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的液体滑入了喉咙。
如同在沙漠中行走时,干渴难耐的时候,突然迎面而来了一汪清泉,大口饮下,那甘甜而温润的液体从舌尖滑入了体内,在体内迅速扩散开来,滋养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欢呼起来。
伴着这样的感觉,意识渐渐清醒了起来。
睁开眼睛,第一眼对上的便是另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竟然眼角带着一点细微的笑意,还将左手的食指插在了我的口中……
而我居然在吮着他的手指。
她惊得连忙向后一跃,竟然跃了很远,差点撞在了后面的树上。
灵力又回来了?封印,被解开了?
看到胸前散落的淡蓝色发丝,她略为一愣。
解开了封印,原本属于自己的灵力再次回到体内,身体自然地就变成了灵体的样子,似乎也变的轻盈了起来。身体上的伤,也都一一复原了,恢复了原来水润而略显苍白的样子。
“一醒就这么精神?”他舔了舔食指上被咬出的伤口,一脸玩味。
“堂堂魔王,来关心我做什么。”陌霖冷冷地道,语气冰冷地连自己都有些恍惚,虽然眼前的人刚刚才救下了自己一命。
居然是他。
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难道,是来嘲笑我的么。
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让身体仿佛落入了冰窟,从内到外一丝丝变的冰冷而麻木。好不容易用时间麻痹了的伤,又在心底被狠狠的撕扯开来
右手暗暗唤出伴了自己数年的长剑,握在手中会觉得有些许的心安。血红色的剑身,反射着树林里叶子的缝隙处漏下来的点点月光,散发着渗人的杀意,惊得树上的虫儿瑟瑟发抖,竟没抓稳从树上掉了下来。仿佛,下一瞬间这把剑就会带着他的主人,刺向眼前的男子。
“既然知道我是魔王,那我来管一下逃入人间的小家伙,又有什么问题么。”魔王懒懒地倚在树上,没有丝毫危机感。
“劳您这么费心,直接杀了我便是。”少女握剑的手有些颤抖,赤色的瞳孔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想从他的笑意中看出他的企图,“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杀了我。”
当时,就是他……
就是这个魔王,杀死了他们……
那时候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刻在了心底,就算是把大脑搅碎也不会忘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他如同拍走身上的灰尘一样,一个一个……
“这就是你一心求死的理由?”魔王脸色一变,突然严肃了起来,甚至还带着些许怒意,让少女一怔,断了思绪。
一心求死?
“你明知道那几个人类在那边等着你,你就这么过去?你就这样一心求死?”魔王的声音不是很大,却一字一字带着莫名的威慑力,震得小树林里的树儿也微微颤抖。
那时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罢了。毕竟,活着,或者死掉,好像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区别。
“我的死活和你没关系吧。”少女悄悄换了个站姿,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软弱。
“哼,你就这么死了,你对得起他们么。”魔王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怒意,完全无法看出刚才还是个在月光下笑盈盈的男子。少女有些不明白。
杀死他们的你,也能说出来这种话么。
“对得起对不起又怎样,他们也不会回来。”这么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为什么还要握着剑?魔王的实力,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当大家约定一起打败魔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被魔王杀死的觉悟。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活了下来。
那一战,魔王不费力气的击退了筹备了许久的他们,甚至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手中的剑落到地上,发出“当”地几声轻响,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原本就是灵力凝成的剑,消散之后便回到了她的体内。
在魔王面前,这种东西不过是笑话罢了。陌霖恍然一笑,已然没有了杀意。
如果可以,绝对,绝对要杀了他,千刀万剐也不会解恨,就算是拿烈火烧,乱蛇咬,千针刺,剥皮剔骨,也难以消除对他的仇恨。
如果可以复仇,就算是让自己死上一万次也在所不惜。但是这道封印就像是嘲笑一样,不仅会带来仿佛针扎一样的疼痛,还时刻的提醒着她其实那么弱小。
魔王独独没有杀死她,而是封印了她几乎全部的能力。之后的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起战斗的大家,被魔王那可怕的攻击逐个击破。直到,自己晕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强行催动灵力被封印反噬的吧,也许只是因为不敢再看下去。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没有眼泪,只有血。
那时候她在战场的灰烬上呆了许久。
恶魔死掉之后,连尸体都没有,只会化为飞沙,然后飞散到天空之中,随着风飘到不知名的地方。留下来的只有断戟残兵。
走过战场的残骸,忽然想起,西子那神奇的翅膀,轻轻抚弄会觉得很舒服;
忽然想起,那条会喷火的小黑龙维,一摸到他背上的第三根刺,他就会一下子蜷起来的样子;
忽然想起,当和青雉讲起人间的时候,青雉那一脸向往的样子……
青雉常用的武器,是一根蓝色的棍子。虽然不知道这根棍子有什么特点,但是只要青雉拿着这根棍子,就没有人能够靠近自己。
在战场上最深的坑的中央,这根棍子发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在悼念着曾今的主人。
“哼,能怎样?你们害死我的女儿,还妄想杀死我,我又能怎样。”魔王带着些许自嘲,走到陌霖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
陌霖有些诧异,这双眼睛,居然充满了悲凉和无奈。却似乎,还有一丝温柔。
“留着你的命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被人类杀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魔王的声音温和了下来。
其实没有谁是幸福的,就算是带着悲伤也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少女苦笑。
“你莫非还想利用我?”
“利用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地方?是你的姿色还是你的那小拳头?”魔王又突然大笑起来,笑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这样喜怒无常的一个人。
“你既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活下去,不如去看看你人类的家吧。当年你被拉扯到魔界的时候错乱了时间,折算到现在,你在人间消失了两年有余,从这里往西走,你的记忆会带着你回家的。”
我人类的家?
少女一愣。那样的家,还是我的家么?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为什么要说这些?
“再见了,小家伙。”魔王的脚下现出圆形法阵,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连气息都一起变淡了。
“对了,你是人类的时候,可是个男的……”话音未完,人已经消失了。
他说什么?
好像没有听清?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痛恨的家伙,明明是夺走自己一切的家伙,却愿意用自己的血来救治明明是敌人的自己呢。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眼神么?
要知道,她所吸取的,不只是血液,还有身体里蕴含着的灵力。她可不相信,这个魔王会是愿意割肉喂鹰的佛祖。
无法理解,那就随他去吧。
不过人类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西边的方向,稀疏地散步着点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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