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车辆的噪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点也听不见，一切又恢复了黑夜特有的静谧。
“别挣扎了，再给你十年时间，你大概有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我打了个呵欠，出声嘲讽倒在地板上勉力挣扎的女性。
“现在客人们都回家了，”还好女皇陛下没失去理智，哪怕再怎么不讲究，三位公主要住进这里之前，“执火者”都必须得对整个房子和社区进行安全改造才行，所以今晚这里只剩我和博士了，“你可以说话了。”
卓尔刺客身上的无形禁制被削弱了一些，至少能让她发出声音了。
“你什么也别想从我嘴里得到。”让我惊讶的是，这位女士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思考得很透彻，第一句话就切中了要点。
“你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好整以暇地找了张沙发坐下，随口嘲讽了一句。
“至少我知道了你是谁，败给你，我们不算冤。”
“别蠢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在‘执火者’的保护下杀掉谁？”我嗤笑道，这几名卓尔杀手对于普通人或许算得上威胁，但是相对于帝国皇室的贴身护卫们而言，她们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我只是执行任务。”她咬牙嘴硬道。
“不问生死？我一直以为卓尔都是些自私自利的恶棍，但没想到卓尔里还有你这样的奇葩。”的确，这个家伙在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什么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自己逃跑，而是出声警告自己的同伴，从这点来看，的确不像是卓尔能干出来的事。更不用说，她所处的位置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
卓尔是精灵的一个分支，即使到了现代，生活于地底的自我封闭状态令她们的社会结构依然停留在女权氏族阶段，由于地底世界的环境是如此恶劣，加上卓尔信仰的是某个臭名昭著的邪神，所以卓尔社会的道德规范，别说和传统的精灵们相比，哪怕是对比人类，依旧是出了名的阴暗堕落，她们以阴谋与背叛为荣，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和她们打交道的任何人都需要提防自己身后的阴暗中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卓尔在所有种族的语言体系里都是阴险狡诈的代名词。
“哼。”她轻蔑地回应。
“刺杀女皇和皇室成员，你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吧？”
“女皇？”虽然嘴上说不理我，但听到我提起女皇陛下，她却忍不住反问。
“蛤？意思是你们的目标并不是……哦，你们难道是想对那三个孩子下手？”也对，按博士的意思，那三个孩子预计是要入住我们家的，所以她们才会计划埋伏在这里。
“你自己去猜吧……”发现自己似乎说漏嘴，她有些愤然地闭紧了嘴。但是没关系，我可以主动出击。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要做什么，我从你们身上找到了烟雾卷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甚至不是刺杀主力。皇家侍卫里有你们的内应，对吧。”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想之一，但这个家伙在听到了以后浑身微微一震，我知道我命中了要害。
心怀责任感和使命感，情绪强烈执着的人，大概在头脑上都是会比较简单一点。
“你很感激你的主人对么？你觉得他是培养了你的人，所以你不能背叛他，但是你知道么？像你们这种混血卓尔，你们的母亲多半是被俘虏后遭遇**才生下了你们。”对的，真正在地底社会里长大的卓尔不可能养成这样的性情，我曾经在扫荡“女巫会”的时候发现那些疯婆子在做帮贵族们培养混血卓尔的生意，没想到这会还真让我遇见一只。
的确，原生卓尔都是阴险恶毒的卑鄙小人，但如果是人类养大的卓尔就不一样了，她们从小接触的是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即使因为天赋的原因，她们是天生的刺杀者，但依旧可以拥有任何野心家梦寐以求的忠诚。
但说实话，在失去了卓尔们引以为傲的狡诈以后，这些混血美人们在业务水平上大概也是天生弱一些的，毕竟现实生活可不是热血动漫。正义感和责任心只会让你在残酷的环境里死得更快。
“闭嘴！你给我闭嘴！”她的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如果可以我猜她大概会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吧。
“冷静，冷静，女孩。”虽然以我现在的初二女生形象对着一位身材火辣成熟的黑美人说这话有那么些错愕感，但我可不打算前功尽弃，“想想吧，你现在在这里，孤独地等待死亡。而你的主人，他在高枕无忧地享受生活，你知道的，贵族生活，音乐，红酒，美人，真是让人羡慕啊……说真的，他临幸过你么？我是说，他上过你么？男人应该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吧，单纯、热情，身材还如此火辣。”想想我一个处男（或者说处女？）要坦然说出这么糟糕的台词真是有点为难的。
“闭嘴！你、你这个下流无耻的家伙，他比你好一千倍！他温柔！绅士！从来不会对女孩子乱来！你、你该死……呜呜呜呜……”本来只是想刺激她一下，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就哭了，这帮贵族培养杀手的手法也太业余了。
