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从黑暗中醒来，眼前又归于一片黑暗。发出的疑问也变成的奇怪的“唧唧”声。
脚下踩着的似乎是一片黏糊糊的的物质，光滑而又细腻，却莫名的令人有种恐慌。这里潮湿而温暖，但没有令我感到一丝的慰藉，反而充满对未知和孤独的难耐。
“我，又是在哪？”
愤怒的嘶吼依旧变成了语义不明的鸣叫，让发出者自己也变得无力。
我醒来了，却又好像还在梦里。我感到自己有很多条腿，但没有手，我控制不来，便只能蠕动着前行。
我看到光亮了——又或许不是看到，我只知道朝着感觉到光的那个地方爬去。
路上都是一样的物质，我也感到自己爬过了几条和我一样同样细长的东西，它们扭动着，盘曲着，更像是地狱伸出的魔爪。有几只在我的身后跟着，它们的移动还不熟练，只能在我的身后离我越来越远。我能听到它们发出的不甘的嘶吼。
“嗷——”
痛，剧烈的疼痛感从我的身后——或许是尾巴的地方——传来，仿佛像是在人拿着刀割开，又一点点用镊子撕扯皮肉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令我停下脚步，身子整个蜷曲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受到的痛苦。
但是没有用，疼痛感依旧在，而身后的那东西也更加变本加厉，疼痛正在逐渐从尾巴朝前蔓延，尾巴处已经没有感觉了，似乎已经被割掉了……又或许是被吃掉了？
我拼命的向后看，看不见，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一个东西，一个和我现在相同的生物。同样的细长，同样的多腿。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无数些节肢在我身上滑动，还有那张正在不断撕咬我的身体的如镊子般尖细，又如剪刀般锋利的口器。就像是我印象里那些蚂蚁的口器一般。
痛，忍不住的剧痛一波波的袭来，让我不由得张开嘴，弯曲着身子向后狠狠的咬去，就像是它自己正在做的那样。
我比它聪明，哪怕是在剧痛的侵袭下，我依旧先咬住它的脑袋，狠狠地用力，直到它的头应声而落。而剩下的残肢却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令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一口口的吞下。
“不，这么恶心——”
在我的心里还没说完的话，已经被我的行动打断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仿佛饿虎般的扑食。身体更是不断地发出愉悦的信号冲击的我的思想，它在要求更多，要我去获得更多。
我感受得到，身体上的伤痕已经在进食的过程中消失殆尽，被啃咬失去的尾巴也重新生长了回来，身体更是充满了力量，比起初始时的虚弱无力更是强壮了不知多少。
或许，我真的还需要更多。我想离开这里，于是我需要力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去那充满光的地方，但心里似乎有声音告诉我这么做。
我依旧朝着原方向爬着，路上遇到的同类都被我吞噬殆尽。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里只剩下杀戮和死亡。
我变得很强了，现在我能一口咬断它们的身体而毫不费力。没有比我更强壮的了，它们都是一样的愚蠢。
“该出去了。”
我趴在光亮来源的那个洞口，咀嚼着第一百三十六个不知死活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的躯壳。
那洞口只有我身体的一半大，但是很有弹性，让我能轻易地挤出来。
只是一瞬间，强烈地光就布满了我整个感觉范围。
我沐浴在阳光下！
皮肤——或者说外壳感受到了强烈的灼烧，习惯了洞里的阴暗和温暖便承受不了太阳的盛宴。
“很好，又是一条幼虫。”
“我命令你，变异为跳虫。”
有一道命令从我的脑海中浮现，我想抵制它，但是身体却远比我忠诚。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扫过我的身躯，，然后我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
还没有从太阳的灼烧中恢复，就又感觉到自己体内又有剧痛在翻滚。这次是从内而外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抵御的。
我连翻滚都做不到。外壳似乎分泌了某种物质，将我团团包裹，然后迅速变得坚硬，而我则在其中动弹不得。只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过，感知着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反而能稍稍的减少这样的疼痛。
身体好像被融化了，身子被拉长、加宽、变高，多余的腿消失了，只剩下四条，两前两后。头上似乎长出了一对触角。长出了嘴、眼睛、鼻子……
一切似乎很漫长，但当我再次醒来时却知道并没有过去多久。体内的生物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现在是几时几刻。
