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倒是挺难找的。”
远和利源脱下身上的大衣，外面还是挺冷的天气，进入院子温度就升了上来，穿着大衣就显得有点热了。
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走在她的前面，“主人在这附近布下了结界，这也是为了防止无关人等打扰。”
自己应该也属于“无关人等”，如果没有那样东西，远和利源想。
“这边请，远和大人，主人就在前面。”
远和利源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这处庭院很大，可以想象全盛时候是何等辉煌，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现在却是显得有些破落。
少女拉开拉门，远和利源走进房间，看到靠近院子的门开着，一个穿着白色宽大衣服的男人坐在走廊上。
“欢迎。”男人没有转身，依旧看着园中的景色，手中端着酒杯，旁边还放着几个已经空掉的酒瓶。
远和利源走到他的身旁，在不远处坐下。
“你想喝点什么？茶，酒，还是外面一些奇怪的饮料，雪女会为你准备的。”
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出现不远的地方，向着他们微微行礼。
原来她就是雪女，远和利源想，“普通的清酒就好。”
雪女行礼退下，不一会儿端着两瓶酒和一个酒杯上来，放下东西后再次沉默离开。
“源来的时候也喝这种东西，”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是他的什么人呢？”
“一个朋友。”远和利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倾倒在自己前面。
“原来是这样啊，每年的秋天他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去年他没有来，今年也是，我还以为他已经厌烦了这里。”男人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将手中的酒洒在自己面前。
远和利源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向着男人推过去，“这是您送给他的礼物，他在遗书中注明让我还给您。”
男人没有看盒子，沉默了很久，“我没有收回送出东西的习惯，既然是送给他的东西，那怎么处理便和我没有关系。”
远和利源却没有收回，“这是他交代给我的事情，那我便要将这个东西交到您的手上。”
“是吗，那么我收下了，”男人说道，将手搭在盒子上面，然后盒子消失。
“感谢您的理解。”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男人问道。
“去年夏天。”
“这样啊。”
“您似乎觉得有些遗憾。”
“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踏足这里的人，少了这样的人，这里大概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冷清吧。”
“您一直住在这里吗？”
“以前会出去，但后来就不出去了，”男人说，“我曾经听他说起过几个人，你是远和利源？”
“他是怎么和您说起我的呢？”
远和利源看向男人。
“无论我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那么我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那么您呢，您是怎么看待源的呢？”
“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不会因为失去什么人就停止，时间会继续前行，而逝者会随着时间渐渐消失。”
“就算世界会遗忘他，但我不会。”远和利源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这并不是一句谎言，那么最开始你说自己只是他的一个朋友便不是真话，朋友并不比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东西坚硬多少，而是更加脆弱的东西，数年的时间便会消失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那并不是谎言，我的想法并不重要，但或许在源看来，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
“事实比想法更加重要吗？”男人重复着这句话。
“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破坏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而我对于现在的关系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让自己很满足了。
可是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这个小小的愿望实现。
“我见过很多失去亲人或者朋友的人，他们在葬礼上抱着尸体失声痛哭，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悲痛欲绝，他们也同样说自己不会忘记，可是渐渐地他们就会忘记逝者的容颜，新的记忆会覆盖那些他们以为永远不会遗忘的记忆，而他们会拥有新的生活，或许多年后他们会缅怀逝者，但那已经是习惯，不再是想法。这是人之常情，逝者已逝，而生者只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便会受到事件的影响，无论当时的感情都么深刻，都会渐渐的被时光侵蚀，消融，最终化为平静。”
“或许这世界的大多数人都像您说的那样，但我也不会忘记。”
“可我从你的身上并未看出悲伤，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你不会忘记，你现在应该依旧沉浸在失去他的悲伤之中。”
“因为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他。”
“他已经死了，这是你告诉我的。”
“是的。”
“那么还是说，你觉得他活在你的心里，这样纯粹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的确已经死了，他的尸体曾经躺在我的怀里，那双眼睛不会再睁开，那双手不会再抚摸我的头发，我曾经一度认为这个世界失去了颜色。”
“我原本以为自己只能继续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活下去，可我还是看到了希望。”
“泰山府君祭。”
男人第一次把脸转向远和利源这边，那双狭长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远和利源也看着对方，“是这样没错吧，安倍晴明大人。”
安倍晴明，江户时代最伟大的阴阳师。
东京也有名为安倍之人，甚至在高天原中也有安倍家一席之地，但都与当年的安倍晴明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影响了江户时代，被誉为天才阴阳师，统御百鬼的男人，却是被东京诸多家族讳莫如深之人，即使是安倍家，也不愿与之有任何瓜葛。
他们的族谱中根本没有安倍晴明此人。
“泰山府君祭？倒是听过这样的咒术，但终究只是妄想而已，”他的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神不会允许人们试图掌控生命，而复活已逝之人无疑是禁区中的禁区。”
“但安倍晴明做到了，他用泰山府君祭救回了他的朋友源博雅。”
“有趣的故事，但并非所有传言皆为真实，无论历史还是故事，事实上都是由人来书写。”男人说，“更何况，我并非安倍晴明本人，只是继承了安倍晴明这个名字的凡人而已，而所谓的阴阳术，不过是能力的不同表现形式而已，而无论任何能力，都无法改变过去，影响未来。”
“但传言并非都是谎言。”
“但更多的是幻想，人类的想象总是永无止境。”
“也许您说的是对的，是我着像了。”
“希望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但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到最后只会让自己痛苦，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是啊。”
远和利源站起身，向着男人微微低头行礼，“感谢您的招待，那么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样也好。”男人轻轻拍了拍手，然后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出现在面前，“雪女会为你指引下山的道路。”
雪女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谢。”
远和利源拉开拉门，然后停了下来，“但是晴明大人，并非所有幻想最后都不会变成现实，就像所有的流言并非都是谎言。”
说完这句话，远和利源走出屋外，拉门在身后关闭。
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前面，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女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他空着的酒杯倒满酒，然后跪坐在一旁。
“把她送下山了么？”
雪女点头。
“并非所有幻想最后都不会变成现实么？”男人低声笑道，“但那样的现实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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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那么顺利吗？是谎言还是真的不存在，要是惠在就好了。不，”远和利源摇摇头，“恐怕连她也没有办法分辨出来吧。”
口袋里传出震动，远和利源拿出手机。
是田中惠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田中惠的声音，“理事长？”
“我不是说过吗，这样单独的时候别这样称呼我，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利源就好，”远和利源向前走去。
“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怎么敢怠慢呢？”田中惠笑着回答。
“你还有开玩笑的意思就说明事情不是很重要，我不是说过吗，除了红和蓝的事情，学院里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远和利源说，“什么事情连你也难到了不成？”
“说实话还真的难倒我了，因为我不知道是一把火烧掉还是撕成碎片。”
“有什么区别么？”
“有，因为它是你哥哥亲自送过来的，我不知道哪种方式对他的伤害更大一些，或者撕碎后砸在他的脸上？”
远和利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你不会连茶都没有给他倒吧？”
“要不是看在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份上，我连学院门都不会让他进，还想喝茶，他什么茶喝不到？”
“东西？”
“挺多的，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笔筒你挺喜欢的吗？他也拿过来了，我已经放在你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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