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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幕 踢馆剑士 东条胖虎

第1幕 踢馆剑士 东条胖虎

帝历51年 那智区域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参天古木,古木群间有一条玄武岩铺成的古道,直通森林深处。

玄武岩上长满了青苔,把古道染成了暗绿色,古道边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和不知名的杉类植物。

踩在湿滑的古道台阶,昂头望天,能看到阳光从古木树叶间的缝隙照进来,有松树从树枝上窜过,惊起不少斑鸠扑腾着翅膀飞起。

森林深处,隐隐传来那智瀑布的“哗哗”流水声,还有响亮的木剑碰撞声。

那智剑道馆,位于森林深处,距离那智瀑布只有不到几百米。

道馆大约有一千平米,西南北都是镜面墙,能让学员能够看到自己的姿势。

东边的木墙上挂着六把漆黑的武士刀,上面有悬着一个神龛,神龛里供奉着一个老剑圣的神像。

道馆里,几十名学员跪坐着围成圈,形成一个擂台。

擂台中,一个身材偏胖的十二岁少年单手持木剑,猛地横劈向面前的中年人。

看这少年的挥剑方法,不像刚猛的剑道,倒有点阴柔鞭法的感觉。

“面!”中年人双手握持木剑,向前迈步,同时借助惯性,手中的木剑宛若雷霆,向少年的脸狠狠劈下。

剑道,讲究得就是刚猛,像少年这种单手横劈,速度肯定不及中年人的双手纵劈,只要在横劈到来前砍翻少年,那么少年的攻击便不攻自破。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少年见中年人纵劈而来,眼角露出不屑地神情,脚下一错,胖壮的身体像陀螺般转动,巧妙地侧闪,在避开中年人纵劈的同时,借助腰力旋转,增强横劈的力量,木剑似神龙摆尾,直接将中年人拦腰劈倒在地。

中年人惨叫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右半边盆骨可能被少年劈裂了,剧烈地疼痛让他想要惨叫打滚,但剑士的尊严令他紧咬牙关,趴在地上,全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

少年懒洋洋地将手中的木剑一丢,木剑与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在学员们耳中却仿佛世界末日的钟声。

少年扫视四周的几十名学员,一副绝霸天下的王者俯视蝼蚁的模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亏我在这做了三个月的学生,结果除了一堆糟粕,什么都没学到。”

一名十四岁的少女瞪着通红的眼睛,英气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她从地上起身,悲愤地对少年说:“东条胖虎,你怎么……你怎么是这种人?他可是……我们的老师啊……”

“老师?”东条胖虎疑惑地挑着眉毛,用眼角扫视趴在地上的中年人:“达娜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达者为师?”

东条胖虎说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绝世剑圣睥睨天下的模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则,弱者在强者面前,要么逃跑,要么跪下,否则就会被打成他这幅摸样。”

东条胖虎伸出食指,指着地上的中年人说:“我初来这里的时候很恭敬谦卑,他让我跪我就跪,他要我拜什么神我就拜。可我现在学了他的东西,感觉被骗了,我要他把我跪的、拜的都还给我,很过分吗?既然他不愿意,要跟我单挑,那么输在我的剑下,只能怪他技不如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中年人在地上喘着粗气,咬着牙艰难地说:“胖……胖虎,剑道……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工具……你,戾气太重了……”

“哈哈哈哈,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东条胖虎冷笑着,脱掉身上的黑色稽古装,露出稽古装下的背心、裤衩以及一条牛皮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卷迷你绿翡翠卷轴,好似用来装酒的竹筒。

他将稽古装往中年人身上一丢,仿佛为死者盖上黑布,随后傲然对几十名学员说:“你们记住,剑道没有禁忌可言,它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敌人的技巧,不管是什么样的招数,只要能击垮敌人,就是最好的招数。仁义道德?呵,那是强者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东条胖虎说完,走向道馆门口。

学员们下意识地退开,为东条胖虎让出条路,只有达娜儿还站在原地,挡在东条胖虎面前。

她湿润的眼睛中燃烧着怒火,英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屈,像个不畏死亡的巾帼英雄,死死盯着东条胖虎:“我要挑战你!”

地上的中年人忍着剧痛,焦急地对达娜儿怒喝道:“住口!”

东条胖虎回头瞥了中年人一眼,满面微笑地望着达娜儿,眼底闪烁着十足的轻蔑:“呵,我不屑于跟女人动手。女人永远无法成为最强,你们生来就比男人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赢你都脏我的手。”

达娜儿愤怒地冲上前,揪着东条胖虎的背心领口,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悲愤地咆哮道:“你这个混蛋!”

东条胖虎被达娜儿一拳砸退两步,伸手轻轻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着手指上的红润,脸上的不屑更加浓厚:“所以我说,你连跟我战斗的资格都没有,明明是个剑士,竟然用拳头揍人,啧。”

东条胖虎回身捡起躺在木地板上的木剑。

中年人瞳孔一睁,眼底闪过两道红芒,身上升腾起淡淡的黑雾,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颤声说:“你要做什么!?”

东条胖虎不理中年人,单手持剑遥指达娜儿:“你以为这样激怒我,就能跟我战斗?呵,异想天开。”

东条胖虎说着,剑尖移动,指向其他男性学员,一脸冷漠地看着达娜儿:“让开,不然我把你的师兄师弟们全部砍翻。”

其他学员心里一惊,连老师都不是这个胖虎的对手,他们更不行了。

一些胆小的男学员纷纷向达娜儿哀求:“师姐,让他走吧!”“师姐,你得为我们想想啊。”

中年人也艰难地命令道:“达娜儿,让开!”