我重生了，变成了一个新的怪物。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或许像狗？只是比它多了两条触角，身上多层骨甲，长得比它凶恶？我也不知道，就连狗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就像是我的大脑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形象一般。
触角和前肢是我最大的武器。触角的前端是一个尖锐而坚硬的骨刺，而前肢上则是长着锋利的长长的爪子。
身体充满力量，尤其是后肢，只需轻轻一用力就能离开原地五六米。不要问我一米有多长，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一米长一样。
“很好，虫群需要你们，跳虫们。”
“现在，去往战场！”
又是那个声音，是那个令我进化的声音。这次的命令是去战场。什么是战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个声音之后我就知道了去往战场的路。
和我一同进发的还有数千只同类。我向后瞥了瞥，有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虫巢从大地中突起，也有无数的孔洞开在虫巢之上。
原来，我只是这其中一员吗？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我便不再觉得之前有多么痛苦了。无数的同类和我经历一样的折磨，能活下来便是我们的幸运。
在思索间，我便抵达了战场，命令要求的地方。我同样看到了虫后——命令的主人。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虫后这个单词的意思，也同样知道了自己的天职是服从。那是铭刻在基因里的规则，我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当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为虫群而生。
“现在，冲锋！”
命令下达了，我，和同类们相涌着向前冲。前面是无数的尸体，和一样的同类们的尸体。
为了虫群！
“虫群，战无不胜！”
“虫群，战无不胜！”
虫后在战场上呐喊着，明明只是一段嘶吼，我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于是，我也一样，和虫群一起，喊着口号发起了冲锋。在一群同类中，我并不显眼，差不多的速度，差不多的外表。
跟着前方的大部队一起，从自己死去的同类身上跳过，带着必死的决心冲进对面的阵营。
对面是人类，是虫群的死敌。从接到命令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的身体孱弱不堪，却总是喜欢用一些奇怪的东西来武装自己。
他们那坚硬的外壳甚至连我的骨刺都很难捅得进去，手里奇怪的器械更是发出了一道道死亡的火焰。很多的同伴在它们发出的小东西上倒下了，我也中了几颗，打在身上便是火辣辣的疼，但是比起出生时的厮杀和变异时的痛苦来说，只是一些小把戏。
他们还喜欢躲在一些坚硬的铁疙瘩里，很大，而他们则在里面肆意的屠杀我们。我们几个同类围攻着它，而他的火舌则从其中蔓延。
我不是最勇猛的，但绝对是最幸运的。
围攻这个铁疙瘩的同类都死了，但是我活了下来。那东西被打破后，消灭他们便显得简单了不少。但是这依旧用尽了我的力气，只能静静的趴在尸体中央，等待着恢复。同类们从我的身上踩过，它们毫不知觉，甚至以为我已经死了。
在战场上，失去力气便意味着死亡。
好运气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好处，仅仅是让我的死亡拖延了片刻。
但是我不后悔，我将那几个人类都杀死了，我为虫群做了贡献。
我为虫群而生，虫群便是一切。
最后一刻了，痛苦已经麻木了，但至少起身的力气恢复了。
同类们依旧在冲锋，像我这样从战场上爬起来的一只跳虫毫不起眼。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但是只要朝着同类们涌去的方向就好。
拼尽力量，我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虫群，战无不胜！”
“虫群，永不后退！”
我喊着自己的口号，扑向人类的阵地。身体沉重的躲不过子弹了，那便让我成为身后同类们的挡箭牌吧。这是我最后的贡献了。
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便是人类，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一件事了。不过虫后的话依旧回荡在脑海里，或者说，那便是我为之奋斗的一切。于是，我发出最后的呐喊——
“虫群，战无不胜！”
我们是虫群，我们无所不能。
我死了，死在冲锋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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