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
妟珣沿着楼梯，拼命朝楼顶奔袭。额头与背脊流淌的冷汗，以及不断传来刺痛的神经，都令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再加上这栋楼楼顶刚刚响起的轰隆，使妟珣愈发的心烦意乱。
该死，那家伙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妟珣紧咬牙冠，脑海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就像今早现场时，看到的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般，历历在目。
肯定不会有事的，她可不是那种柔弱到需要人保护的女孩。
试图抹除这挥之不去的景象，妟珣只好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坚信灯影平安无事。
虽然心理暗示多少能给他一些慰藉，但心有余悸仍旧在所难免。
他很害怕，每爬上一层楼，每过一段转角，妟珣就越慌乱，仿佛这栋楼的顶楼便是恐惧的深渊，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愈发困难。
不愿想法成真的执念，希望看到与之相反结果的期望，两股完全相斥念想，在阻拦的同时却又不断激励着妟珣。
纵使呼吸渐渐和步伐失去协调，心率使他的情绪显得极具不稳定。
但是无论如何，结局如何，他深知自己不能停下脚步，至少要赶在一切都还不晚的时候，去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过失。
趁着推开屋顶大门，阳光照射的自己无法睁开双眼，然后去弥补自己还能够弥补的一切……
“灯影！！你在哪？！”
无人回应。妟珣环视满是狼藉的四周，神情焦灼的喊到他的名字，寻找她的身影。
当他的目光扫视过天台阴暗面的一隅时，他看到了那个他自己所想弥补的一切。
灯影依靠着凹陷的墙壁，苟延残喘。浑身伤痕累累，血渍与污秽混杂着，侵染，使灯影的半身显得模糊不堪。
凌乱的银发，失神的双眸，一道尤为严重的刀伤从肩膀撕裂到小腹，原本匀称锁骨，此时已然外露，血肉包裹着的情景，极其渗人。白皙的肌肤上还留有数不胜数的伤痕。
胸口血淋林的贯穿伤令妟珣不禁骇然。他甩开眼镜，扑到灯影身旁，托起她的脸颊，动用神眼的力量，竭力迫使她保留意识。
“求你了，灯影，千万不要死啊！”
妟珣一面呼喊着，一面手忙脚乱地用手里仅有的物件，为灯影做紧急止血。
“妟……珣……”
似乎是神眼的作用，维持并唤醒灯影早已沉睡的意识，稍稍缓解了痛觉神经带来的痛苦。
纵使如此，灯影依旧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也因为肺部呛出的血沫堵住咽喉，灯影连说话都变的十分困难，更何况随时都有窒息的可能。
“很好很好，说些简短的，不耗费精力的词汇，尽量保持清醒……我已经用神眼降低了你的神经感知……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要睡着啊！”
“对……不起……”灯影的呜咽着，暗淡的眼眸，沾染污垢的眼泪顺势滑落。
“笨蛋，你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何况导致这种事发生，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啊！”对于灯影的道歉，妟珣毫不留情的反驳道，“所以你一定好好活着，听我道歉啊！”
“对不起……灯影……很没用……”
灯影没有理会妟珣的话语，泪水不停的夺眶而出，自顾自的难过，自顾自的哭泣。
“好啦！别说了！”妟珣厉声训斥道，“是的，你这家伙很没用！不光受了重伤，还快要死了！你害我为你绞尽脑汁，为你不惜动用神眼，来维持你的意识，并承受着你的部分痛苦！我也在想法设法的救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可现实偏偏让我感到力不从心！”
妟珣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刀，割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随之溢出。
此时，灯影亦然不再说话，妟珣虽然不清楚她是否还存有意识，或是已经昏厥，但只要一丝希望，也要把它赌上！
妟珣强行掰开灯影的嘴，让她咬住自己的正在流血的手腕，任由涌出的鲜血渐渐淌进灯影的体内。
妟珣轻轻搂抱住她，不顾血渍弄脏衣物，不顾她的双眸猛然睁开，散发着炽焰般的幽光，不顾她松开淌血的手腕，尖小的虎牙陷进自己的颈动脉，贪婪的**……
“所以我干嘛要救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呢……”
说完，妟珣因失血过多，意识随即堕入了深渊……
◆
滴——滴——
医院清冷的走廊，时至傍晚，来医院的人变得很少。这或许不是医院所希望的，但却是妟珣所期望的。
越是安静的环境，越能专注于思考，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远离纷扰与喧嚣。
这样的时间很难得，妟珣对此很是喜爱。
不过今天，他根本毫无闲情逸致，去享受这份静谧。他手里捏着医疗报告，心情的糟透了。
伫立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隔离窗前，侧耳倾听着心电图平稳的跳动，以及病人低微缓和的呼吸，总是令人感到格外安心，多少安抚心中的嘈杂思绪。
妟珣单手缠着绷带，脖颈贴着纱布，面如死灰的翻看着原罪机关传来的事后简讯和研桐的任务报告。
简讯：【犯罪者新罪——“哀伤雪女”以逃离封锁范围，无处寻觅，机关专员正扩大追捕范围，对周边车站及旅馆进行逐一排查——】
讯息还未读完，妟珣便把它删除掉。与其做这种繁琐且无用的搜查工作，不如勘察现场，得到的线索，比像只无头苍蝇乱撞要好的多。
终归只是表面工作，暂时给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为最后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做准备罢了。
看完研桐和汐子的慰问短信后，妟珣索性回复她们不用担心，便熄灭了屏幕。
