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话剧社设施齐全,从舞台到服装设计都有专门的部门和管理人员,资金充足乃至自给自足,对外公开表演的每一场话剧票价都很高,但永远座无虚席,是北都学院最大的学生组织,就连学生会都比不上。”
“说是学生组织,但咱们话剧社实际上早已经脱离了社团的范畴,可以算是一个有着从演员培养到商业表演多分支多交叉的完整体系,甚至和一些专门的话剧院相比都毫不逊色,是北都学院乃至整个北都的门面。”
“话剧社的社长一般从三年级的学生中考核选举,他们没有四年级学生那样繁忙的课业和走上社会前的摇摆,也没有低年级学生一贯的单纯和幼稚,是能够维系社内的众多学生之间,学生与指导老师之间关系的桥梁。而其余的一众事务,从后勤到训练再到演出的众多安排,交给学生显然不合适,只能由话剧社的指导老师——青丘狐老师来完成。”
“说起这位老师,那可真算得上是咱们话剧社的元老级灵魂人物,她诞生于2062年,参加过三战和第一次南极战争,战功卓越,还是北都学院建校初期最先聘请的一批教授之一,在大战前的十多年时间里一直担任战役战略系的系主任,后来大战爆发,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大战结束后回来就辞去了系主任的身份,创立了咱们话剧社。”
“上一次在北都大剧院演出的时候,哇,五千人的会场啊,黑压压一片,要不是咱心里素质够高,换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午后,阳光披垂如帘。
学生活动中心顶楼的话剧社,最外面的房间里,一个身穿书生戏服的少女正翘着二郎腿大剌剌的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对着面前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的一年级新生滔滔不绝,字里行间将身处的话剧社吹上了天,仿佛身为社员的她就算和议长同桌吃饭都是给足了面子一样,口中就差没有说出青丘应援团最爱的那句“至理名言”——青丘狐天下第一!
少女胸前的立领被撑得满满当当,随着她激昂的话语声波涛汹涌。
听得头晕眼花的新生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那个,学姐,还面试吗?”
戏服少女抖了抖足尖,睥睨道:“面,怎么不面,来,先说说你会做什么菜,中式点心和西式糕点也算,如果身上有带就拿出来看看。”
新生大惊失色:“啊?我不是来学习话剧演出的吗,这里是点心社吗,还是做菜社,我是不是走错了?”
戏服少女站起来,绕过身前的桌子,站在新生的面前叉腰道:“你以为我们和普通社团一样吗?演话剧首要的标准就是多才多艺,你不会做饭是吧,那就只能抱七……”
可能是想说“抱歉”这个词吧,然而受外力所限,戏服少女刚开了口,便将剩下的话和舌尖的血一齐咽回了肚子里。新生惊恐的看到一位身穿淡青色毛衣,戴着白色发箍的女生用数十张报纸卷起的足以媲美棒球棍的纸筒狠狠的击打在戏服少女的后脑勺上,将后者直接打翻在地,失去了声息。
新生只能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话说,自己是不是即将成为凶杀案唯一的现场目击人了?好怕怕,刚刚看到了她的正脸,感觉好熟……不对不对,自己该不是要被灭口吧……
正发懵呢,手持报纸的女生拉过桌后的椅子坐下,摊开报纸放在桌上,从中抽了一份儿抖开,一边看一边说:“叫什么?”
新生打了个激灵,连忙回答道:“曲松儿。”
“一年级生?从哪儿来的。”
“对,物理化学系化学物理专业一年级大班,家住青水城。”
“哦?物理化学专业终于开始招人了?”
“是的,我们班有十二个人,第一届学生,老师是陆伞人形小姐。”
“她啊,她不是教数学的吗,怎么又跑物理化学专业去了?”
“啊……是吗?我们也不知道欸,不过陆伞老师是我们的系主任……”
“明明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啊。”
“唔……”
“今天就你一个来面试的?”
“啊,不是的,我之前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听那个……听她讲了些话剧社的历史之类的……”
怯生生的用指尖点了点趴在面前的戏服少女,同时忍住想要将双脚搭在她翘起屁股上的冲动。
“她不是话剧社的人。”
“哦……啥?”
