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手弩?!还是四棱破甲箭?!牛筋四扎弦!都是稀罕货啊!”
刘器用绳子将斐文狠狠的捆扎住了,收缴来的装备一应全数给他卸了去。
“来告诉兄弟我,你这手力是有多大,寻常军士就算是三扎的吃紧,你这就但手弩用四扎?想杀谁?”
“无需多言,绑我就是了。”斐文啐了一口,倚着墙不看众人。
这地方本就是他们进入辉耀楼的路子,先前都让此次朝中的探子接应好了,只是未曾想这高楼屋檐上居然有两个人在持械打斗。
众人在屋顶上看了有一响有余了,待到二人争斗到了末期孰强孰弱也就分明了,此刻才射出一弩,留一个稍微弱点的好生盘问。
这种事情确实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谁都想不到哪里来了两个蠢货,居然会在屋顶上打架,以为这是什么演义吗?
戴宗耀看着那箭盒,却好似有些许熟悉。
“你是杜总兵的人?”箭盒之上已经被刮去了印记,只是这款子的型制只有重东区域才用。
他虽然只是禁军站仪仗的,但是各路的装备样式都是由他们亲自押韵呈送给兵部过目,他这人性格本就阴沉,遇事时常是谨小慎微明面上吊儿郎当没干什么,实则乘着说话的余地已经将一切有用讯息全部印在了脑内。
只要有个物件出自他手,他都是记得十分清楚的。
“…”斐文冷着眼看着戴宗耀,好似在隐忍。
“嚯,别看着我啊,是说对了吧?…”
“耻辱!…”半响,低着头的斐文,涨红着脸从嘴角蹿出一句话来。
“啊?耻辱?”
十方明看着这两人在那谈这话,乘着刘器吃瓜的时候,不动声响的从刘器的药囊里抽出一块纱布。
猫着腰钻到斐文一侧,乘着他与戴宗耀舌战的时候给他快速的扎上一圈子纱布。
这人至少知道些什么,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从他口里面说出来。
那斐文也并不拒绝,任由十方明给他包扎。
十方明方才想过了,这叫斐文的男子若是对着戴宗耀没有用处,那就只能是打断腿丢了,亦或是找个地儿杀了。
就为了这斐文,他在那纱布上下了点东西。只要纱布一直在他身上。他就一直会在自己的神识海里面。
“呦呦,大小姐你倒蛮对他上心嘛,这不连止血都给他想到了吧?”刘器用肩头撞了撞十方明,醋溜溜的给他酸的。
“一边玩去,你懂个屁!”
“行行行我懂个屁!”
“长得细皮嫩肉的哪像是个兵啊……还不是长得俊……哼,小太爷我一边玩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喝了摊子醋一样,从方才十方明给他大止血带起,就开始一直觉得那斐文不对眼。
酸的很!
这醋溜溜的感觉,大老远都能闻见……他别是个大醋坛吧?
十方明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烦的人了能给人耳朵磨出茧子来,这刘器倒好更是个活宝……
不过有他路上不会过分无聊,倒也是他的好处,永远都是笑脸人自来熟好似总是没有烦恼似的。
见刘器一个人躲到了小角落也不与其余的人聊天。
一时半会审问斐文也并没见成效,除了刘器其余人也并不十分投机。
少女就隐去了身子,和刘器钻到了一块。
“嘿呦,一股子醋味……看把你能的。”
十方明故作嫌弃的用手扇了扇,见刘器低着头不语,一巴掌打在他肩上。
“诶嘿,告诉我是不是吃醋喽?”
那刘器并未想到十方明会如此粗鲁,只一巴掌便让他体验到了传统豪门修士的正骨柔术。
把他拍的是连朝食都给拍出来来。
“滚滚滚!小太爷可不稀罕你!你可不知我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俊后生,常有人向我阿爷提亲嘞,只是我太俊,都看不上人家。你这黄毛丫头我会稀罕?……”
“那你这憋一肚子气干啥?你别说你这是吃太多撑出来的?”
