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郑燮(郑板桥)于《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夫子》诗中有云:“琐事贫家日万端,破裘虽补不禁寒。”其中提到琐事,即为小事也,泛指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小事情,很普遍,无关紧要。
咖啡屋以这样的词汇命名,在有心人看来,确实是独具一格,别出心裁。
余言痛饮咖啡的日子不久,往前要追溯到学生年代,那个时候一天要上三四节大课,早上吃过饭后就过了十二点,中午能小憩一会儿,两点便要回去教室,接着晚上或是实验或是论文,一天之中就算加上睡觉的时间,呆在图书馆和教学楼的时间也是呆在宿舍里的两倍。正常日子尚且如此,遇到考试的季节(没错,就是季节,一学期能有几个季节呢?),不到教学楼里的清洁工大妈开始提着扫帚赶人,那是绝对不能挪窝的。
学习如此有趣,周公之流焉能与之媲美?只是人如果不想睡,那么他的大脑一般不太答应,有时候就算冒着明日复明日的风险,也要将头悬梁锥刺股的勇士们无情地拖下马来,强行让那颗不停顿挫的脑袋砸到桌上,继而陷入深渊。
睡觉对于考试来说无异于梦魇,而对抗梦魇的方式有很多。余言尝试过茶叶,碧螺春白茶沱茶,一天五六泡的喝,然而收效甚微,后来换了咖啡,在微甜的卡布奇诺和摩卡中权衡良久,最终因为经济压力而忍痛放弃,选择了一块钱一袋的无糖超浓速溶,一大杯冲下去,简直黑的跟中药一样,尝了尝味道,恍然大悟。
这玩意儿纯粹是靠着难喝来提神的嘛。
确立了即将相伴整个时代的朋友,余言的账单从此多了一项支出:每天两块钱的速溶咖啡,一个月六十,直逼话费。
然而,喝了这么久的东西,正儿八经放在店子里面卖的,余言却从来都没尝过,每次路过门诊楼下方地铁口的那家星巴克,只要隔得远远的看一眼价目表,什么心思都像过眼云烟般消散殆尽,感慨一句盒饭都没这么贵,然后快步走开。
这种咖啡店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余言想过很多,但真正想明白了,还是后来的一次同事聚会。
闪电侠都总是迟到,更何况人类。同事们都有各自的理由迟到,而余言下班的早,所以按时到集合点,站在地铁口等了一会儿,无聊之下盯着一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坐在咖啡店里的小椅子上一边听歌一边扣手机,画面和谐温馨,恬淡自如,一道灵光闪过,余言便和释迦牟尼坐在“菩提伽耶”下一样,在地铁口靠着消防栓顿悟了。
原来喝咖啡,不止是为了考试的苟且,还能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在琐事中恬淡隐藏清与净呀!这样想着,再去看那些悠然扣手机的年轻人,余言顿时泪流满面——医学狗的青春没有琐事,只有考试。
如今,在余言面前摆好的,是一家光是装潢都看上去很有小资情调的咖啡屋,再加上琐事这个名字和自己对它的诠释完全相符,满满的回忆便瞬间涌上心头。
走进咖啡屋,里面十来张红酸枝桌椅摆放整齐,对称悬吊的挂饰和墙上壁纸都是简单的原木色,正厅配以几幅黑白水墨风的长轴画作,隐然有古风古韵凝聚。和欧美风范的妖冶**不太一样,能给人以新奇的感觉。
简单地扫一眼,发现店里空荡荡的,只有靠近落地窗户的大桌旁坐有两个人,也不知是生意不好,还是被招人的部门给包场了。
看见余言一行人,窗边的两人同时站起,迎了上来,身穿单薄卫衣的男子对走在最前面当盾牌的56-1伸出手说:“你好,我是ELID研究院的医生徐文瑞,请问您是余言吗?”
不等56-1说话,余言抢先一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我是余言,这里是报道点对吧。”
另一个穿着棉衣的矮个子也过来和余言握手说:“对对对,是报道点,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广场上人很多吧,我是徐文祥,ELID研究院的生物工程师,幸会,幸会。”
“不敢,不敢,你们是兄弟?”
