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西海上迎来了入夏来的第一场暴风雨,生活在西海边以西海为生的渔民们纷纷躲入自己的棚子,就连最胆大水性最好的渔民也不敢留在海上。
俄顷风定云墨色,席卷了整个天际的乌云沉沉地逼向水面,低低地压在莹绿色海面上。海水变得墨蓝而深不见底,如黑墨般盘踞了半边天空的乌云——
暴风雨要来了。
海面越发的平静,这时只听得“轰”的一声雷鸣,雷声尚未停,转眼间倾盆大雨便泼了下来。大雨倾盆,狂风怒号,海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涌着,拍打着,处处都是高过水面数丈的浪头,从数丈的高空拍打下水面,紧接着,又卷起了新的滔天巨浪。
在这风起浪涌间,一个直径约摸两米的蓝色水球便摇摇晃晃地浮上了水面。看似脆弱的球面却异常坚韧,抵挡住了狂风巨浪的拍打侵袭。
细看去,水球中竟蜷缩了一个人。
双手抱膝,臻首低垂,长发如墨,披散下来掩住了大部分躯体,看不清容颜,宁静地仿佛被下了诅咒的睡美人般累世不醒。
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渐渐地,风停了下来,海浪渐渐平息,只有小了很多的雨还在击打着海面,海水重新变成了莹绿色。
雨声吧嗒吧嗒地斜敲在水球上,在那沉睡的人耳中便如密集的鼓点,水无月动了一下,牵扯到伤势,身上一痛,转醒过来。
一片温柔到极点的莹绿色,当水无月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那辽阔无比的海面,和那雨水落下来溅起的微不可见的细小的水花。
我还活着?
水无月有点愣神,任何人被穿心而过都不可能还活着吧。
可是此时此刻,水无月自身的存在却偏偏打破了这个定律,也打破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天水殿那群自诩“魔法之神的眷顾者”的人的妄想,尽管他们此刻并不知道水无月还活着。
想不明白也来不及细想,水无月连忙思考起当下的处境,记得她醒来时匆忙看到的情景,这是在……海上?
水无月环顾一周,心下一沉,这里还真的是海上—— 而且还是远离岸边的海上。
两个小时后,水无月苦笑一声。
在之前的两个小时内,她尝试了多种办法来试图操控这个水球,但这个水球却偏偏油盐不进,无论是精神力还是魔力,注入水球后都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响。反而因为妄动魔力,又引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痛。
这水球这样诡异的特性,别说驱使,毁坏都难如登天,难怪能抵挡住海上那样猛烈的暴风雨。
水无月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没死在天水殿的追杀里却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没有达到五阶魔导师的水准,是不能餐风饮露以魔法元素为食的,在这没有淡水也没有食物的海上,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不惧风浪的神秘水球。
水无月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可以想见时间是不短的。之前自己与天水殿那群人在望断魔脉激战时还是孟春之际,现在醒来已是入夏——莹绿色的海水只有入夏后的西海。
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却从未窒息,看来在水球里是不用担心呼吸了,尽管水无月并不知道这天衣无缝的水球是如何进行空气交换的。
作为天水殿十三代最优秀的弟子,水无月的理论知识自信能与那些老学究相媲美。但她搜索了整个脑海,也没有找到与这水球特性相符的材料。
天水殿作为西方魔域的九大元素圣殿之一,即使建立时间不过区区是悖神纪元结束后的两百年,但那也算得上是底蕴深厚资料颇丰了。
连天水殿都没有记载的材质……
水无月再次叹了口气,天水殿一向以冷静坚忍闻名的十三代大师姐今天叹气的次数比得上过去的总和了。
就算根据海水颜色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季节和地点又如何,在这个水球里,自己真的百筹莫展。
无奈的水无月站起身来,水球的直径高度容纳身材娇小的水无月站立还是绰绰有余的。结果却因为没站稳,整个身子往前一扑,牵动了伤势,水无月闷哼一声,扑在了水球壁上。
整个水球的重心转移,往前移动了一点距离。
重新盘坐好的水无月有点愣神,这个水球居然要靠蛮力移动?