“我就觉得不顺心…哪里都不顺心,见他来了不顺心,抓着你了不顺心,好似从未有过顺心事情。”
他盘坐着,远远的看着远处好似灯楼一般的辉耀楼。
心中却在盘恒着。
“真是奇了怪了……我这辈子都只听说过仙门修士存在这天地之间,却还是第一次亲身进这仙境……那楼可是比圣人的庙堂还要高上不少……”
他嘴角吊着根签子,指了指远处辉耀楼最高处。
“你说吧,站那么高的人,他都能看到什么东西呀?……他会想些什么?……他又想得到什么?…这一方的天地,都是他一个人的啊…”
仙缘这东西说不准,纵使是成了半仙,她都不知应该如何去形容……
那时修仙只为的是通天地,知寰宇。只为向上而向上。
她觉得自己好似是一只在壳子中的雏鸟一般,为的就是想要突破那成壳看到整个世界的全貌。
自噬云君陨落已有十一年了。
成了谪仙都没看清楚,反倒是弃了慕容璃去了杂念,一心为剑痴为剑狂,得罪了不少人。最后活祭成邪祟……
如今当这刘器忽的感慨起来,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那时的她,不就如同登顶之人吗?这世间又有几人是他噬云君的对手,有有何物是他噬云君所流连的?……
十一年……
太长了……记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我说你也真有意思,人家可不会去想那么多东西。”
没好气的嘲笑着未曾见过失眠的刘器。
悄然用自己的肩头碰了碰他。
“倒是你,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之上,你会想点什么?”
“我?……”忽的好似呆滞住了。
怀远三年兵,大小战役全数算上已有百战,全身箭伤六处,刀伤十三道,绝对的精锐。
他看惯了草原、荒地、风沙、敌军和尸体,见惯了残垣颓壁以及各处饿死的枯骨。
倒是彻底让他忘了自己。
到了京城,精锐变成了一个站仪仗的禁军……
“我想每天都吃上饺子……每天都有一坛子好酒,和我那些个兄弟都好好唠唠嗑……再去怀远看看没了的兄弟的墓,最好吧……有个家室,用不着天天没有朝食吃,生个小猴子吧管他是男是女,只想好好过个日子,将来大了别让他们随自己一般奔波……”
男人忽的开始思索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问他这种问题。
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若非实在活不下去,他也不会随着戴宗耀来这。
他祖辈不是京城人,靠着一门子仙缘学了点法术,能隐去自己踪迹与身形。
靠着这个他才能在怀远活下来。
如今二十有三,却忽的迷茫感慨起来。
“……”
原本十方明还想拿他开涮的,数落的话还在嘴边,但是他眼泪却掉下来了。
一时之间那数落他的话就全数没了。
他只留眼泪,并不哭。
黑夜之中若非她理他近,根本就感觉不到他在流泪。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啊?想开点,你就看了眼那上面那高楼就流眼泪啦??”
“刘兄啊,如若现在有酒早一起痛痛快快喝上两杯了!好了好了听话……乖!别哭喽,丢人!”
到不知道为何,先前还想要数落他的十方明却有点于心不忍。
长那么大第一次见一大老爷们哭的那么惨。如果是嚎啕大哭她还能怀疑他是装的,只是这流着泪不说话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感到心酸。
“不哭了……不哭了……”
“想到难过的事情了……”
冷了冷,平复了心情。
他扭过头去,略微认真的看了一眼十方明。
“……看我干嘛?”
十方明有些惊讶。
“记住你,我记性不好,先前都不敢观望你,一直没记住…”
“现在就敢了?……”
不知为何十方明听这话十分别扭似的。
什么叫不敢?
“呵呵,别误会就是现在猛地发现你还挺漂亮的……没别的意思……”
“……”
“……”
“哈哈哈哈,你脸红了!”
这一出一闹,倒是让刘器的心情好了许多。
“别……我这人面皮薄,脸红和脸黑一个面相,你以为我是害羞,其实我是想拔刀砍人……”
十方明哭笑不得,冷冷的挤出了这句话。
“说句实话吧,其实你若是个男子的话,我实在想请你去酒楼喝上几杯从大秦运来的美酒,只是你是女子……”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有像是往常一般没心没肺的把笑脸挂在了面颊上。
笑脸人的自觉。
忽的十方明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忘了自己来这谈话是有正事要问的。
“诶等等!刘器!”
“嗯?嘛呢?……”
“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夜究竟要干什么?目标是什么?”
“…”
“不知道,这都是戴参军的事,得问他啊。”
“好吧……没事了。”
十方明缓缓的退开了身子,转头看向没入黑暗的刘器。
耳畔却又是戴宗耀的声音……以及在初入寻安坊时的那番话……
“新历三十六年,他自甘堕落将粮草付之一炬!重东军撑不下去!只能溃败!大小军将全被革去军职!重东军如此境遇!全由他一人所致!!!”
斐文咬牙切齿的说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十分激动。
“那你为何来此?……”
戴宗耀冷冷的看着他,好似是在拷问他的灵魂。
“雪耻!”
男人斩钉截铁的答道。
“为重东军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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