甲破碎声,白刃的血飞溅至扶桑脸上。
终于干掉了吗……
扶桑松了口气。
她的侧脸被轻抚,拭去血迹。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沾了别人的血可不妙啊,被你自己的血染红,才算是凄美。”
白刃带血低笑,扶桑的瞳孔放大,她抽身急退,却被沉重踢击腹部,滚落一旁,艰难地支起身体,看见白刃左手捂着破碎的胸膛起身,想必伤的不轻,唇边鲜血流淌,但他的笑容依旧和蔼温柔,令人不寒而栗。
“疯子!”
零星高炮火线,低压发射,白刃将MK7纵举作盾,弹头在贫铀剑身上敲出明亮火花,错乱跳弹,落在四周建筑与街道,伤及众多平民,白刃被震退啐血。山城踉跄上前,抱起扶桑,慌忙后撤,古鹰用刀撑着身体,继续克制地开火。
“没办法了,姐姐!我们撤吧!”
扶桑忍住屈辱。
“我不甘心……”
白刃目送三名败将远去,擦掉脸颊与嘴角的血迹,指尖滑过整个碎成蛛网的胸膛。
“啊呀,”他苦笑,“又废了。”
身后传来悉索响动,纳尔逊,她藏在瓦砾后方避开战斗威胁,现在战斗结束了,她艰难地站起来,挪着步子,向远处一个花坛走去。
白刃站定原地,持握着重剑,凝视她的背影。
“霍雷肖!”
他高呼。
纳尔逊的神情有一瞬僵滞,她不回头,继续缓慢地走着,声音低微。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啊,你否认吗?那我姑且沉默。”白刃将MK7背负在背,“你打得真漂亮,晚上可否赏个脸呢?到寒舍共进晚餐。说起来,我们好歹也是同乡人吧。”
白刃说他来自纽卡斯尔,那个遥远的港口城市。
纳尔逊有短暂犹疑,她摇了摇头。
“失礼了,我想安静地养伤,陪着我的……家人……”
家人,好沉重的两个字。
“如果你说火鬼的话,他现在在那边的游乐园里。”白刃拍掉衣襟碎屑,抬手指向东面,“我想你没有其他‘家人’了,是吧?”
纳尔逊一愣,游乐园?黎砂不是陪着那个女孩去听他企盼已久的音乐会了吗?怎么会在游乐园里?
黎砂瞒着她?黎砂在打什么算盘?
不,现在不是怀疑他的时候!一定是中途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定是的!那片区域还处于交战状态!万一黎砂被牵连进去,再次受伤,该如何是好?他能依靠谁?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吗?
他能依靠的只有我,他的战舰。
必须立刻去救他!
纳尔逊忍着伤痛,加快步调。白刃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笑。“虽然我很想再和你聊几句……但北面的战事还未结束,我想我要告辞了。”
他转身迈步,最后的话音缥缈:“我想你不久后就会有兴趣的,来我这边一趟。”
纳尔逊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把掩藏的武器装备找出来,原样佩戴。背上步枪时冰冷的枪身触碰背脊的刀伤,剧痛令她瞳孔放大。
但她咬牙忍住,摇摇晃晃拖着步子向东面走去,身影被硝烟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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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砂靠着南门出口的玻璃幕墙坐下来,看着慌乱的人群,医生与警察四处奔波,警笛刺耳回响,叹了口气,用左手试探右肩的箭伤,与右臂的裂口,痛得眼前发黑心脏抽搐。
赤城走时的眼神,浑浊如深潭。刻在黎砂脑际,挥之不去。
她在想什么?明明只要一声令下,最后射中自己肩膀的那支箭矢,就能化作战机引爆炸弹,铲除自己这个敌人。
为什么不下手?
安云紫,那个天真的孩子,她竟然……竟然是张旗的女儿?赤城的提督?
黎砂头痛剧烈,他转瞬想起堡垒陷落时,赤城那悲伤如海的目光,想起螺钉死时的惨状,想起天龙的纸鹤与威尔士亲王的胁迫。
想起两年前死于非命,死于阮正堂一众暴徒的陷阱的队友,A1,他的挚友。
他痛苦地低吼,眼泪顺着左颊流下。
忽然有人轻轻抚摸他的头,黎砂抬头,看见夏夜姣好的颜面,夏夜俯身,用一块橄榄色的方巾为他擦拭泪水。
“黎砂不哭。”夏夜温柔地笑,“你是个男子汉呀。”
黎砂看着夏夜被裁至耳根的头发与脖颈上的伤,原本夏夜的长发那样秀美,原本夏夜应该弃他不顾,但夏夜她却回来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黎砂哽咽心塞。
“夏夜,我……”
夏夜对着她摇头。
“我不是说过了吗?什么都别说啦。你受伤了你累了,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
她在黎砂左侧身边坐下,对着不远外的阿拉斯加姐妹说:
“阿拉阿拉,关岛,麻烦你们去叫医生来。”
关岛低声应她,阿拉斯加则对着黎砂点头。
“啊啦,你是个硬汉!也许等你伤好了,我们应该凑在一起,找上内华达和荷马,聊聊西部、枪炮、吉他和烈酒!”