达娜儿双拳紧握,咬着嘴唇,气得全身颤抖。

她在众人的哀求下和老师的命令下,不得不为东条胖虎让了一条路。

东条胖虎将木剑随手一丢,傲然从达娜儿身边走过,像个耀武扬威的将军。

达娜儿凝视着东条胖虎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

那个小男人,曾经是那么谦虚。他对待师长恭敬得就像孝子对父母那样。

他曾是那样好学、勤奋,夜里还在那智瀑布边练习白天学习的招式。

那时她与他一起在月色下挥剑,一起流汗、欢笑。

有几个瞬间,她凝视他满脸汗水的认真表情,心里竟然生出一个念头,希望让他们独处的时间永恒下去。

可那个小男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大骂老师的剑道是糟粕,毫不留情地砍翻了老师,然后扬长而去。

达娜儿哭着,双手抱膝蹲在了地上,其他的学员纷纷担心地围在她身边,轻声安慰她。

可在达娜儿看不到这些学员,听不到学员们的声音,她的视线穿过学员间的缝隙,模糊地看到东条胖虎穿上木屐的背影,拉开道场拉门。

她听到拉门底部的滑轮滚动声,仿佛时间齿轮的转动声。

她想让这声音消失,她想睁开眼睛发现这一切其实是一场噩梦。

“砰!”道场拉门被东条胖虎重重地关上,那木门仿佛晨曦梵钟,惊碎了达娜儿的妄想,又似刑场铡刀,斩断了她与东条胖虎之间羁绊。

……

东条胖虎踏着木屐,走在古道上,木屐踩过湿滑的青苔,留下道道浅痕。

他一脸傲然,晃荡着肩膀,像个凯旋而归的元帅。

这是他挑翻的第三个道馆,这些道馆的馆主每个都是享有名誉的剑豪,可每个都是钩名钓誉的骗子,明明没有多高的剑术,偏偏敢开馆立派,还真是可笑。

东条胖虎冷笑着,眼中闪烁着寒芒,有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他脸上。

这个世界是属于强者的世界,可因为一些该死的规矩,让弱者们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东条胖虎想起中年人这三个月教的什么“打面”“步足”“送足”,都是一些死规矩定好的无用技巧,根本不能灵活应对万变的局势。

更可笑的是,还学了些没用的礼仪:见了敌人要相互跪礼,不准用暗器,刀刃不许抹毒药。

你跟人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时候,人家扔个飞刀扎你脑袋上,还有裁判跳出来吹哨主持正义?

东条胖虎摇了摇头,战斗这种东西,就跟兵法一样的,哪招损就用哪招,哪有什么禁忌?

他想起自己刚刚教育学员们说“剑道没有禁忌可言”,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出裁判吹哨这样生动的比喻呢?要是把这个比喻加上,是不是会让自己更有宗师风范呢?

突然,东条胖虎脑海中闪过达娜儿悲愤的脸。

他下意识地眼神躲闪,赶紧抽出腰间的玉卷轴拉开,努力将注意力转到卷轴上。

卷轴拉开,一副藏宝图映入眼帘,图上有十个闪烁着金光的地点,其中有两个光点上画了大大的红叉。

“那智道馆也解决了,下一个应该去广岛道馆了吧。”东条胖虎说着,伸出食指,似凌空画符那般,在那智道馆的光点上画叉。

猛地,东条胖虎的耳边响起达娜儿的嘶吼:“你这个混蛋!”

被达娜儿粉拳锤击的左脸颧骨和嘴角隐隐作痛,他的脑袋陡然似中了邪,不断浮现出与达娜儿在一起的回忆。

有的是他们在月下一起挥剑,有的是他们在那智瀑布下的水潭边,荡着脚丫聊人生。

东条胖虎瞪大了眼睛,努力驱赶这些回忆的画面。

他想象着自己身披道袍站在剑道之巅的形象,那时高处的寒风吹着他的道袍,光明的烈日映照他的脸。

他紧咬牙关,脑门上青筋暴起,双眼因用力过度而布满血丝,像头残暴的猛虎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剑道之巅!剑道之巅!

那才是他的人生追求!那才是他东条胖虎一生致力要做的!

他要得到剑圣这个荣誉!他要让所有剑士都跪在地上拜服他,传唱着他剑圣的威名!

然后他将改名东条剑圣,他将成为剑圣的代名词,他要让东条剑圣这个名字流传青史!!!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无数后人的歌颂声,歌颂声中夹杂着达娜儿失望而愤怒的声音:“你怎么……你怎么是这种人?”

脑海中的山巅迅速化为达娜儿高挺的鼻梁,随风摆动的道袍化为达娜儿的刘海,烈日化为达娜儿的眼睛。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泪珠晶莹,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仿佛锥子般一下下地猛扎他的心口。

“滚!!!”东条胖虎高声咆哮,双手揪着头发,像发疯了一般:“滚开!!!”

他的双眼湿润起来,眼泪竟然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滚落。

东条胖虎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那样怒喝道:“不准哭!”

可他竟然哽咽起来,未知的巨大悲伤,似海潮般淹没了他。

东条胖虎头一次有种不能掌控身体的感觉。

他自认为自己的意志力强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过去哪怕全身肌肉累到撕裂,骨头折损,他依旧能咬着牙劈出一招招剑式。

可现在,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宛若暴君失去了对疆土的掌握。

东条胖虎暴躁起来,像头发狂的大猩猩那样蹦跳着,猛捶自己的脑壳,哽咽地咆哮着:“不准想她!!!”

他跳着跳着,脚下一滑,下意识地惊叫一声,身躯像车轮般从古道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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