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战前动员
夜深人静，路人枫独自坐在游轮的天台上，耷拉着脑袋，看着头顶上一轮漂亮的圆月，月光把甲板上的天使雕像照得明亮，舒爽的夜风慢慢把他的头发吹乱。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明明只是一场轻松的开学旅行，他却遇上了被陷害，被小公主捞出，然后莫名奇妙地加入某某组织，接下来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敌人袭击，最后还和魔鬼做了个交易。他总感觉有些不真实，这一切仿若迷离的梦境，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它们都会像泡沫般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仍旧是那个无人问津的衰仔。
下方，宽阔的餐厅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惊呼。
紧跟着路人枫三人的脚步，叶行也回到了游轮，他是坐着直升机回来的，还带了一大票的妖魔鬼怪，现在他们正在给那些学生们“洗脑”。说是洗脑其实就跟威胁差不多，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清除记忆转学，二是吞下妖怪的血肉成为自己人。全部人都做了第二个选择，人类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好奇心的物种，在世界的终极秘密面前，没人能抵挡诱惑。
小公主也在里面，她只是遥遥看了路人枫一眼，就浑在人群里跟着进去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路人枫没有跟着进去，疑惑、惊恐，这是众人看向他的眼神。
路人枫有点沮丧，他本来还期望小公主能好好跟他讲讲敌人来路的，他现在还是感到有些茫然。
“你看起来可真忧郁。”一个少女从旁边走了上来，披散的银色长发随风舞动。
“当然忧郁了，”路人枫叹了囗气，“如果你有和我今晚一样的经历，你也会忧郁的。”
少女径直走到路人枫旁边坐下来，伸手往他的腰上捅了捅，“第一次见面，我叫银狐。”
“路人枫。”
路人枫伸手跟银狐握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身后摇来摇去的蓬松大尾巴，面色陡然一呆。
银狐注意到了路人枫在看她的尾巴，“我是妖怪，这是我的尾巴，睡觉可以用来当抱枕，很松软，抱着很舒服。”
“你是狐狸精吗？”路人枫问，“就像是电视剧里迷惑商纣王的妲己。”
“我是狐狸精不假，但像不像妲己就不知道了，”银狐微微一笑，酒红色的双目透露出些许媚惑，“你想知道吗？”
“不想，不想，”路人枫苦着脸不停摆手，“电视剧里都演烂了，狐狸精是很危险的，会把一个大男人吸成人干。”
“切！没意思，别看太多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银狐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还有，我就算吸，也不会吸你个还没长大的小男生。”
“说实说，我觉得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小，”路人枫说着朝周围看了看，“你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是专门来找我说话的吧！”
“我的生理年龄确实没你高，但我保证心理年龄一定比你高，”银狐说，“至于我来的目的……”
下面再次传来一阵惊呼，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
路人枫抢着说，“我知道，因为下面太吵了，而你又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在那里会感到很烦，很不自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所以就跑上来看月亮，舒缓一下心情。”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银狐奇怪地看着他，“我只是想来看看，被小狮子吹上天的天才，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她笑了笑，“现在看来还不赖，是个挺有趣的人。”
路人枫又朝周围看了一眼，整个天台上确实就只有他们俩个人。
“天才在哪儿？”路人枫不解地问。
“天才就在我眼前啊。”
“你骗我，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你果然就是忍受不了下面的气氛，所以来看月亮的。”路人枫坚定地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银狐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的天才就是你，你是敌人的恶梦，未来的光明，世界的命运将围绕着你转动。你的潜力无与伦比，将你培养成优秀的战士就像吃饭，喝水，上厕所那样简单，用中国的话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喂！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也不会感到高兴的，”路人枫忽的大声说，“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哄哄就能迷糊半天的小子了，你说的那什么恶梦，光明，潜力无与伦比啊！也不想想有哪点跟我沾得上边？你想说谎话忽悠我，起码也要说点不那么虚假的吧！”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已经听说了，你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抵挡拥有传说级领域的背叛者后裔近半个小时时间，虽然那个背叛者后裔还是个小姑娘，还没有成成起来，但也不是同辈的小家伙能抵抗的，你做得很惊艳，”银狐摸摸自己柔滑的长发，“现在所有人都很看好你，小狮子……应该说是校长，他让你成为了精英小队的一员。”
