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跟随公主走进一栋楼内。此楼修建三层,约五六丈之高,飞檐反宇,朱榭雕阑,雨帘云栋。最上层为一层方阁,四面倒挂竹帘,内饰丹青妙笔,布置有三柜藏书。
随后公主将二人带至阁楼之中,靠着北面席地而坐。木制的地板上面铺有竹垫,又放有一张小桌和四个软垫,往外望去院中景色尽收眼底。
待三人就坐,那侍女在一旁燃起沉香,又招来侍女端过茶具和热水的小炉。
只见那侍女熟练的将茶末投进壶中煎煮,又将茶具用热水烫洗过一遍,随后才到出一杯红亮的茶汤。
侍女将茶水依次端给安之安岳和公主。
公主随后开口说道:“齐国年年遭旱已无新茶产出,不过这陈年的旧茶也另有一番滋味。”
兄弟二人村中也有人种植茶叶,不过那茶味涩微苦两兄弟不大愿意多喝。往往弄得一身大汗口渴难耐时也不管它什么味,兄弟两只管拿起茶壶往嘴中灌,他们自然是不懂品茶的人。
“多谢公主赐茶。”随后两人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不过兄弟二人今次喝到的茶并没有以往的酸涩,虽然稍带点苦味,但随之而来的甘甜让他们口中的茶香变得回味无穷。
公主见二人不懂如何品茶,眼中余光瞟了一眼安岳说道:“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喝。”
那侍女见此又为二人续上一杯,兄弟俩也觉得如牛饮水般地喝好茶实属浪费,随即也学着公主模样小口嘬着。
安岳渐渐觉得如此喝茶仍不过瘾,随即一口便将杯中的茶水喝下。侍女正要再续上茶水时,安岳笑着示意将其打断。
安岳随后脱鞋从鞋底中取出那封密信,密信被压得皱皱巴巴,封口的封蜡也被磨得七七八八。倒是公主竟然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径直地接过信件打开就瞧。
安之随后补充道:“密信是在西边赵候封地领内的康城,经由一付姓老先生托付于兄弟二人,并嘱托必须亲自交予公主手中!”
公主浏览得很快,脸色也突然变得凝重。
这时公主正要向兄弟二人询问些其中细节,却见一侍女领着之前的副官款款走来。
副官作揖礼拜之后,顺着公主的安排坐下。随后公主将手中书信递给副官,副官也将随身带来的剑还给安之。
安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剑来随即谢过一声,再褪去剑身缠绕的布条,确认是自己的剑之后才放下心来,又用布条重新将铁剑包裹。
那副官也跟安之客套一番之后,便快速地读起信件中的内容,随即脸色一下也变得跟公主一样铁青。一巴掌将信件拍在桌上,杯中茶水跟着小木桌一抖险些弄洒出来。
那副官口中不停地骂骂咧咧怒道:“怪不得之前派去那么多人调查此事,却没能有一个回来复命。原来是被那姓赵的杂碎给拦了!”
齐国施行的是分封制度,并不直接管理各地。齐王将领土分封给各地的领主代为管理,齐王通过向各地领主发布政令,再由各地领主实施,以此达到管理国家的目的。
而如今齐王疲敝无暇管理国事,而各地领主拥兵自重随后逐渐摆脱齐王统治。而公主尚且年幼,不能拨乱反正,只能经身边老臣帮助,维持现在齐国名存实亡的统治。
公主对此也只能连连叹气,欲哭无泪。
随后安岳补充付老的猜想:“恐怕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发现这件事其中还有秦国的身影!”
说完安之将铁剑呈给公主和副官。
相必副官之前打听过这柄剑的来历,随即向公主解释道:“据吴老所说这柄剑产自秦国,并只配给秦国的特殊部队使用。”
随后安之又将这柄剑的来历跟公主和副官一一道来,两人听后对村庄遭遇气愤不已,又对两人悲惨的身世哀叹连连直言家国不幸。
安岳又将在康城那里与付老和林行商的所见所闻,以及兄弟二人接受委托之后遇刺的遭遇,通通说给两人听,最后问道:“现如今,秦国与齐国北面僵持,又将军队秘密送进齐国国内。赵国又在西面边境之地屯兵积粮意图不轨,境内那赵姓领主频频从中作梗是想要投靠赵国吗?”
安岳低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公主可否将手中掌握的情报分享与我?”
那副官闻此面露难色,望着公主:“这…”
公主深深地叹了一下,“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三月前西边肴关缺粮,那赵侯爵又害怕饥民哄抢,韩将军随即抽调五百守关将士亲自前来运粮。却不料运粮队伍出城行至半截便遭遇歹人袭击,随后又有饥民疯抢!”
