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安静的走廊里，两个头发花白的人，并排缓缓走着。
楚恒宇笑容温和，道：“两天前看见你，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白孤平无奈道：“我不死你难受是不是？”
白孤平两天前在北城空地那边逛悠，看见一堆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在尸山上进行清理工作，有一个人在旁边指导着，穿着一身笔挺的漆黑制服，白孤平看着背影挺熟悉的，就上前拍了拍肩膀，没想到真的是他。
两百年前，楚恒宇和白孤平二人，都是屹立于地球联邦最顶端的战力，那场惊世骇俗的最终之战过去许久，两人再次见面，都是有些唏嘘。
那时，白孤平还叫“北方死神”。而楚恒宇，也还是曾经那个“枪神”。
楚恒宇面色无奈，叹了口气，道：
“哪儿来的话，你要是早点出现多好……
楚恒宇说：“这个组织，是曾经地球联邦那些老家伙搞出来的，战后，叛军那些生物武器还遗留不少，得彻底灭除干净……本来这些都是大队长以上的职位才能接触到的事情，跟你说也没什么问题。”
“那个叫沈静冰的小姑娘，大概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这个小姑娘很聪明，城府也不错，这些事情她以后应该也会接触到，但她目前职务不够，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也少跟她碎嘴。”
“我们这个组织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彻底抹除曾经的痕迹而存在的……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一个纪念品，毕竟一个辉煌时代的覆灭，还是挺让人神伤的吧……”
白孤平想了想，道：“神伤吗？我倒是还好，不天天打仗，挺开心的。”
楚恒宇说：“结果，你这家伙就这么销声匿迹了，怎么也找不到你，如果你早点出现，估计你现在早就是高层的顶级人员了，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在低阶队伍混日子……”
白孤平笑了笑，说：“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啊，没事端端茶，送送水，跟那个粉毛小姑娘扯扯皮，没啥大事，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暗部那个队长，是你教出来的吧？”
楚恒宇微笑着点点头：“洛凌那小家伙吗？也不算教，就是指点了几句。他的潜力相当不错，是个可以培养的料子。”
白孤平说：“看着他，总能想起你，也是没怎么改造，战斗力高的吓人。”
楚恒宇摇了摇头，道：“哪有你那么变态……咱俩好久没见面了，本来打算去吃个饭，也抽不出来时间，组织内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话说咱俩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白孤平说：“开早餐摊，卖包子，一天挣个二十来块钱，赚钱养我老妹儿。”
楚恒宇愣了愣，笑道：“真行……当年尖刀部队的大队长卖的包子，改天可一定去尝尝……你还有个妹妹？”
白孤平点了点头，道：“有一个，十几年前领养的。”
楚恒宇说：“叫什么名字？”
白孤平笑了笑，道：“莲花，白莲花。”
楚恒宇面色一滞。他胸口微微发堵，看向了白孤平。
此时，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也看着他的眼睛，面色坦然。
楚恒宇之后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出了医院门口，又随便寒暄一阵，便各自离去了。
白孤平打车回家，做了一顿莲花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做完晚饭之后，莲花依然在睡觉，白孤平叫醒了她，吃饭时，她一副垂头耷脑的样子，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闷，谁也没有说话。
莲花吃晚饭就去睡觉了，看来心情不太好，想来北城之战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这种事如何劝导，白孤平心里也不太清楚，就叹了口气，任着她来，这几天多买点布丁或者蛋糕，估计心情就能转好了吧。
白孤平在阳台上抽着烟。
他一直抽着烟，看着远处的云和太阳，看着楼底下嬉笑打闹的孩子。然后天黑了，他又看着月亮，看着满天的星星，看着远处的灯光。
等太阳重新升起时，他叹了口气，将空空如也的烟盒，随手丢在阳台的地面上，走进客厅。莲花依旧在卧室睡觉，白孤平悄悄推开门，看着她安静的睡脸。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套上一件外套，准备下楼出摊……日子好像完全没有变，依旧是平常的样子，太阳升起落下，然后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
