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7个小时零4分。齐格飞又掐了一遍时间。他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表，却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从头到脚，固化成一座石雕。不过现在，这座石雕正有力的呼吸，而全身上下都因为全神贯注紧绷着——像是一个时刻准备冲破美杜莎的封印的勇士。
“爸爸。”琪亚娜搭着未被关上的门栏走了进去。
齐格飞在瞬间又卸下了表层的石块，朝着女儿笑着说：“怎么了琪亚娜？”
“小K已经睡下去了，不过…我睡不着。”9岁的女孩小步小步地走上去。
“为什么我们要那么早睡呢？”
“因为…晚上的时候我们要出发，去别的地方。”
“去妈妈去的地方吗？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吗？”琪亚娜也坐在了床上，天真地望着他，“我想妈妈了。”
齐格飞一开始还会计数，琪亚娜究竟会说多少次，却发现这实在是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压下心里又一次涌起的悲伤潮流，他尽可能显露出自己的温柔说：“我们不去妈妈在的地方，虽然我们确实迟早要去的。”
琪亚娜小巧的头低下去，没有那么多疑问语气地说：“所以妈妈，真的死掉了，是吗。”
“是的。”齐格飞意外的发现，这个时刻没有想象的那么吃力，也许是真的，这过了太长时间了，真的太长了。毕竟，琪亚娜也长怎么高了。孩子真是最好的人生时刻表，准确而令人痛心的告诉你她的成长，和她成长一起流逝的很多很多，有她的，有你的。
“我想睡一会了。”琪亚娜的声音了藏着一点颤抖，“我可以睡这里吗？”
不必询问原因理由，齐格飞就答应了，掀开了被沿，把自己的珍宝送到温暖的棉绒里，并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被子，不让一点寒冷有机可乘。
“爸爸，我想德丽莎了。”
“晚上我们走的时候就能看到她了。”齐格飞终于能回应自家女儿对某人的思念，露出不在行的微笑，“睡吧，甜心。”
很久以前，他就不给女儿晚安吻了。
很久以前，他就没再收到德丽莎的通讯了。
很久以前，他就不对第二律者怀有恨意了。
太多东西很久以前了。
真是老了。
———
唯一能够看到的、听到的、分析的东西，第一次降临在这里。那道光像是天主的旨意，迫使万物抬头仰望*。这里是虚无的边界线，现实的废弃区，此处的居民有且仅有一人。
她没有去够那个东西，因为她没有“伸”这一动作。但只要是可以分析的数据，在此处都是一体的——因为它们本是被丢下之物。
迎着光她感受到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需要。
她得离开这个由混沌主宰的地方。
———
灯准时熄灭了，就像约定里的一样。齐格飞·卡斯兰娜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迅速乘着德丽莎黑掉监视系统的片刻，赶往圣芙蕾雅学院的中庭广场正门的码头。
没跑几步，老朋友的身影就站在月光之下，等候已久。但看到她的瞬间，齐格飞浑身上下的毛发都颤了一下。
德丽莎是穿着战斗服出现的，十分夸张的战斗服。光线稀缺的黑暗里，赤色成了唯一的标志，她头顶俨然像是长出撒旦的角，鲜红而可怖。而那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作裙摆的东西，更像是接了四把猩红剑刃，小巧的身板上接着银亮的盔甲，层次和机械感分明。
如果不是那张脸，齐格飞甚至以为眼前站着的是天命的追兵。
“你怎么穿成这样，晚上怪吓人的。”
“以备不时之需。”德丽莎笑着耸耸肩，“你能解释一下吗？”
齐格飞清楚她的视线在他怀里的孩子上，和琪亚娜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或者直截了当一点——克隆体。
“这个说来话长，还是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解释。”
“…也好。”德丽莎拉起了琪亚娜的手，“那么走吧。”
到中庭广场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而码头就在不远处了。
德丽莎的脚步在广场慢了下来，最终停了下来。齐格飞只得一起停下，他迟疑地放下了怀里的孩子。但她并没有回过身来，只有背影对上齐格飞疑惑的眼神，她缓缓开口：“我还一直没来得及说。”
“我很抱歉，关于塞西莉亚的事。”
轮到齐格飞陷入了沉默。他清楚，当那次尘埃落定了以后，德丽莎直接被主教调往极东修养，当德丽莎决定驻留极东后，主教也很乐意筹划了这个还在建的学院。
两人物理距离与心理距离只会相辅相成，最后在易碎和静默里沉淀了那份友谊——而原因起源于那个她说出的名字。
沉淀还是埋葬，挽留还是不顾，他们终要为其下决议。
“…我也很抱歉，德丽莎。”
“你确实应该。”氛围在这句话的表达的瞬间，到了完全不同的状态。声音里的那些否认的感情，甚至不需要过多赘述。
齐格飞在不久之后，就会为这个迟钝的瞬间骂自己傻和蠢。真是太久没有锻炼了，基本的应激反应都没有了--
“因为你食言了，不是吗。”
迟钝到，对于出现在面前，阻拦去路的猩红色绞刑架，以及端坐于其顶端，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白发女孩…
毫无防备。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掌控。
倒不如说，势如破竹。抬起的手臂，看不清的神情，和拔地而起的利剑。迅速、有力，剑阵荆棘如此轻易的贯穿地表，向着自身袭来的染血獠牙——齐格飞认为自己认识这个东西。
十字架并非审判罪人的刑具。十字架并非凭吊战友的墓碑。
而是“死”。
冻彻骨髓的杀意!
比杀意来的更为深刻的是雷鸣，从魂钢内部爆发的雷鸣，咆哮的十字图腾绞住了血刃的突刺，随着转速和动能的消减，那东西的危险性也被一点点消灭了。齐格飞看着眼前凛然不动的她，自己的身躯则被爆发的巨大冲击推了出去，落叶般轻盈。
过于高亢的雷鸣把奔跑着接近的脚步声覆盖，刚刚那一瞬间有个扛着苍蓝色十字架的矮个子修女撞开了自己，于是也撞开了擦肩而过的死亡。*
大理石灰飘散，落定，完整的世界和唾弃的真相一起清晰起来。
修女的衣服划出了几道口子，可以伤到皮肉的口子——而那裂开的布料，却染上了荧蓝的钛。身后的白发散乱地披着，因为那个整齐的，明显是被利器割开的发丝，前提是，如果那是人类的毛发的话。
明显这位挡下攻击的人经历了一场恶战，那个充当盾的“雷天使”上的裂痕也能说明这一点。
“…德丽莎？”而齐格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叫哪一个。
TBC
———
*无奖竞猜：标题的梗能有人看出来吗？也是个人造人主题的游戏∠( ᐛ 」∠)＿
*neta《弥赛亚》——“抬起你们的头来——这是主的旨意。”
*感谢lof@偷税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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