“Excuse me？”路人枫大惊失色，“等等，你说的那精英小队是什么鬼？我可不记得我同意过啊！”
“校长的孙女说你已经入伙了，这总该是真的吧！”
“应该是真的吧！”路人枫想起了答应小公主的事，挠挠乱蓬蓬的头发，微微耷拉下脑袋。
“这不就结了？校长现在是作战的总指挥，所有人都得听他的。精英小队是由人类和妖族的天才组成的队伍，你可以理解为军队里的特种兵，含义都是差不多的，校长把你选入了精英小队，就证明他很重视你，很期待你的表现，我也是一样，”银狐笑着拍上路人枫的肩膀，“年轻人，新时代要来了，你将带头冲锋！”
路人枫感到眼前发黑，“你的这句话，让我老有一种，被送上车即将奔赴屠宰场的肉猪的即视感。”
是的没错，他的力量都是路小枫给的，如果没有路小枫他就是一根废柴，更别提什么抵抗传说级领域拥有者近半个小时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有朝一日自已端着枪从壕沟里蹦出来，跟敌人面对面，人家一招手，漫天的冰雪冻结天地，迅速奔涌而来，而自己一招手……连屁都放不出来，只能端着枪大吼“赶快投降，老子有武器！”，然后就被冰雪席卷而过，在原地留下一尊雪亮亮的冰雕，眼睛滴溜溜转着，被人家打成碎片。
很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这难道不可笑吗？明明没有力量，却被那么多人期待，然而更可笑的是，还硬着头皮冲上去了。
“你看起来很绝望啊？但正视现实吧！少年！这是你的责任，有能力的人总会承担更多的责任，”银狐拍着路人枫的肩膀，“你已经被选入了精英小队，在未来你会站在战争的最前线，接受血与火的洗礼，直到胜利的那一天，而且我还有一个更糟糕的事情要告诉你。”
“What？”路人枫狠抓着头发，瞪大眼睛，“还能有快被送到屠宰场更糟糕的消息么？”
“有，就是还没屠宰，已经被一大票人盯上了自己的肉，”银狐说，“你已经被背叛者后裔全面悬赏了，赏金是一千万美元，在小辈里面排行老二，希望你的头颅能一直呆在脖子上。”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简约的网页，网页里面是路人枫的一个大头照，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在上面，路人枫清楚地看到底下的悬赏金额是——1后面跟着七个0。
路人枫的嘴角猛的一抽，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感到很疲惫，像是用光了浑身的力气，很想睡觉，他顺势往后躺在了天台上。
他的眼睛倒映着漫天星河，迷离得如同梦境，他倒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等到早上的太阳升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他还是躺在他那张窄小的床上，入目所及便是他的世界，仅属于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战斗，也没有什么组织，更没有想要他命的势力。
对，消失掉，他的生活恢复……成死水？
他这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脸色忽而变得纠结起来，如果什么都消失了，小公主也会……消失了，离开他的世界了。他没有两条路可以选，选择了一条，另一条就会永远关闭，从始自终他都只能一路走到黑。
“噢！该死！真他妈的烦！”路人枫紧紧扯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你很害怕吗？”银狐扭过头问。
“当然害怕了，我一没实力，二没勇气，把我扔到战场，就跟送羊入虎囗差不多……真希望有人能给我立碑，最好是烈士纪念碑。”路人枫轻声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银狐沉默了一会儿，“你刚才叹气啦。”
“你也不想想，我今天遇上了多少奇葩的事，我的生活直接被搞了个天翻地覆，我叹口气还不行了？现在不叹，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直接被人家打成冰渣子，哪还能叹得出口啊？”
“既然害怕，那为什么不走？”银狐忽然问。
路人枫一愣，这问题他很熟悉，小公主问过他的，只是他不太记得，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了。
“我无所谓啊！老子孑然一身，无忧无虑。”路人枫双手枕在脑后，翘起来的腿不停抖动，说起来这天空还真是睛朗，还有舒爽的夜风，果然坐着游轮在大海上漂流的感觉就是爽。
“你为什么不走？”银狐又问。
