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匍匐于王座前,无数光点构成的武器贯穿了它的肢体。
独角仿若碎裂的玻璃,殿顶崩塌,瓦砾雕块悬浮于天际,渐变的光照落于它的断角,不同的角度闪烁着不同的颜色,连同花纹一起变化着。
翼展低垂,被一支支利刃所刺破,镶嵌在古朴而沧桑的地砖上,血迹像是永远不会干涸一般,血液顺着砖块的缝隙向四方流去,每一丝的血色里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色。
少女能感受到传来的恐怖的元素波动。
它低垂着头,像是在沉眠。
龙的躯体几乎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剔透而精致的龙鳞被刮得血肉模糊,被介乎鳞片与羽毛间的材质所覆盖的腹部则留下了数道伤口。
它本该是神所创造的杰作,此时却像是支离破碎的水晶一般,脆弱不堪。
——可它很危险。
少女的直觉告诉自己。
占星仪式里,自己找到了星空中的阙口,顺住阙口前进,却来到了从所未见的某个古殿里。
太古般的寂静之中,宫殿像是经历过战争一样,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光构织的刀剑几乎遍布每一处废墟,伴随着混乱的元素波动。
古殿外似乎根本不存在重力的概念,断裂的锁链一直延伸到古殿之外的天空。
天空向地面洒下渐变的光,而她仰望天空,却只能看到蓝紫色,像是有什么规则一样的存在限制了她。
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尤其是当她走入正殿,看向王座时——她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还是在龙的身边闪烁光芒的情况下。
某种威严隔开了岁月,降临到她的身上,让她的精神恍惚,下意识就想要返回。
一次性见过如此之多的,难以想象的事物让她脚步不稳,不小心就碰到了脚下的金色匕首。
"蹭——"
风带起刃芒,即便只是意识存在于古殿,她的脚还是被割破,蓝色的粒子一点点从伤口流出,在空气里飘散。
散落空气,传入,龙的伤口里。
少女如遭雷击,全身传开脉络清楚的疼痛,对意识而言,无论伤害是在哪一处,痛苦必然会传遍整个意识体。
龙的身体略微移动,像是抖落这个空间根本不会存在的尘埃。
离开吧。
害怕与担心涌上心头,顾不得腿部一直在流失的精神力,步伐逐渐加快,主殿的出口在这时显得无比漫长。
它缓缓睁开了双眼,虽然肢体支离破碎,龙眸里却带着凌驾万物、毁灭一切的意志。
混入的精神之力让它苏醒,观望着许久之前就已变成这样的古殿,眼瞳里倒影着女孩跑向出口的身影。
"吼——"
清脆的龙吟不是很响亮,却传遍了古殿,直击少女的脑海深处。
她几乎下意识就回头,一瞬间和龙的双眼对上了。
虽然黯淡,但流动的赤金色一瞬间就剥夺了女孩对这个古殿一切的感官。
一切都停止了运转,黑白代替了所有的颜色。
除却王座和龙还是原来的样子,王座被神秘的能量掩盖,龙角渐渐被各色的粒子簇拥,汇聚为光束,绚烂至极。
完全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少女与龙长久对视,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眼里渐渐只剩下了恐惧。
然后在某一时刻,光束突然绽放,将自己淹没。
少女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得粉碎,占星术强行打断。能够摧毁灵魂的力量顺着自己飞速倒退,打破时空,随着她濒临毁灭的意识一同降临到了地面上。
"唔!"
她吐出鲜血,跌落在了地上,跌倒在地的声音伴随着破开空间所带来的破灭一切的波动,荡漾开来。
光线在破灭的波动里扭曲,星空与灯火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永恒的黑暗。
波纹在空间里扩大,空间乃至时间都被破坏,暗域里的一切都消融殆尽,少女的意识也在时断时续的惨叫之中最终消失......
等到暗域消散的时候,孤独的占星台矗立在荒芜的中央,台外的一切都被席卷,只剩下深坑与血迹。
混乱的时间与空间场仍旧作用在已经毁灭的区域里,星空呈现出血红,风带过无尽的黑暗。
【时空逆流】席卷了整个【落枫祭】的场地,除了靠近占星台的一群人,其他人几乎被突如其来的波动所全部灭杀。
后来传出的消息则是因为引发了某个破灭时代前的阵法导致场地出现塌陷。三王协力将事件的真相隐瞒,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知道。
视频、照片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落枫祭】也就在那之后以"修整场地"为由停止了举办。
随后的几年这些报道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人们更关注的是【落枫祭】场地什么时候能竣工。
年岁更迭......
***
少女从梦中惊醒。
从床上爬起,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最后恢复了镇定,胸口不再剧烈起伏。
她一直在重复做着同样一个噩梦。
龙张开破碎的翅膀,扑向了失去行动能力的自己,每每那种像极了真实的可怖与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又会瞬间使自己惊醒。
找到拖鞋,就这么下了床,走近落地窗。
银色的月光照亮了她,少女皮肤白皙而略显病态,银灰色的长发柔顺而带着光泽。
瞳孔的颜色有些复杂,像是红色,从侧面看去又有着淡淡的蓝。
姣好的身材沐浴在月色下,少女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八年过后,她还是老样子,时间根本没有带走她的任何东西,而她也知道,在那场逆流过后,自己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她被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那一年。
伸手想要去碰一碰窗外的月亮,宽敞而简易的卧室里静得只能听到手碰倒玻璃的声音。窗外黑金相间的镂刻栏杆如同荆棘,将她与外界分隔开来。
窗外是绵延的大山,偶尔有孑鸟飞过高远天际。
她自己却是笼中之鸟,美丽而被囚笼所约束着。
族里的人逐渐开始害怕她不再有什么外表的变化,而无与伦比的天赋与极强的占星能力又使她在家族处在无人可以顶替的位置上,决策者最终决定将她雪藏在家族里,平时不再允许她与外人接触。
别墅与群山都是家族的领地,并只属于她,卡洛·芙格斯一人。
"又要来了...【落枫祭】。"她出神地看着窗外,自语道。
一个月之后,【落枫祭】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她也会重新作为占星者站在台上,继续自己八年前未曾结束的表演。
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和他人交流所致,还是自己的情感,就在这八年里一点点地消失了。
因为,自己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早就在那场逆流里,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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