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托着两颗沉甸甸的巨蛋,阿修罗耐不住脚步声的单调,试着学学吹口哨,却怎么也把握不到要领,结果只是发出像蛇一样的声音。
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绕了一圈的白娘子又准备穿过打铁街,正好和阿修罗的来向垂直,吐着红信子和阿修罗对上了眼。
“嘶嘶。”
“嘶嘶。”
阿修罗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发觉到自己像是在模仿白娘子似的。好丢脸,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加速脚步逃脱了。
“就这么担心我会吃掉你的蛋吗?臭男人!”
白娘子吐着信子像是人在表示不满时吐舌鄙视一样,快速扭过头,穿过打铁街。
阿修罗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停下来,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药屋门口。
也就只有木门和店名招牌还保留着魔恐药屋百年的风貌,可是没有茉莉薜娜就不算是完美的药屋。现在家里多来一个卡帕司机,药屋的内部几乎都被随他喜欢改造成了酒吧。
以前只卖药的话,能让空旷的店面显得充实是茉莉薜娜,而现在让药屋变得热闹的人是卡帕司机。
热闹也好!
实在腾不出手的阿修罗用身体一侧顶开木门,紧接着就听到灵一声盖过铃铛声的惊叫。
吧台前的木乃伊解开了头上的绷带,说是解开,其实根本不是像平常用手一圈一圈绕着头部把绷带取下,而是绷带像活生生的白蛇一样松散开来,绕动在木乃伊的头部周围。
灵就是看到木乃伊隐藏在绷带之下的真面相,反应夸张地后退几步,背上的龟壳撞得酒柜摇晃作响。
看到表情夸张,好像被吓到的灵,恰依娜收回绷带,变回原来比较可以接受的样子。下一秒钟不到,木乃伊的头被阿修罗突袭的左手压到在吧台面上,深深陷下去十来厘米,发出了摔破陶罐时的脆响。
“绷带怪物!你想对灵做什么!”
在门口看到灵陷入“危险”的阿修罗,把两颗巨蛋高高地抛向了上空,然后以袋鼠前跃的爆发性跳跃,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赶到吧台边完美地给予木乃伊要命的一击。
在阿修罗眼里,木乃伊就是恶意袭击灵的怪物!
接下来阿修罗又急急忙忙冲向门口,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去接住刚才抛空落下的蛋,完美上垒!然后惯性作用下滑出了店门口几米远,几秒钟前的帅气荡然无存。
一个睡在吧台,一个睡在地上,闹剧还在上演。
阿修罗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捡起差点摔破的巨蛋。不知是不是天意,阿修罗居然又绊倒在一块小石头上。
巨蛋落在了进门的矮石阶上。
“我这么紧张是在做什么?”
阿修罗懊恼地叹气道。
巨齿龙的蛋壳刚硬度可是用锤子都砸不开的级别,阿修罗连这个基本常识都给忘记了。
“你在做什么啊?修罗哥!”
灵双手叉腰对门口灰头土脸的阿修罗大喊,语气明显带着责备的意思。
“别提了,逊透了对吧。”
“看看你对公主大人,我们的客人做的好事,修罗哥!”
“诶?公主?客人?”
当阿修罗发现不仅误会好人,还犯下蓄意伤人罪,彻底傻眼了。
在阿修罗回来的一分钟之前,灵向恰依娜小姐东拉西扯了很多可有可无的话题,一直没有直奔工作主题。
……
“恰依娜公主,其实伊莉莉,我呢,特别特别喜欢木乃伊这个智慧的种族,历史又充满各种奇幻色彩,神秘又浪漫,我一直向往能到金字塔的世界冒险一回。”
“是么?”
木乃伊应付式地笑了笑,实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眼前的少女如此痴迷自己的世界,外人看来的自己难道很幸福吗?恰依娜思考着。
“恰依娜,能让我看看你解开绷带后的样子吗?一定超帅的吧!”
灵的脑筋飞跃式跳动着,又毫不忌讳地提出了十分大胆任性的要求!“超帅”这个词究竟有什么具体含义,灵自己都不明白在说什么。
“木乃伊的绷带不能轻易解开,我的父王从小就这样教育我,虽然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是这样吗?我倒认为绷带之下才是真正的自我,高贵的灵魂,神秘的宝藏,悠远的传说……”
灵认真无比地盛赞着自己感兴趣的对象,目的显而易见,又让人无法理解。
“伊莉莉是想看看我的样子对吧?”
恰依娜直接称呼灵为“伊莉莉”,这段时间灵已经和她的客人亲密了不少。
“可以吗?”