“如此想来,这赵杂碎与此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随后我只能一边差人去康城调查此事,一边调集北边函关粮仓的粮食,交由心腹秘密送往肴关,却不料双方一去竟都毫无音信。”
“这信中怎么说?”安之问向公主。
“信是镇守肴关的韩将军所写,当日你们给我的玉坠也是我送给韩将军的。信中所讲的也就是付老和你们所说的内容,总之西边边关告急。”
“我马上召集众人商讨此事。”那副官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走去。
随后公主对兄弟二人拱手道谢:“多谢两位侠士仗义出手相助!”
安之随即答道:“兄弟二人本受付老恩惠,付老有托,小人不敢怠慢。”
安岳也插话来:“自是受付老所托,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公主不必多做谢礼。”
“本就不该令二位身赴险境,而二位不但不畏路途遥远不惧艰难险阻。突破险境将密信安全送到,解我许久困惑,更是救齐国于危难之中,以至于不让小人奸计得逞。二位果真少年英雄英勇不凡,小女子佩服!”
公主举起手中茶杯,为二人敬茶。
安之心底谦逊自然是“不敢当,不敢当。”与公主客套一番。
见二人喝下杯中茶水随后公主问道:“不知二位英雄今后作何打算?”
安之看向安岳,相互确认一番,他们自是明白公主的招揽之意。
安岳才缓缓说道:“如今四下纷乱频起,不知往何处去。兄弟二人身负大仇未报,也不知何时才能雪恨。”
安之紧接着说道:“假若公主不嫌弃二人出身卑微,请允效犬马之劳!”
公主听后舒展愁颜连忙起身作揖礼拜:“能得二位鼎力相助自是我齐国之幸,自是我齐国百姓之福!”
“公主严重了!”安之对人礼数周到,以至于会让人觉得太过,反而稍显轻疏,“还望公主日后多加提携。”
而安岳却不同安之这般礼节繁复,也不多做客套,只管取来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才淡淡地说道:“张某认你这个朋友,而朋友有难在下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得无礼!”在安之的礼教认知中这必然是对身份尊贵之人的无礼之举,在安之的价值观中弟弟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僭越之举。
而公主却不尽然。她因为生于王室,所以她十分清楚,接近她身边的人心中各怀的鬼胎。所以她不敢轻易与人扬言信任二字,更不需再提起朋友这词。
“朋友吗?”但是她又非常渴望友谊,特别是跟她年纪相仿的朋友,近年来她承担了太多责任:需要振兴的家族、需要整治的国家、需要救助的百姓。
身边他能信任的人也屈指可数,也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忠心老臣。尽管各位老臣尽心尽力对她照顾有加,因此使得她不能辜负大家对她的期待,更不能跟他们说自己很累,更不能让敌人察觉到她的软弱!
“我累了”这种话,除了跟她身边亲如姐妹的侍女说过,她没有再向任何人表露过。
她怕自己说过一次之后便止不住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曾跟她贴身侍女也是她的亲‘姐妹’说过。
为此她曾一度陷入低迷,因为她不想再坚持,因为这样她太累了!
好在她的‘姐妹’一直安慰她,鼓励她,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
“我记忆中的公主大人她很美丽哦。她自信、她勇敢、她坚强,所以她很美。”
“我记忆中的公主大人,她深信自己能挽救这个腐朽的国家;她深知自己胆小懦弱,却能大胆地站出来面对质疑她的人;她深受打击时依旧能重新站立起来,握紧手中的利剑挥向敌人。”
“我相信她美丽可人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相信她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相信她不会因为一时的疲惫而放弃今后努力。”
那一天公主从她的这位‘姐妹’这里取得了重新站起来的力量,也从她这位一直支持她朋友这里知道了友谊。
……
她知道她能力不及,她知道自己怯弱,所以她更需有多人能帮助她支持她。
“朋友的话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就像高中时选择文理,也像大学时选择专业。公主她郑重地迈出那一步,她选择信任眼前比她还年幼的二人。
冥冥中视乎有个声音让她选择相信二人,她也愿意去相信二人,能够助她一臂之力完成她必须达成的使命。
“张安之,这是我义弟安岳,多年练剑今日放有小成,多谢公主抬爱。”
“叫我安岳就好,你比我大也可以叫我弟。很期待再跟你比剑!”
“在私下你们可以叫我珠儿,但在外面你们必须称我康宁公主!”
“公主大人万万不可!”
“珠儿姐?那你可要多磨练剑法,下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到时候别哭鼻子。”
“哼!下次绝对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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