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摔门而去的步封，脸上被狠狠揍了一拳的云卫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到了狂笑的地步。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然后喷出了一大口暗黑的鲜血。而他的脸色也瞬间回归惨白，神情更加萎靡。就算是再怎么不懂医学的人也能一眼看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倒下也说不定。
他轻轻的抚摸腰间的长剑。那是一柄夜色长剑，就算现在被束缚在剑鞘中，也能想象到它被拔出时的无双威势。
长剑微微颤鸣，似兴奋，又似悲伤。兴奋大概是因为它又能畅饮强敌之血，悲伤也许是因为它也意识到了它的主人已经命不久矣了吧。
“这就是那柄‘暗’？”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响起，“我只听妈妈说过。”
云卫把视线转向阳台，那里站着一位身材略显娇小的少女，她的身后，一条漂亮的尾巴正在不停的摆动。
“偷看别人是不好的行为哦。”云卫用手拂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着说。
“你也偷看过我妈妈洗澡，”女孩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普通的小事，“所以我认为偷看你一次没有什么问题。”
“咳咳咳，”刚喝的茶水被一口喷出来，云卫差点被这句话给呛死，“我什么时候偷看狐离洗澡了，别凭空污人清白啊。”
“那就是我记错了，妈妈没有这么说过，”女孩一脸是我弄错了的表情，“不过我终于明白妈妈会这么喜欢你了，为了你甚至违背族规，愿意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云卫的神情有些凝固，“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按照你们人族这边的说法，我本来应该叫她姨妈。”
“你是狐音的女儿？”云卫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像是要在那上面找到什么痕迹，“你果然是狐音的女儿，怪不得你要向我挑战，你很恨我？”
“不是，”狐律摇摇头，“她的死纯属咎由自取，而她除了把我生出来就没有为我做过任何事，我没有为她报仇的理由。”
“给予你生命难道不是一种恩义吗？”
狐律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这是她的义务，为种群的发展壮大繁衍后代是必要的事，这里不存在你们人族所谓的恩义。”
想法本质上就有分歧啊，云卫想，“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因为我想了解一下你，能够让妈妈念念不忘的男人，我想看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现在是不是很失望？”
“我只是不明白，”女孩看向墙角的一堆灰烬，“那个男孩的命明明是你救的，为什么要推给别人呢？”
“……”
“那个男孩很孤独，我从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女孩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你也是。”
“……”
“明明只要见面就可以化解的孤独，为什么你不愿意呢？”
看着女孩依旧稚嫩的脸，云卫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问过自己，“为什么你不愿意呢？”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女孩边上，把视线投向遥远的东北方向，然后说出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语，“因为我不愿意啊。”
“我快死了，”他的脸上显现一丝温柔，“而这在十五年前我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能陪他多少时间？十年，还是二十年？在那之后呢？对于我的死亡，小卫会怎么想？”
“他会悲伤，他会哭泣，我们生活的片段会成为他痛苦的根源，而相比这短短的十几年，他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既然注定会分开，为什么要给予对方希望再让他痛苦呢？”
“我宁愿他认为从来没有我这个父亲，这样我就算死了，他也不会悲伤，他的人生依旧会是快乐的。”
“孤独只是暂时的。”
“你这只是逃避。”狐律一针见血。
云卫没有回答，而是收回了投向远方的视线。他解下了腰间从未离身的夜色长剑递给狐律，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感受远方传来的血腥气息，狐律第一次换上了认真的语气。
“把这柄剑交给小卫，不要告诉他这是我交给他的，”他突然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笑了起来，“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妈妈说过，这种事怎么都不会迟。”
云卫注视着女孩的眼睛，就像要从后者脸上看出当年那个女子的身影，“把这把钥匙交给小卫，他会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那里有我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在这之后送他离开自由之城百里之内。”
“我知道了。”
云卫结束了对话，城市四周已经响起震耳的警报声，而这个声音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魔族入侵。
“还真是壮观的景象啊，”云卫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根本数不清的魔族军队，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自己这一生究竟在追求什么呢？是力量，是正义，还是别的什么？而在这个过程里，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直到这最后的最后，他才明白了，他只是单纯的想为莲复仇，为所有在那场战斗中死去的战友报仇，至于其他的事情，星石也好，成神的秘密也好，他都不在乎。
这麻烦的事就交给别人好了，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我累了。
想睡了。
而只要杀掉为首的那个家伙，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看，多么简单的事。
那你准备好了吗，蓝色，我来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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