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金钟每撞响一次,我的身体便迟钝一分。环绕的黑烟立刻不复之前的凶残,几乎散成薄雾。
行动缓慢的身体,使我挥出的手臂不再具有之前的速度与力量,终于有骑士冲过了防护,挂着狠厉的神色一跃而起,挥剑向我砍下。
锵——
剑身砍在了我的小腹,与甲胄相撞迸出火花,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挥剑的骑士被震的一个踉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才反应过来的我一把将他抓住,举在眼前,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看着他逐渐狰狞的表情,低声呢喃。
“【深渊语】为什么杀我......”
“%¥%#%……”骑士表情可怖,拼命的挥剑砍向我牢牢抓着他的右手。
因为手上没有护甲的缘故,被他砍出一道道不深的伤痕,有黑色的雾气自伤口渗出,我想,那大概是我的血。
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三五个骑士近了身。他们举起手中的长剑高高跃起,口中发出怒吼,或挥砍,或直刺,剑身撞击在甲胄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叮当声,却根本无法伤到我分毫。
甚至有两名骑士起跳挥砍之后,由于用力过猛导致身体失去了平衡,落到缠绕着我下半身的黑烟中,顷刻间便被侵蚀,连挣扎也无法做到,就化成了飞灰。
再一次吸收两道青白色的光芒,我的身体依旧十分沉重。
那些青白色的光芒,是骑士们的灵魂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还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呢。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味。
你们,是真的恨我呢。
我感到有些疲惫了。
我看向将我包围着伺机进攻的骑士们,他们的眼神不时瞟向我的右手,似乎想要救下他们的同伴。
于是我向他们开口。
“【深渊语】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也别伤害我,不打了,我们别打了,好不好?”女声的细语,传出一丝近似哀求的柔弱。
“……¥¥深渊*&……死¥%#!”骑士愤怒的言语,似乎有很小的一部分,我开始能理解了,是因为吞噬了那么多人的缘故吗?
“【深渊语】呐,你告诉我,我是什么?”
“...人类......不朽......神圣......庇佑......!”被我抓在手中的骑士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口中念叨着半懂的言语,剑身泛起微微红光,向我的脸直刺过来。
咔啪...嘣...嘣...扑哧...
骨骼断裂的声音和内脏压碎的声音从我手中传来,骑士双目血红,嘴角涌出的鲜血和内脏碎片滴落在手背上。
视线一一扫过围在我四周悲愤交加的骑士们,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我想,应该看起来有些懦弱吧。
明明我才是屠杀的一方啊。
“咻——”右侧突然传来刺耳的破空声,我瞬间警觉,还未来得及转头,一股巨力打在了我的右肩。我的身体瞬间不受控制的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我坐起身子扭头望去,一柄刻有复杂浮雕的金色巨枪穿透甲胄,扎在我的肩膀上。
没发现是谁偷袭了我,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疼的我发颤,这个深度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我不敢将巨枪拔出,挥起左手将一个试图靠近的骑士削成两节,奋力的站起身来。
铛——
悬空的金钟再一次发出轰鸣,沉重感和晕眩感进一步加重,我咬紧牙关,想召回还在不远处疯狂收割骑士的黑烟,却愕然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懂该怎么做。
我好像只能放出它们,却并不知道怎么让它们变的听话。
尝试着向它们挥挥手臂,然而并没有起到效果。也只好用力的摇了摇头,将晕眩带来的昏沉甩掉一些。
得先想办法解决掉长袍老者,那顶金钟太令我痛苦了。只要没有了金钟,骑士们伤不到我分毫,根本不足为惧。
再一次抬手杀死两名向我挥起长剑的骑士,我看向老者的位置,目测距离我百米左右。
不是特别的远......有没有机会呢?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昂——!!”
我一声长鸣,黑色的烟蛇疾驰而出,呼啸着奔拂过绿野,掀过一条悠长的死亡地带,向老者所在的位置掠去。
与此同时,我抬起沉重的步伐,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与老者拉近距离。
百米的间隔,对于黑烟而言不过转瞬之间,不需片刻便抵达地点。
长袍老者双手合十,身上再次泛起夺目金光,黑烟顿时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盾墙,被阻拦在外。任其再三退开,换个方向再次撞过去也无济于事。
见此情景,我咬紧牙关加快步伐,同时再次挥舞左臂,两道黑蛇一前一后呼啸着向老者袭去。
三股黑烟之力,形成漫天黑云,终于将老者围了个通透,金光也被压的只剩若隐若现。
金钟所能影响的范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随着距离的拉远,我的步伐越来越轻松,眼看与老者的间隔就要过半。
“嘭!砰砰砰——”
笼罩着老者浓郁的死亡黑烟陡然破开,一道金芒擦过空气引起阵阵爆响,迎面向我飞来!