最终，白驹过隙。
以前的莲花是以前的莲花，以前的寒笙也一样，她们都已经死了。
白孤平一路走来，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在他的背上背负着，虽然身体没有迟缓和年老，他微微驼背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过来了。
早晨的空气依旧微冷，阳光照射在白孤平忙碌的侧脸上，将他棕色的瞳孔照射成明亮的琥珀色，
白孤平拧开煤气灶，架好油锅和蒸笼，开始炸起韭菜盒子，做完几张，又做了一屉猪肉包子。街道上很少有人经过，偶尔有寥寥数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没有人看这边的早餐摊一眼。
街道已经完好如新，地面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在这个组织强大的运作下，一切又回归了原来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痕迹。
毫无痕迹，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走到摊前，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一张零钱，笑道：“白叔，两个包子！”
白孤平无奈道：“叫哥！叫什么叔。”
“好的白叔！”小男孩儿灿烂地笑了起来。
这小男孩是附近一户人家的孩子，家里父母早亡，只剩一个姐姐带着他。
白孤平自从开这个早餐摊开始，这姐弟俩就是常客，一来二去也混熟了。两个小兔崽子，经常出言不逊……白孤平这张脸定格在了20岁的样子，除了头发花白了些，怎么可能看起来像大叔，可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说都不改口，一口一个白叔叔，叫的格外的甜。
白孤平挺喜欢他俩，没事总免费给他俩包子，小男孩不好意思收，他姐总是一把抢过，教育他说不要白不要，然后对白孤平做了个鬼脸，露出娇憨的笑容。
“好嘞！”白孤平叼着烟，把钱接过，开始忙活，从蒸笼里拿出两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边装进塑料袋里，一边问道：“你姐今天怎么没跟你来啊？那小妮子，嘴贼不饶人，说我包子皮厚，还骂我偷工减料，你回去跟你姐说说，我这虽然是小本买卖，但你白叔我坑过别人钱吗？五毛钱这么大一个包子，你上哪找去……”
小男孩一怔，打断了白孤平的絮叨，说：
“我姐？什么姐？”
白孤平心里莫名一紧，装着包子的手一顿，轻松地道：“就是你姐呗！小兔崽子，你还能把你姐忘了？”
小男孩歪了歪头，笑道：“白老叔，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啊，我哪儿来的姐？”
白孤平顿时想起刘队手中的闪光笔。
他猛地抬起头，不死心道：“……你姐！你真不记得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接过装着包子的塑料袋。
白孤平的拳头微微攥紧。
以前仲夏的傍晚时，三个人坐在一起，吃西瓜聊天，这小男孩简直就是个姐控，吃着白孤平白给的包子，缠着他姐姐东聊西扯，白孤平坐在旁边，脚下放着烟盒。
小妮子总是不让白孤平抽烟，吃一口西瓜，抬头看着高高的云。
白孤平沉默地抽着烟，一抬头，小男孩居然还在，愣怔地拿着塑料袋，盯着早餐摊发呆。
半晌后，他一怔，回过神来，看着白孤平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这两天不知怎么了，老走神，哈哈，跟丢了魂似的……”
白孤平沉默地看着他，烟逐渐烧到了手指。
“不知怎么回事，这里总是疼……”
小男孩盯着早餐摊，茫然地摸了**口。
他拎着塑料袋走了。
白孤平在摊位前站了很久，看着小男孩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长叹了口气，关掉煤气灶，准备回家。
和平的年代经历得太久，那种对生命的逝去感到麻木的心态，已经逐渐消失了吗。
白孤平的手揣在裤兜里，攥着烟盒的手微微发紧。
只不过，死了一个人，而已。
回到家中，莲花依然在睡觉，躺在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白孤平坐在床边，将赚到的那一块钱放在床头，凝视着她的脸。
真像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了，当年那个北方恶魔，最终独自站到了最后。
白孤平记性总是差，只有这张脸，他魂牵梦绕。
他重新想起了两百年前的那个女人，她的面容白皙精致，笑容干净漂亮。
他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除了有点儿傲娇，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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