“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给你看完我们还是谈谈委托的事吧。”
“没问题!”
灵其实早就忘记恰依娜是有“特别请求”的客人,而是把她当成了喝酒聊天的特殊来宾,承诺的时候也是随口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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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在我来之前,你就一直只聊自己开心的话题,完全没过问客人的请求是吗?”
“可是修罗哥警告过我不要擅自给客人配药的。”
“这是两码事!不让你配药很正常,但可没让你不先弄清楚客人的请求。一直在胡诌一些没营养的话题,你让客人看到了怎么想!要是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闲谈,药屋迟早要关门了!”
“修罗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没兴趣!”
面对无趣的哥哥,灵鼓起脸颊无声地抱怨,然后又开心看到恰依娜恢复意识。
“啊,公主醒了。”
躺在沙发床上的木乃伊捂着自己的脸,恍惚地起身来,回过头看了看灵和阿修罗。
“感觉怎么样了,这位客人?”
阿修罗带点内疚,关切地问道。
“刚才我好像被人按倒,整个头砸到吧台上。奇怪,我的头怎么没想像中的疼,刚才发生的都是我的错觉吗?”
恰依娜盯着阿修罗,好像就已经认定是新来的阿修罗干的好事。
“这不是你的错觉……事实是,刚才你意外的被从店外面飞进来的——这颗神秘的巨大蛋蛋给砸到后脑,摔到吧台上。客人您下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这条打铁街向来不是很太平的!还好你是在我们店里受的伤,不然在大街上可没人敢扶你起来送医院的。”
阿修罗篡改了自己打伤客人的事实,手里抱上一颗巨蛋,面无愧色地解释道。
灵僵硬地配合点点头,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真复杂。
“听到什么人的声音,我还以为是……”
恰依娜按着额头,估计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才停止讲话。
“头部遭到剧烈撞击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幻听的现象出现,这很正常,客人你继续纠结这种细节的话只会让头越来越痛的,放松就好了!”
是吗?怪不得每次被修罗哥揍到头时都会听到小鸟叫的声音!灵这样想道。
“嗯,谢谢。呃……请问你是医生吗?”
恰依娜打量着穿着白大褂阿修罗,谨慎地问道。
“我是这家魔恐药屋的老板——阿修罗,卖药的姑且算半个医生吧。我刚才给您涂了止痛药,您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怎么样,我家店的药效不错吧!”
“诶!这里是药店,是有卖毒药吗?能帮我杀一个恶魔吗?”
恰依娜睁大眼睛说道,并且突然提出了不得了的特别请求。
阿修罗和灵才是那个震惊啊,难得一个外来的客人,可都是什么心思!毒药什么的才不会卖呢,最多也是药药老鼠和蟑螂!
兄妹俩怎么看都是一副良家平民百姓的模范相貌,在木乃伊看来像是会斩妖除魔的人吗?
“灵,是我耳朵听错了吗?”
阿修罗小声问自己的妹妹,今天发生太多杂事,神经有点过度紧张了,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感官是否出问题。
“恰依娜,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们这里可是正经的药店……某种意义上呢,哟哦!”
灵发出搞怪的句末声,大概是想让恰依娜平静下来。
“这里,这里不是Devil Shooter吗?我走错店了?”
恰依娜环顾了店里四周,又再看看阿修罗和灵,还抱有一点不愿相信的样子。
我家招牌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了,这都能把Shock看错成Shooter,你的眼神……
阿修罗的视线对上恰依娜被耷拉下来的绷带半遮住的眼睛,思绪瞬间断掉了,转而不快地瞪了一眼灵。
灵表示无辜地吊起嘴角笑了笑。
门铃铛救场地响了起来。
“阿修罗老板,我想和老婆做那个,你给配的药有了吗?”