“我可是国家英雄哦，而他只是个阴谋叛乱的野心家而已。”我平静地讲述事实，“他的命令是要你杀那三个女孩对么？天呐，小公主才八岁而已，你那位温柔的主人竟然绅士到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么？噢，更别说三位公主才刚刚失去自己的母亲……你应该听说过凯瑟琳女大公的名字吧，你知道她也是国家英雄么？如今战争结束了，帝国处在百年不遇的盛世，女大公本人没能好好享受这个时代就去世了，而你们连她心爱的孩子也不放过？”
“我、我们只是负责制造混乱而已……”单纯的卓尔妹子不甘地自我辩解，的确，她们只需要投下烟雾卷轴，就可以制造足够的混乱，同时她们的黑色皮肤也会把调查人员的目光引向地底的卓尔势力。
“制造混乱以便内应刺杀那三个无辜的可怜孩子，你的主人是有多狠心才会对她们下手啊？”我摇头感叹道。
“你胡说！‘闪’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他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为了所有人的未来才这么做的，他保护了我，保护了无家可归的大家，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懂什么？！”乖乖，这姑娘脑子比我想象得还不好使，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提醒她把队友卖得干干净净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含着金钥匙长大，怎么会知道我们底层贫民的苦！在我们忍饥挨饿的时候，你们在享用着山珍海味！当我们为生计拼死累活的时候，你们却在家里纵情享乐！我们用尽全力想要活得有尊严，可是你们随随便便就可以践踏我们！什么狗屁盛世！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声泪俱下，情感激烈的控诉，看来这孩子确实憋屈了太久，所以当她感觉遇到阶级敌人的时候，都不用我怎么引导，她就把我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们将从地狱里杀回来，向你们这些混蛋贵族讨回一切！”她双目充血地盯着我，恶狠狠地结束了这段精彩的演讲，我都想为她鼓个掌了。
所以这孩子虽然是个半血卓尔，但是在她的自我认知里，她把自己看作是帝国的子民，那么也就不奇怪她和同伴之间交流是用的通用语言，而非卓尔的语言，所以她们是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在帝都范围，只有一个地方能容纳这些混血的异族——地狱街区，也就是帝都内最贫穷最混乱的贫民窟地区。
同时也基本可以确定她来自于某个对国家不满的民间组织，而非某个贵族豢养的宠物，那就不奇怪为什么她们的设备相对她们的任务而言略显廉价了，本来我还以为是为了增加调查难度特地选择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女孩身手不算差，但是心理素质和反审讯意识捉急了，因为她是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而且也是真的笨。
说真的，这样的笨蛋即使不是遇见我，也要拖累她所有的朋友吧。
除此之外，她所在的这个组织确实与某位宫里的人物有联系，然后策划了这场刺杀。从他们对贵族的厌恶程度来看，与他们合谋的人不一定是大贵族，反倒有可能是实力不够的次一级的人物，毕竟如果换做是我，在有得选的情况下，我是不会选择这样不靠谱的盟友的。当然，也不排除大贵族们利用中间人牵线搭桥。
不管怎样，线索已经足够了，收容卓尔作为同伴的人，即使在地狱街区这样的混乱之地，想必也是很显眼的。
“这个女孩，”我望向仍然恶狠狠盯着我的黑美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暗自下了结论。
……
“喔，你下手真狠。”博士看着这几具尸体，捏着鼻子埋怨我。
“没办法，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们先动的手。”我摊手表示无奈。
“那……那你为啥要放过那个？”博士撇了撇嘴，示意邻居家地板上昏睡着的那只卓尔。
“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杀人的。”我不置可否地回应。
“这不是理由，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总归得处理掉她。”博士虽然是个善良的家伙，但显然他更关心我这个朋友的安危，最重要的是，我存活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不仅仅是我和他有危险，还将影响到整个国家。
“考古的那个家伙要回来还得一段时间吧，先不着急吧，总有法子处理她的。”
“要不是我很了解你，我会觉得你是对她起了色心。”博士一脸严肃，虽然他嘴上说着相信我，但显然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男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猥琐和**。
“对，我这就去订购几条双头龙，想必玩起来会很刺激。”我边说着没品的黄色笑话，边向家里走去。
“嘿，阿墟。”博士突然这么喊我。
“嗯？”我没有放慢脚步。
“凯瑟琳的事，我很遗憾。也很抱歉，确实是她不让我……你懂的。”他指的是今天才让我知道凯瑟琳去世这件事。
“嗯。”我有点累了，急着回去休息一下呢。
“你没事吧。”这老头子真啰嗦。
“嗯。”我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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