“啊？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听不到。”路人枫开始装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装傻，或许只是想要逃避什么。
银狐转过身，正对着路人枫的脸，发丝划得路人枫的脖子发痒，“你为什么不走？在这里真的没什么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派上了战场，然后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没人会给你立碑，也没人会记得你。为什么不走回去继续做个废柴？废柴不是很好吗？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你说是不是？”
“我也没说不想走啊！但我不是已经被惦记上了吗？在这里起码死得不那么快。”路人枫的眼睛闪烁不定，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你刚才叹气了，叹得很沉重。”银狐说。
路人枫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有一股闷气从胸囗涌到喉咙，就像是心里的小秘密被人道破，然后恼羞成怒般，他对着银狐大喊，“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唠叨个什么劲？我跟你很熟吗？一直问我走不走的，说的好像很关心我命的样子。喂！拜托，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小时，不要那么多管闲事好不好？”
路人枫后悔了，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就立即后悔了。银狐也许是最后一个肯陪他聊天的人了，路小枫？噢！这个不知道死哪去的小魔鬼不提也罢，至于小公主……她正在下面讨论该怎么把“天才”送上战场，没空理自己，而且她只是关心过一次自己，并没有义务一直要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会那么矫情了？小公主不理自己，心里就会有些埋怨。
银狐轻轻拍了拍路人枫的脸，“年轻人，你恼羞成怒了。”
路人枫看着银狐那酒红色的眼睛，慢慢缩下头去，“对不起。”
“我不会在意，”银狐回过身，“因为孤独的人都这样。”
“孤独？我觉得不孤独啊？”路人枫抬头看着月亮，想了一下，“虽然我的生活很平静，很没有乐趣，但还是挺充实的，该吃时吃，该喝时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烦恼。”
“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
“孤独应该是一种情绪吧！比如很想找个人跟自己说话什么的，”路人枫耸耸肩，“我没有这种情绪。”
“刚刚我在下面的时候，就看到你坐在天台上，请问你那是在做什么？”
路人枫想了想，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单纯地看月亮而已。”
“那你看月亮时，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路人枫一愣，“我什么都不想啊！我就单纯看个月亮，看月亮还能胡思乱想什么？”
“对，这就是孤独，”银狐说，“严格来说你那是发呆，经常发呆就是孤独的一种表现。”
路人枫瞪大眼睛，他想起了一个对孤独很是中二的解释，孤是王者，独是独一无二，孤独的人就是孤独的王者。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衰小子形象变得高大起来了，像是披上了光鲜亮丽的外衣。
“实话说，我真不觉得自己孤独，我虽然经常发呆，但我很开心啊，发呆也有发呆的好处，一晚上嗖的一下，很快就过去了。”路人枫重新坐起来说。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孤独，”银狐说，“你没有亲人，也没多少朋友，自己住在一个破房子里，你怎么会不孤独？你是一个异类，周围的人和你都不是同一个种族，你活在人类社会里，跟活在外星球没什么两样，你怎么会不孤独？”
“可是我觉得孤独了又会怎么样？”路人枫大声说，“我觉得我孤独了，就会变得不孤独吗？不，不能，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想。”
银狐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不走？起码可以活得轻松点。”
“这……每个人都会有小秘密吧！”路人枫犹豫着说，“有些小秘密，足以让人豁出性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银狐略有同感，微微点下头，“只有弱者才喜欢扎堆，但问题是大部分人都是弱者，所以天才都是孤独的。”
“但孤独的不只是天才，还有废柴，有时候活在人堆里的废柴才是最孤独的。”路人枫说着拍拍屁股站起来。
“你干嘛去？”银狐问。
“当然是去下面了。”
“去下面干嘛？你不是不喜欢人堆吗？”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证明一件事，”路人枫边走边说，“我不是孤独的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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