糟糕,躲不开!
情急之下,我高高抬起左臂,照着来袭的辉光奋力挥下!
“轰——”
漫天爆开的尘土瞬间遮蔽了视线,一柄和扎在我右肩一模一样的巨枪被我深深的砸入地面,斜插在脚下。地面寸寸龟裂,我的左手隐隐在颤抖。
麻了,不过还有知觉。右手已经无法动弹,如果左手再受创严重就麻烦了。
不过有烟尘作为掩护,他应该看不见我了,机会!
我飞速掠向前方,踏出十几米的距离后“嘭”的一声高高跃起,缠绕在身的黑烟浓烈的像液体一般,化作一道暴戾的黑色陨石,撞向被黑烟包围的老者。
“轰——!!!”没有任何阻隔就突破了几乎要消失的金光,生猛的力量带起的大块泥土四散飞溅。
不对劲......好像打空了,人呢?
暮然间,熟悉的沉重与晕眩再一次席卷全身,一顶金钟拨开黑烟的浓雾高高悬起,而长袍老者早已不见了踪迹。
中计了!那老者看样子是个法系角色,游戏中的法师大多都有类似瞬移之类的保命技能!
难不成这该死的老头也会?我早该想到这点的!
我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感缓慢后撤,一面想要尽快脱出金钟笼罩的范围,一面观察整个战场。
大多数骑士还在与之前放出的黑烟做周旋。与其说是周旋,不如说是竭尽全力的逃命。老者加持在它们身上的防护,好像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就算有少数骑士脱离了黑烟的追捕,也跟不上我移动的速度,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土。
粗略的环望了一周,却没有再看到老者的身影,藏在哪了?
战场的后方,骑士头领还站在一开始的方向,骑着长有角的野兽虎视眈眈。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暂时没有加入战斗的意思。
隔岸观火?
还是说等到我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上来补刀?
但在他身旁的另外两只野兽,背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长袍老者应该还在附近,关键是那个剑士打扮的男人在哪里?虽然只是远远看过一眼,但感觉那个剑士身上的气息,比老者还要危险的多,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身体实在是太沉了,这么一会好像只后退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头好痛......右肩好痛,浑身好难受,有点喘不过气,好想就这样躺下睡一觉......
正在我胡乱思考时,天空中再次响起一阵浑厚的钟声。
嗡——
一道更加可怕的巨力压来,脚下的地面瞬间绽裂,身上黑色的烟焰疯狂摆动,竟然隐隐有熄灭的征兆。
头顶上竟然又出现了一顶金钟,原来可以做到同时出现两个的吗!
在哪里!那个该死的老头在哪里!
巨大的压迫感让我连抬抬手臂也做不到,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保持不会倒下而已。
忽然间,前方银光一闪,一张留着胡渣,棱角分明的脸庞陡然出现在面前。
是那个剑士!我心里咯噔一下,本能让我感知到这个人非常危险,我立刻想要跳开躲远一些,身体却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两口金钟的庞大压力,让我连轻微的挪动都无法做到。
下一刻,那剑士脚下电光一闪,带起数道蓝光掠过草坪,漫天银花扬起遮蔽了视线。
我只感到胸口一疼,庞大的身体便瞬间倒飞出去,在空中划过数十米的弧线,“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又向后滑行数米才堪堪停下。
痛,浑身像散架了一般,费力的抬头望向胸口,一柄银色宝剑整根没入。
“呜呜......”我想要大喊,却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抖的厉害,躺在地上半天呼不出一口气。
“轰”的一声雷鸣,剑士再次出现,双脚踏在我的身上。
我努力睁大双眼,望向他年轻的面庞。和天空一样湛蓝色的眼睛,灰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下颚稀稀拉拉的碎胡渣,令他看起来有些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残留的蓝色电光在他亮银的轻甲上奔走,身后白色的斗篷猎猎飞舞,一身浩然之气英武非凡。
好耀眼......我也好想成为这样斩杀邪恶的剑士啊。
既然给了我一次再生的机会,为什么又让我变成一个怪物呢。
一个看起来......如此不详的怪物。
“【人类语】去死吧,怪物。”剑士一脚踩上我的胸口上,将剑拔出,周身带起电光,再一次用力捅下。
啊,这句,我终于听懂了。
“呜呜......”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左手握住剑身,不让它刺入,全身再一次暴起黑烟,掀起一阵狂风,将我和剑客罩入其中。
“【人类语】垂死挣扎。”
剑士全身雷电轰鸣,泛起的刺眼的锋芒,我抓着剑刃的手臂瞬间没了知觉,剑身再一次没入胸膛。
胸口喷出大量的黑雾,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飞速从中流逝。
啊,我怕是要死了。
再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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