她被关岛拽着衣领拖走。
黎砂笑不出来,他感到头昏脑胀,呼吸都变得乏力。
毕竟受到沉重击打,忍痛交战又大量失血……还是撑不住啊。
靠着夏夜的肩膀昏睡过去。
十分钟后。
黎砂打着寒颤惊醒,发现两个医生为他进行了伤口处理,右臂断口被谨慎地封好包扎,箭伤也做了治疗。自己依旧靠在夏夜的肩上。夏夜见他醒来,笑容温柔不改。
左手连着输液管,血浆源源不断地灌进他的静脉。
好冷。
冷得难以忍受。
黎砂瑟瑟发抖。
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
“这样处理以后,暂时没有大问题了,请你立刻搭乘那边的救护车,到医院进行正式的手术。”
医生说完收起工具,匆匆离开。
夏夜听罢这话,谨慎地扶正黎砂的身子,活动右肩,大概有些酸痛。她提起输液挂架,握住黎砂的左手,对他说:
“呐,黎砂,我们走吧,去医院给你疗伤。”
她忽然发觉黎砂的眼神空洞木然,笔直望着自己的手臂,望着那管血液的细流。
“不,不行……我不去医院,我要先回去。”
他轻声喃喃。
我要去见纳尔逊……
我还有话……必须告诉她……
我不能再等了……
夏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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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逊拖着疲惫至极伤痛难忍的身躯,来到玻璃幕墙后方,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至极,但还是望见黎砂和夏夜的背影,还是认出了黎砂,双手战栗得愈发剧烈。
她不敢就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样……会很难堪啊……
黎砂与夏夜无法看见她。
她的呼吸紊乱,视线模糊,耳畔的声扬时近时远,像是在海面上下沉浮。
她在玻璃幕墙背侧,相隔无法望穿的单薄隔阂,靠着黎砂的背坐下。
夏夜的话音颤抖: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还想着去见她?你应当先关心自己!应当是她找到医院来关照你!但她不会的!她甚至不知道你陷入了这场危机!”
她说什么?
幕墙阻挡,警笛嘈杂,纳尔逊听不清夏夜的话。
黎砂低垂着头,话音微弱:
“别这样说啊,夏夜。我只是想见她,想见她……立刻,马上。不管你怎么想怎么看。我啊,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她才挺过来的……”
听不清……
“但是这次呢?你依靠的是她吗?不是吧?不是吧!是我啊!我明明不懂战斗,都那样努力地去保护你了!你明明作出那样伤人的举动,我都不计较了!”夏夜松开与黎砂相握的手,后退一步,“她想必在生你的气吧!因为我和你约会这点小事!不然绝不会不闻不问!而我,不管你说什么你怎样做,我都能忍受!”
黎砂有些难忍:
“等等,夏夜,重点不在这上面……”
救护车鸣着笛驶过。
听不清啊……大声些啊……
纳尔逊闭眼仰头。
“我懂了,我想通了。”夏夜的身躯发颤,“你是因为依赖她,才对她产生感情的,不是吗?因为她有强大的武力,能庇护你……但你看啊!现在我在你身边,你不必单单依靠她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自己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感情……依靠?
黎砂的胸膛起伏,他轻声咳嗽。
“你冷静些,夏夜……”
“对呀,你没法反驳这点是吗?所以说,该冷静的是你……”夏夜有些抽噎,但她还是撑着强硬的语气,“我早就说过了,人和战舰是不可能……”
“你够了,夏夜。”
黎砂打断她,她的心头一震。
纳尔逊的呼吸一滞。
“我啊……绝不是不是因为先遇见她……依赖了她……而是因为……”
黎砂再说时,有些语无伦次,但他还是坦然无惧地说下去,他提高音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劲。
“我一直,从来,将来也会,永远都喜欢她!并不是你……对不起。我也许因为我一直深爱着她,比谁都强烈,老天才会让她来到我的身边!”
黎砂力竭,将头埋进膝盖。
一辆警车发出刺耳至极的警笛声驶过。
夏夜垂头站着,黑发盖住她的面庞。
“这样啊。”
夏夜低声喃喃,视线移向别处,她的声音变得苍白无力。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我说什么,怎么做,都是徒劳了……我从刚开始就是输的……”
她没有哭喊或流泪,她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后退,远离黎砂。
“真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她仰头看天,天色灰茫,她短促地叹息,“也许我最初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放心吧,从此我不会再来叨扰你们两人了……”
再见了。
夏夜转身跑开,消失在街角。不远外的阿拉斯加与关岛慌忙去追。
纳尔逊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茫然望向前方,不知自己眼中映出了什么,只知道视界与世界在逐渐失去色彩,逐渐黯淡。
她不敢回头。
那片刺耳的警笛声中,她依稀听见黎砂的话。
我……会永远……喜欢……你……比谁都……强烈?
她听错了吧……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脑际反复回响着黎砂断断续续的话音。
她用那柄步枪,那柄她一直护着的,黎砂的步枪,撑起自己的身躯,不知轻重,不明方向地向前走去。
像是失掉灵魂的躯壳。
黎砂喘息着,不住地喘息着。
是啊,没什么可怕的,为了她,我一切都可以抛弃。
我这就回去向她告白……
他忽然捂住胸口,蜷成一团,心头像是受了千刀万剐,绞刑凌迟,难以言喻的剧痛。
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失去温度。
为什么?
纳尔逊眼前一黑,伤势达到极限,失去全部力量,向前倾倒。
白刃轻轻接住她的身躯,距离恰好,矜持礼貌,而不是顺势抱入怀中。他凝视纳尔逊满布伤痕的脸庞,又看了看黎砂痛苦挣扎的背影。
也是蓦然长叹。
“你犯下了难以原谅的错误啊,火鬼,也许你一生的轨迹就这样改写了,你明白吗?”
令人感叹。
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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