“啊,是的,我大一点,看上去不太像吧。”
“是有一点。”
“这几位也是考生吧……”
“啊,她们是陪我一起的朋友。”
“哦……幸会,幸会。”
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寒暄了两句,余言回头让79她们坐到对面那一桌去,打算自己先和两人谈一谈,问一下研究院具体的工作再说。
要了一杯温水,余言润了润嘴唇,打算缓冲一下气氛,便开口从侧面插入道:“这次考试的选拔策略是各个部门看各个部门的卷子啊,那为什么要让考生五份儿都做呢?”
徐文瑞坐下拉了拉衣领说:“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只是考生的信息无法准确获取,考场和卷子的分配又实在是仓促,索性就放在一起,提前也没来得及说。”
“啊,是这样啊……那医疗这么专业的领域为什么要从社会和学生群体中招人呢?从各个城市的医院里抽调人手不就好了。”
徐文瑞和徐文祥对视了一眼,苦笑道:“这次考试其实出了个小小的差错,本来政府是想要招募一批懂得医学常识的志愿者过去帮忙的,大约一个医生需要两个志愿者,这样提高效率,也能快速完成转变,志愿者们有意愿的话还能上临床学习,回来考资格证也能多点把握,所以大部分是从战后重建的医学院学生里招,你也知道的嘛,现在各个城市的医生本来就不太够用,还要从中抽调人手,搞得现在所有医院的所有科室都缺人的紧,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边的条件还简陋的不行,所以需要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带着年轻医生一起,搞得我一个学生物工程的人都被拉来凑数。”
听着,听着感觉像是被欺压的民众诉起苦来了,为防止话题跑到姥姥家,余言连忙插了一句:“那现在大家过去以后都在哪儿工作呢?”
听出了余言话里的意思,徐文祥推了徐文瑞一把,后者惊醒,连忙解释道:“部队驻扎点在冰城北郊,感染区隔离带的外面,里面设置了三个临时医院,大家都是在那里工作的,平时接触到的患者也都是军人。”
余言开始说正事:“ELID研究所也在隔离带以外吗?”
“是啊,里面还有普通人的,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宿舍和实验室放在感染区以内的吧,万一患病那可是无法逆转的,不过……你还有什么问的吗?”
余言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主动开口。
“能详细说说这个研究所吗?”
“当然,我们所前不久才成立,算上后勤总共14个人,两个人形医师,其中一个也算普通医师,一个人形工程师,一个辐射病医生也就是我,七个生物工程师,我哥其中之一,还有三个后勤,现在有六个人先去冰城的临时研究所了,我们留这里招人,等部队开拔,就要正式开始工作。”
“主要的工作是……”
“说到这个,我就必须抱怨一句,ELID是重建计划根本绕不过去的坎儿。你听我讲,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两个环节,一是到感染区架设逆向坍塌装置,净化粒子辐射,二就是ELID疾病的研究和防治。第一个环节因为是军方的事情,所以人手绝对不缺,至少上千人围着转,整片大陆的什么物理学家,化学家,工程师都被送过去了,而第二个也就是我们的环节,就因为不属于军方管辖,属于政府组织,所以直到现在才拉起不到二十个人的队伍……其中最大佬的M99前辈还是政府指定派来的,不然的话……”
“呃……为什么人会这么少?”
“原因很多,比如ELID的研究人员不多,还大多数都是南极那边的,还有大战的原因,也有通讯工程没有恢复的原因……但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听说我们要进感染区采集数据做实验,全跑……”
声音戛然而止,徐文祥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对余言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余言心知肚明,但却不能把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此揭过,所以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还要进感染区?”
徐文瑞甩开他哥的手,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你拦我做什么,这种事情瞒是能瞒的过的吗?现在不说,去了也得说。余言,你听我讲,本来呢,感染区不是所有人都进去的,人形们不怕感染,所以采集取样应该都是她们负责才对,我们只需要在后方接受人形们研究的数据即可,可现在问题是,进一次感染区很麻烦,至少要两三天的时间,而我们研究所仅有两名人形,其中所长还是ELID病因预防研究的核心,需要留在研究所接受数据进行分析,她不在的话,很多工作都进行不了。而军队进入感染区架设逆向坍塌装置不能久拖,所以政府给我们的时间是一周,要在计划开始后的一周之内系统分析评价出人类在感染区内患病的几率和预防方案,所以必须有更多的人提前进入感染区采集数据就地实验,最好能找到ELID感染者的尸体或是遗留生物信息之类的东西,最次也得摸清楚ELID的病因和病理过程,不然我们在后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抓瞎,白忙活一场。军队的时间很紧迫,我们比他们更紧迫。所以,必须有人进感染区!”
