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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舍尔曾经是一位领袖，人与垃圾兽的战争爆发时，他还是个16岁的孩子。在这个大不大小不小的年级里，他只顾着随着人群奔波逃命，在无限的黄昏中猛烈奔跑着，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知道再跑地快一点，就能躲开垃圾兽的制裁。
之后，他遇见了那个名叫山姆的男人，还有老陈。他已经忘了老陈和山姆是如何把自己从废墟中挖出了，也不记得他俩是如何一同照顾自己，康复之后，为了报答两人的恩情，他成了一名士兵。
埃舍尔坐在窗前，看着绯红的夜空，那是山岚的眼睛。垃圾兽之眼，老陈说过，垃圾兽看着所有人，这双包罗万象的神秘红眼，是否也同样盯着山姆呢？
当时老陈是军中的军需官，一切的枪械和日常用品都要被他管制，山姆则是一位士官长，负责防御垃圾兽。然而，这两个人的理念却是完全相反，山姆在一次次作战中领会到了垃圾兽的可怕，他深知这世上没有东西能杀死它们；老陈则主张主动攻击垃圾兽，把它们轰成渣，看它们怎么复活。
最初，埃舍尔醉心于老陈的毁灭之道，他满怀着希望与垃圾兽战斗，却一次次带着失落回去，战争没有夺去他的生命，却剥离了他的战意。很快埃舍尔理解了，山姆的主张是正确的，人是根本无法击败这些怪物的。
人类节节败退之际，山姆意外地发现了那个秘密。
在一次领导人的选举中，山姆用自己的和平共处理论与老陈辩论，结果不出人所料，没有人支持老陈，大家都累了，都不想再战斗了。
老陈变了。
老陈一直都在最外层，为城邦干活儿，他用了二十年时间，埃舍尔很难说清这二十年老陈究竟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老陈再也没提起过一次要毁灭垃圾兽。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修理工，过着机械钟表一般的生活。
老陈变了。
他还是坐在窗前，夜空中的红色似乎散开了一点。
已经很久了，五年，十年，十五年，直到昨天为止，他都没有见过老陈眼中的那火花。而昨天，就在昨天，老陈居然像个军事分析家一般跟自己言谈，他变了吗？艾依的离开让他重新燃起了战火？
粗糙地手指刮过相片里艾依的小脸，一丝香气钻进鼻孔，麦子要熟了。
凌晨四点的夜里，一个睡不着的男子，聆听着星空的叙事曲。
红光闪烁着。
红光黯淡了。
红光消失了。
埃舍尔抽了一口气，这景象给了他一个激灵——很久以来南区的居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黑夜，夜晚永远会被山岚那颗巨大的电子眼着成红色，而今天，那片红雾却奇迹般的散开了！
莫非……
“山岚死了？”
埃舍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穿好衣服，去找老陈。
推开门，打着手电行走在小道上，拉拉老陈屋外的易拉罐。
没人应答。
睡得太死了点吧？
埃舍尔坐在老陈屋前，他兴奋地要自言自语，却在恍惚间嗅着麦子地香味坠入黑暗。
一夜无梦。
只是感觉到温暖。
周围的人们来来去去，他们茫然地看着露宿街头的埃舍尔，每个人脸上都有不约而同的倦色，他们记得去年秋收时的喜悦。今年回归供给制着实敲了他们一闷棍。
醒来时，已是清晨，顶着酸痛不已的脊椎骨，他敲开老陈的门。看见老陈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黄色、蓝色、紫色，数不清的病态的颜色在这位年逾六十的老修理工眼白中混合搅动，
埃舍尔砸吧砸吧干干的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看到昨天晚上了吗？”
“没。”
“山岚消失了。”
“说不定只是转了个身。”
“还说你没看见。”
老陈听见他这么侃自己，不屑地瞥了一眼，示意他进来。
“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三四十个。”埃舍尔适应一下铁屋内的阳光，“如果朴能给我们帮助的话或许会翻一倍。”
“大概够了。”
“不可能，他们有枪。你知道他们抓走艾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他们有枪。一把枪面前，一百人也是形同虚设。”
“他们不敢开枪。”
“世事无绝对……”
“啧！”老陈推推眼镜，“你没学会中国人的拼劲儿，倒学会悲观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推断是否正确。”
老陈推开地上堆积的一堆小物件，露出那张还没被擦掉的地图，管道之间被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正好是内区的位置。埃舍尔知道那是几年前断掉的水管，老陈认为它时刻都会有危险。
“我和外区其他部分的人通过信了，他们没有出现停水的情况，水管是在就在出内区处断裂的。那可不容易修。”老陈指着交汇点，声音略微有些抖，“水管断了，垃圾兽就会攻进来，整个外区都会消失。”
“老陈，你看上去很累。”
埃舍尔发现了老人的异样，老陈昨晚应该睡得死死的，可现在的样子却像是一夜无眠。
“别小瞧人了，我可是战士。”
“更是一个老头。老陈，我们其实大可以等到秋收之后……”
刚想再说什么，埃舍尔便给老陈打断，他把埃舍尔的脸按在水龙头上，打开水龙头，埃舍尔只听见汩汩的水声。
“你什么也听不见，但是我听见了。你以为他们真的修好了水管？只是加固而已！水管随时会断，我们必须快！赶在垃圾兽进来前占领内区！”
“老陈，你魔怔了，你还想着当什么领袖吗？”
“那你想着你女儿吗？！”老陈见到后辈反驳，更加粗暴地喊起来，脖子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我土埋眉毛前还能等，可是艾依等的了吗？！”
“我……”
埃舍尔本来想辩解些什么，最终还是垂下双手，一个人离开了。
老陈出了事情。
走出铁屋的埃舍尔一抬头便看见许多庄稼人扔下农具朝着一架车竖中指，那车是内区的车，前些年的时候也是这辆车，秋收之前回来提醒外区的人上缴粮食。自从去年它消失后，外区人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已经赚够粮食了！”
这样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埃舍尔突然惊了一下，也许老陈是对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在外区收成良好的情况下，里面的人却要上缴粮食，他们会不会已经意识到了水管的事？或者说，水管会在秋收时分断裂，变成垃圾？
如果是这样的话……
埃舍尔蹲在路上，挠着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焦的头发。
他期望着朴的归来。
半晌后，老陈突然从铁屋中走出，他拿着一台铺满灰尘的机器。
是以前影院用的投影仪。
“你会需要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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