这时店里走进来了一个身体略显矮小肥胖的成年大叔,咪着小眼睛微笑着和阿修罗说话。
“实在不好意思啊,101脸萌面包店的鲁老板,刚才都忘了亲自给你送过去了。给,你要的44号天堂面包发酵剂。”
阿修罗扔掉手里反正都摔不破的巨蛋,换上一副笑容,从大褂内兜里取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递到鲁老板的手里。
“怎么样都得谢谢阿修罗老板。”
“不客气,谢谢惠顾。”
目送鲁老板出门,阿修罗转过头来对恰依娜说。
“客人你看到了吧,这里是Devil Shock,Shock!那才是我家药屋的正经工作。”
“对不起,是我走错店了。”
恰依娜埋下头,又接着缓缓站起身来,弯身表示歉意。
“应该是我家的妹妹说对不起才是!灵,你也给我向客人道歉,浪费客人那么多贵重的时间。”
“对不起!恰依娜,错的都是我。”
灵的头被阿修罗按下去,想起恰依娜也被阿修罗这样按过头,赶紧道歉。
“请不要放在心上。不好意思,再见。”
恰依娜焦急地说完,匆匆迈开脚步。
“请等一下,这位客人。”
在恰依娜与阿修罗擦肩过的时候,阿修罗突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们不能帮你什么,但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你,我好像闻到你身上有妖气,那可是用来追踪猎物的特殊暗香。”
恰依娜听阿修罗的话,身体惊恐到微微颤抖,嘴巴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想杀的,其实是追杀你的人,不,是恶魔吧。”
从恰依娜的反应,阿修罗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且说中了。
“那是很可怕的魔种,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对不起,我这就离开,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恰依娜看到阿修罗露出为难的脸色,觉得不能这里久留,会连累这家平常的小店,她更是慌张地拉开门扇,动作有点笨拙。
魔种!听到这个词的灵两眼不合时宜地发着光,被阿修罗扭过头去了。
“别急,先让我把你身上的妖气去掉,这点程度的事我还是做得到的,不然你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到的。”
恰依娜没有想过店主人还能再帮自己做什么,犹豫几秒,最后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她选择接受阿修罗的好意。
阿修罗把手伸进白大褂内衣兜里,取出一小瓶透明喷剂。
“把眼睛嘴巴合上,屏住呼吸三秒钟。”
先朝恰依娜的脸上喷了喷无色的气化液体,然后又在全身四处喷了一通,不放过一处可能残留暗香的体表。
“这样就行了吗?多谢阿修罗老板。”
恰依娜有点不敢相信,还是信任地感谢道。
“魔种也好,恶魔也罢。到迪恩西的世界去,那里有一家很有名的恶魔事务所,有个名字像诗人一样的老板,你去找他的话,只要给钱,一定平安把你送到家的。祝你好运。”
“哦,我会去碰碰运气的。我马上就离开这里,谢谢你们。”
恰伊娜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微微弯下腰致谢。
“一路小心,客人。”
阿修罗只是祝愿道,出于客套也好,出于真心也好。药屋就是药屋,不是什么忙都能帮得上的。
恰依娜看了灵一眼,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出店门。灵也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孤身一人离开了药屋。
“妖气退散,妖气退散——”
阿修罗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对着屋子里四处喷了喷,然后晃了晃已经空掉的瓶子,把它放回衣兜里。
“修罗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别误会,药屋里要是还沾有妖气,会把恶魔招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恰依娜看上去那么可怜,难道我们就——”
阿修罗看着一脸焦急紧张的灵,沉思了一下后说道。
“别忘了魔恐药屋几百年来的规矩,绝对不得过分干预其他世界的风云。药屋没有绝对的义务和正义,我们不是客人的救世主,也没有那种本事,能做的已经帮那位客人做了。接下来是成佛还是成人,就看那位客人自己的天命。”
“这样子讨厌死了!为什么我们非要困在这里卖药啊?”
灵不满地发脾气反问,直盯着阿修罗的眼睛看,要求给她一个理由。
“我们是有家的人,这才是我们的生活。还有我们和茉莉薜娜的约定,一定在药屋平安地等到她回来团聚。我知道你一心想着冒险刺激的生活,那也给我等到茉莉薜娜回来再说。那位客人的事就此结束,别想太多!”
“……”
自己的生活和约定,灵忘不了这些,无话可说的她无奈地垂下视线。
“我去一趟格兰蒂尼法魔女的家送药,你在这里给我乖乖看店。对了,别忘了你现在还背着龟壳呢!”
阿修罗站在门口,特别提醒灵一句,然后关门出去了。
“啊!”
灵又一次为自己习惯了沉重的龟壳感到羞愧难当!
背着龟壳去冒险,灵觉得还是不要学别人家的风格比较好,而且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灵想要的冒险生活是要和阿修罗一起才算数。只要阿修罗还甘于打铁街平淡的卖药生活,或者茉莉薜娜没有回来,灵的冒险永远没有启航的那一天。
失望的灵难过地趴倒在地板上,像只海龟一样蠕动四肢,思考今后人生。
木乃伊恰依娜的黑皮箱还留在吧台的凳子那里,灵注意到的时候,恰依娜已经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如果不回来取行李,但愿别是发生了那种不幸。
灵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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