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声遍野。
“菲丽塔要离开?为什么?”
“她不一直是我们御西城的人吗?”
“为什么保护着我们的菲丽塔,现在却打算离开?以后我们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片抱怨声中,我的笑容渐渐散去,冷声说:
“为什么?你们还真好意思问出来这个问题啊。自己对她做了什么,自己的心里没点逼数吗?她不过只是沾了一点魔族的血脉而已,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吗?从小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从小就被你们当中的某些人折磨得抬不起头!她一个魔族血脉的魔法师拼命保护着我们这些人类,而你们呢?想要她死,想把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拱手送给魔族?亏你们想得出来,亏你们支持这样的策略——”
“你们知不知道魔法师有多稀有?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留在御西城,不管去哪里都会被当做座上宾。可她为了与自己那位非亲非故的爷爷的承诺,硬是坚持留在这里。留下来的结果呢?贵族老爷们欺负她,你们也跟着欺负她!满城的‘杀了她’可真是好气派啊,现在怎么没有这股气节了?”
“我知道,你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没做过这种事,只是有些盲目从众而已。我也理解你们,一旦为她说话就会被当成魔族的同僚,在周围的人中抬不起头。可你们也该替她想一想啊,经历了这么多让人心寒的事情,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御西城?”
说完之后,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人群沉默了。
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却偏偏有一个长得尖酸刻薄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嘀咕道:
“有什么好神气的,走了就走了呗。没了她菲丽塔,难道我们还能过不下去了么?”
可话音一落,不用我说什么,周围的人马上对她怒目而视。
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样。
四五个人直接扑了上去,将她按倒在地上,一边痛揍一边骂道:
“丢雷楼某的,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每次就是你带头欺负菲丽塔,现在还有脸说话?我打死你个贱女人!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更多的人加入了这一场围殴中。
更多的人被找出来批斗。
“就是他!上次参与杀害菲丽塔爷爷的人里就有他!”
“这个人就是上次跟皮尔斯串通好了的那个!”
“按住他!他是之前往菲丽塔身上泼粪水的坏小子!”
“揍他!看他还敢不敢造谣说菲丽塔的坏话!!”
“平时欺负菲丽塔有本事,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人群自发地分成许多个圆圈。当初欺负过菲丽塔的人被找出来,只要被找到就是一顿胖揍。到处都能听见哀嚎声:
“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道歉,我向菲丽塔道歉……哎哟!”
“别踢我的脸,痛痛痛……哇……”
我就静静地站在高台上。
大约有两三百人被揍的遍体鳞伤,血溅了一地,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民众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最早的“人肉搜索”,反正一个人一旦被找出来,不管男女老少都会被打的跪下叫爸爸。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好像化身为正义的使者,用自己的小拳拳疯狂锤肇事者的胸口。
我看着那些被打的死去活来的人,在心里默默想着。当初他们围在一起肆意殴打菲丽塔的时候,估计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拎出来,被打上“异己”的标签一顿不讲道理的乱揍吧。
这就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如果直接要民众交出来那些欺负菲丽塔的人,很容易激起他们的反抗心理,导致他们彼此相护,而且背地里疯狂diss我这个新城主。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当我把一个其实根本不存在、但看上去很可怕的“危机”抛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出于求生欲自然会优先撇清自己,将那些做过缺德事儿的同伴转手卖掉。
甚至,他们以后八成还会感谢我。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场滑稽的戏剧,看了一眼阿莱雅,阿莱雅同样神情冷漠,完全不指责我手段卑劣。
等到这些被指认出来的人几乎都昏迷过去之后,有人气喘吁吁地朝我恳求道: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您可得好好跟菲丽塔解释一下,让她救一救我们这座城啊!”
“是啊城主大人,是这些人欺负她,跟我们真的没关系啊!”
“城主大人,我求您了,您跟她说,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从今往后我们一定好好对她!”
我笑了笑。
早干嘛去了??
非得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吗??
但也就这样吧。我也不想再苛责什么了。皮尔斯被人一剑砍了脑袋,那些猪头猪脑的贵族全部暴尸荒野。当初那些天天欺负菲丽塔的刁民首恶被揍了个生死不明,这样的结果已经够了。民众的思想水平是跟教育挂钩的,在御西城这样穷困的地方,我也不指望他们会有多高的民智,会挺身而出在菲丽塔被欺负的时候帮她一把——
换言之,如果他们帮了,还要我做什么呢?
我点点头,应承道:
“知道了!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菲丽塔会不会留下来。我会尽力去劝说她。不过实话告诉你们,就算她留下来,从今往后我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对她恶言恶语,她对我们御西城已经仁至义尽了。留下来是情分,不留下来是本分,如果让我知道谁又在背地里搞事,惹走了她的话,我就让那个人去单独去和魔族军较量较量——你行你上嘛。”
一片拍胸脯保证的声音。
我带着阿莱雅走下了高台,离开人群的时候,随手扯落了身上的丧服。
皮尔斯,看在你帮我背黑锅的面子上,替你哀悼了半个时辰。
但一想到你曾经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果然还是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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