“只是一个单纯的笨蛋而已。”
女生放下报纸,拿起桌上已经被戏服少女喝过的矿泉水瓶轻轻啜饮了一口,窗外有光透过,飘散的尘埃在明亮的背景下明晰可辨,那只举起在半空的左手无名指上,切削出繁复平面的金属戒指闪耀着有棱有角的光芒。
“来,演一段儿我看看。”
“演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情景台词不重要。”
曲松儿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站起来,左手背后,右手并指成剑,咳嗽两声便开始唱道:“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一剑能当百万兵。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好!”
女生拍了拍手道:“唱段选得好,唱的也不错,这是穆桂英挂帅吧,许久没有听过了,谁教你的?”
曲松儿面色酡红,有些害羞地说:“我爷爷教我的,他是我们社区里唯一会唱戏的人……对不起,我一着急就……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用了,你很好,虽然古代的京剧和现代话剧不是一个东西,但有这份儿功底的人站在舞台上基本都能游刃有余。桌子上有录取表,你把名字和公民ID写上,话剧社欢迎你。”
曲松儿高兴的跳了起来:“谢谢……谢谢,那个,您是?”
女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着她说:“你叫我青丘老师就行了。”
哇!如雷贯耳的名字呀。
曲松儿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戏服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青丘……是青丘狐老师吗,创立话剧社的人形小姐?”
自称青丘的女生摆了摆手:“别那么拘束,我虽然是话剧社的指导老师,但也算得上是你们的前辈,以后把我当作朋友就行。”
曲松儿笑得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在录取表的最下面填上自己的名字,回头招招手:“老师再见。”
“嗯,再见,第一次活动在周一晚上,记得过来。”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脚步声慢慢远去,和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的戏服少女动了动,别过头偷偷瞄了一眼门,确定曲松儿已经离开,便一跃而起,扑向自称青丘老师的少女。
“79!你这鼠辈,胆敢暗中偷袭,快快纳命来!”
青丘狐即为79式,79式即为青丘老师。
戏服少女敏捷地抓住79式的手臂,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让我在学生的面前丢脸,赔我!”
79式斜眼盯着她:“赔什么?”
“一包辣条。”
“不给。”
“那就请我吃火锅。”
“火锅这事儿你得找95,不该找我。”
“我吃过她好几顿,不好意思。”
“那你就好意思到我这儿打着我话剧社的名号骗吃骗喝?”
“小79,你人最好了嘛。”
79式用力撑住戏服少女凑过来的油乎乎的嘴巴,扶额道:“班副啊,你好歹是个前辈,就不要在我这里卖萌了好吗,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
被称作班副的少女慢慢地抬起上眼睑,死死盯着79式,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像是即将做出什么难以抉择的判断。
“……婚纱借你穿两天。”
79式的额头青筋暴起:“那是你的,不是我的,而且指挥官亲手给你买的东西你都能拿来换东西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戏服少女痛哭失声:“你们都这样,你们都这么说我,人家就是饿了嘛,人家就是想吃好吃的吗,呜呜呜……”
“你自己没工资的吗?天文台的补助那么高,你一个社员都没有,拿我这儿的学生充数吃空饷,一个月不说剩下点儿什么,吃总是够吃的吧。”
“天文台里的那个古董动一次就得维修,我还不是为了能多招几个人,早点儿完成指挥官的心愿……”
“你……你连指挥官都搬出来……”
“呜呜呜,要是指挥官还在的话,我想吃什么他都能做给我吃……啊,山间竹笋腹中空,我好像看到指挥官了,他一定是来接我的……指挥官,地府里面有好吃的特产吗?”
79式简直心塞的要命:“你可真是嘴尖皮厚,行行行,你别嚎了成不成,我带你去吃烤鸭,老梁记,还不行吗?”
哭声立止,灵魂归来:“现在就走。”
“……56-1,我真是欠你的,要是班长在这里的话,非得把你的嘴粘起来,三天不准吃饭。”
“切,班长又不在,虚张声势。你说的欠我啊,那就一直欠着,不许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偷偷在挎包里塞压缩饼干,还有卫龙。”
“闭嘴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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