望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灯影，娇小的身躯脆弱不堪，面带着呼吸罩，能够看到呼出的些许热气凝结的水雾。
苍白的脸颊略显红润，本该失去的左手和右腿也随自身状况的好转而缓慢再生着。
影子的恢复能力通常是普通人的十倍左右，但像灯影这种特殊个体，恢复力则是原有的百倍左右。
预计明后天的傍晚，意识差不多该苏醒了吧……
正当妟珣默默注视着灯影，神色凝重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空洞响声，忽然回荡在幽静的走廊里，轻健且沉稳。
这个声音是……不像是姐姐……慕瑶么……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高跟鞋啊……
妟珣转过身，来者正是他所预料的，不过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说实话，也有点出乎意料。
慕瑶身着玫瑰与红酒交织的暗红礼服，淡红色的秀发束起一绺单马尾，厚厚的唇瓣涂抹着妖媚的口红，半透明的黑色长丝袜，与紧身的礼服相互映衬，勾勒出慕瑶成熟女性的曼妙身姿。
慕瑶那名副其实的御姐魅力和她身为原罪机关支部部长的风范，正如她高跟鞋所陪衬的坚实步履，淡淡的微装，使她介于素颜与妆容之间，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却又不容侵犯。
妟珣的心中难免少不了些许的悸动，但很快就能够控制住，所以不用担心。
“灯影，没事吧？”慕瑶单刀直入的询问道。
“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目前还需静养。”
妟珣如实回答，尽量避免自己忍不住问她这身打扮是要去干嘛。
“还劳烦你来一趟，真是对不起……”
“你也会道歉啊，”慕瑶听到妟珣的话语后，随即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你这次的道歉，与数月前那次毁掉高架桥的道歉相比，更加有知错的意思呢～”
不得不说，那笑容是妟珣见过的笑容中，最为成熟稳重的。简直就是上司慰问下属的微笑，虽然妟珣对此并不介意。
“欸……身为本次行动调查的主要负责人，导致部下身受重伤，应当承担全部责任，没有好推脱的……何况，就算这会儿不拿我兴师问罪，迟早也会惊动上层，惩罚在所难免。”
“你倒是挺明白的嘛，”慕瑶依靠着墙壁而立，双手抱怀，嘴角微扬，“那这次不打算求助于你姐姐了吗？”
“我不想麻烦她……毕竟是我自己的烂摊子。”
“平常不都是丢给妟长官去处理的吗～怎么这次变得这么乖了。”慕瑶挑逗似的看着他。
“偶尔也想让姐姐为我省心点嘛……你说是吧。”
妟珣看着昏睡的灯影，眼眸深邃。
他撒谎了。慕瑶能够感觉他情绪的轻微波动。大概是因为疲劳的缘故，掩饰的并不严密。
一反常态的作风和话语，其中必定情有可原。
“嘛，难得你这么懂事，”慕瑶笑着，没有戳穿妟珣的话语，转而跟随他的视线望向重症监护室，询问情况，“灯影怎么样？”
“暂时没什么大碍吧……”
“全身大面积粉碎性骨折，左腿和右手分别有被强行截肢的痕迹，双眼遭受利器重创，或轻或重的刀伤约有一百多处，体内超过三分一的器官因为强烈撞击而错位，庆幸的是，贯穿胸口的血洞，距离心脏只差几厘米，这也叫没什么大碍吗？”
“你看过医疗报告了么？”妟珣似问非问的说道，面如死灰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啊，包括现场记录……真是残忍呢。”
“呐，慕瑶，你知道吗……那家伙在快要死的时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她说自己很没用……”
妟珣淡淡的说道，不带半点情感。慕瑶没有回答，目光停滞在跳动的心电图上，稍有余悸的担心着。
“很像个笨蛋不是么？明明自己都快要死掉了，还说出那种话……”忽然，妟珣自顾自的苦笑道，“那家伙是我捡到的，也是我把带进的原罪机关，同样是我让她深陷危险之中……”
“你想为她报仇——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差不多吧，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有想迫不及待杀人的冲动呢。”
慕瑶用余光看着妟珣。灯影的受伤对他的打击似乎很大，能让一贯孤傲自满的他，说出不惜违背以往意愿的话语。
真不知道，该纵容他，还是好言相劝呢。如果换作是妟轩颖，又会怎么做呢？
慕瑶不禁反问自己，由此得到了答案。
“第七组组长妟珣，由于指挥失职，导致队友身负重伤，致使罪犯逃走，我以原罪机关支部长的身份命令你，停职休整，期间禁止参与任何行动，等候通知。”
慕瑶从皮包中取出手机，像是临时起意的一边打着字，一边念着里面的内容。
“就这样而已吗？”
“是的，就这样，”慕瑶发送完邮件后，抬起头凝视妟珣充斥着血丝的双眸，“我希望你能借此调整好自己，原罪机关的行动，不需要夹杂私情者参加。”
“这也是你封存现场记录，设置为SS级权限的原因么？”
“我不愿意看到我的部下，因为一时的仇恨而蒙蔽双眼，公然违抗命令的情况发生。”
慕瑶神情严肃到不容质疑，冰冷的目光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妟珣的脖颈。
“趁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灯影，但愿她醒来时想看到的，不是纯白的天花板和空荡的房间，”说完，慕瑶转身打算离开，“以及少把自己的血当灵药，随随便便的使用，小心惹火上身……”
“嗯，我能问问，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
最终，妟珣还是没忍住的向慕瑶抛出问题。
说真的，她凑近时，浑身散发的那股撩人心弦的迷人香水味，不断刺激着鼻翼和内在的荷尔蒙……作实太令人在意了。
“那还用问么？”慕瑶回过头，就像故意挑逗妟珣般的莞尔一笑，“当然是去“秘密”喽～”
妟珣略略挑眉。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明明从大学开始就认识，却从知之甚少。
她的身世，她的背景，她的学业……啊，果然太令人在意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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