一段话就没停顿过,大义凌然的感觉扑面而至。
余言举手:“既然人形可以进入感染区,那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形呢?”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形啊,不是说了吗,只有两个人……”
“你们的所长就没有叫她认识的人形来?”
“……啊?所长没和我们说过啊,她有认识的人形吗……就算有,现在消息这么闭塞,怎么才能找到人家呢?来不及的。”
“没有和所长说过你的想法吗?”
“没有,这是我想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结论,我不怕死,只怕一生碌碌无为。”
“呃……”
余言突然觉得这个有愤世青年潜质的年轻人很是可爱,颇有当年什么都不懂就张嘴怒喷医疗体系的自己的风范。
看了一眼偷笑中的56-1和嘴角微翘的79式,刚想卖个关子,却看到徐文瑞站起来一拳砸在桌上,将水杯震得一抖,几滴亮晶晶的水珠弹在了余言的脸上。
“人生自古谁无死!如今人类命运有难,我不进感染区,谁进感染区?部队可以不把士兵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儿,就这样让他们毫无防护措施的进入感染区,但我不答应!正所谓……就是这个意思,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去到那边就要和所长说,我愿意当进入感染区的第一个人!我要用我的生命来唤醒世人,人不过是一滴水,只有汇成江河,才有凝聚为大海的力量!”
说完,一指余言,用邪教首领特有的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问道:“危机迫在眉睫,余言,你来不来?”
话说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大古骤然变成光的时刻……
想笑是真的,但徐文瑞那种单纯而强烈的情感迸发出来,再加上略带傻气的那些话语,便有如前世课本中在国家危难时刻为了梦想而慨然赴死的青年们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人格魅力。
余言的笑意被这种摄人心魂的一腔热血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由自主地将两只手拿到桌子上面,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端正,严肃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说了,我会去看看的。”
徐文瑞和徐文祥对视一眼,喜笑颜开。
“咳咳”
余言打断两人,伸出手指问道:“那么,能问一下,在我之后还有人吗?”
兄弟俩同时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还需要等一会儿。”
“在我之前有多少人呢?”
“我们招了十二个,算上你只来了三个,剩下的要是中午截止时间之前还不来,估计是被ELID这个名字吓跑了。”
“啊……其他两个人呢?”
兄弟俩垂头丧气地说:“听说要进感染区,都走了。”
“唔……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对象,做这样危险的事情需要放弃太多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
“你们呢?”
“嗯?”
两兄弟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余言。
余言指了指自己:“我答应你们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愿意进感染区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有热血是好的,可是父母,妻子,这些都不管了吗?”
“……我们的父母大战期间死在墨尔本了,也没有成家。”
“……对不起。”
“没事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俩早就商量好了,这次ELID研究进入感染区的任务,就由我们兄弟来背负。”
话语之间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余言一边微笑,一边泼冷水道:“那可未必。”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两兄弟狐疑地看着余言,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好。
余言站起身,轻轻招了招手,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79,56-1和88式便走了过来,笑吟吟地站在余言的身后。
“介绍一下,这位是88式,这位是79式,这位是56-1式,都是你们,啊不,我们所长的朋友,也是要一起去研究所的。”
……
长达三十秒的沉默,沉默是今早的琐事。
这句话声音虽轻,但听在兄弟俩的耳朵里却如同巨石掉入了池塘,掀起漫天晶莹的水幕。两颗停跳几秒的心脏里蓦然伸出一股荒谬的感觉,表现在面部就是慢慢地张大的眼睛和嘴巴,看上去像是青蛙一样,格外滑稽。
搞科学研究的人心思都快,恢复神志后瞬间便想到了关节之上——人形……还是三位,再加上研究所的那一位,勉强能够组成实验队伍了……
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不用去感染区了?
回想起方才的豪言壮语和整整三四天晚上每当闭眼都会浮现在心头的艰难抉择,还有提前直面死亡时的挣扎与精神折磨,徐文瑞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甚至有点儿想哭。
嘤嘤嘤,你赔,赔我的感动,赔我的满腔热血,赔我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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