在这四处无边的海上,一个等级不高身体孱弱的法师还是别想能到达岸边了。她又不是北方武境的那几个神秘大家族里的武修,有着通天蛮力。
内心暗骂了一句“去他妈的安斯加文在上”,水无月开始审视自己的伤势。
越检查伤势,水无月便越震惊,虽然因为自己实力和潜力的低微,来追杀自己的法师实力并不高,甚至更多是幻天冰那混蛋的私兵。
但是对于仅仅跨过魔法学徒成为低阶魔法师的自己而言,那也是灭顶之灾了,身上错综复杂的伤口便是明证。
但此时,水无月却发现自己的外伤和内伤都好的七七八八,只有小腹处雪山魔海被毁的那里依然一如原样。
水无月苦笑了声,雪山魔海被毁,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停留在低阶魔法师了,所冥想来的精神力在雪山魔海那里都会逸散掉,更别说转化为魔力了。
曾经天水殿冠绝同代的天才啊,极度亲水的体质,一点即通的悟性,再多的优势都平衡不了感知唤醒时那天生低微的精神力。
一个天生精神力低微到这般地步的人,再有悟性,体质再好,也难以感知到魔法元素,一辈子也就是在低阶逡巡了。
感知不到魔法元素,谈何冥想来增强精神力?没有精神力,雪山魔海拿什么转化魔力?
两百年前的魔法之神安斯·加文不就是依靠着绝顶的魔法元素感知才与一众神祗击败了雪魔女,登顶为神的吗?
水无月摇摇头,收回思绪。现在自己就被困在这里,活着都称艰难,谈何其他?
西海岸边。
一行身着法师袍的人正在仔细盘问面前的渔民,可怜渔民一生贫苦,哪里见过这么多高高在上的法师大人,畏畏缩缩,抖如筛糠
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看见渔民的样子不免皱了皱眉头,后面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女上前,拉住了男子的法袍袖,低声耳语道:
“月师兄不必动怒,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真的见过了雨圣的天海圣藏,怕也是当成幻觉不知怎么说。”
听言,月千神色变幻,无奈道:“半个月前殿内得到了消息,有人在西海上看见过雨圣的天海圣藏,描述与殿内的典籍记载完全一致。殿内对这件事有多重视白师妹你也是知道的。”
白冰闻言颔首,继续出声安抚道:“我知月师兄内心的急切。可是雨圣的密藏不仅对于我们天水殿而言极度重要,对极冰殿而言亦是十分重要。可是我们前来西海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若是再闹出我们寻找‘海上仙山’的消息……”
白冰顿了一下,继续道:“怕是本来不知道消息的极冰殿也会猜到我们在找什么……到那时……”
月千闻言脸色微变,叹了口气,袖袍一甩扔给渔民一枚金币,告诫道:“今日我问你之事你断不可告诉其他人,否则……”月千冷哼一声。
渔民忙不迭地点头,惧惧然捡了金币。
月千转身就走,后面的天水殿法师们立马跟上。
天水殿一行人到了旅馆,关上房门,月千环视了一周四个人,有些气恼道:“我们已经来这里三四天了,却半点消息也无。天海圣藏真的出现了?”
作为队伍里的智脑,白冰温柔劝道:“无论出不出现,以天海圣藏对天水殿的重要性,我们都得努力寻找,不然怎么向长老们交代。”
另一名身材高壮宛如北境武修般的男子道:“可恨那水无月居然对幻师兄下手,不然有幻师兄的幻宝诀在,寻找天海圣藏就容易多了。”
白冰闻言,低头假装没听见。幻天冰以为水无月精神力低,沦为废物便可随意**,结果却被水无月一刀切了命根子。自己作为幻天冰的未婚妻,这样尴尬羞辱的事情怎么接话都不合适。
队伍里的另一名女子看破白冰的窘境,微微一笑,不仅没有出言解围,反而接着这个话题一脸讥诮道:“毕竟曾经是咱们的天才大师姐呀!再怎样虎落平阳,也不是反咬了幻师兄一口?”
说着,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纵是讥诮亦风情流转。明明十三四岁的少女,却偏偏风情万种天纵妖娆。
“是,但就算是咱们曾经的大师姐”白冰面向那妩媚动人的少女温柔一笑:“也不比萧纵师姐还能借此更上一层楼能耐大。”
萧纵当年也是天纵之资,出身微寒被天水殿培养,却因意外火毒入根,再不复天才之名。又因媚骨天生被内殿那位不世出的长老**。境遇一如水无月。
但萧纵却在此事后拜了那位内殿长老为师,那位长老对萧纵也是真的喜爱,为她求了灵药以助。从此萧纵在天水殿不仅有了后台,体质经过火毒精粹后更上一层楼,愈益精纯甚至进化为了水灵之体。
至于天水之体,天水殿这几代来也只有那个废掉的水无月一个。次一级的水灵之体这一代也只有天生水灵之体的白冰和后天的萧纵。
听人提及往事,萧纵面色微变,正要发作,却见月千轻咳了一声:“白师妹,萧师妹,我们还是来说说怎么寻找天海圣藏的事情吧。”
萧纵和白冰,一个是妩媚至极的内殿长老之徒,一个是清秀温柔的天生水灵之体。月千一个都不想得罪。
队伍里最后一个一直沉默的男子出声道:“《荒原志》中记载,白雨圣者留下天海圣藏时曾言,后来者不可得,继往者唾手得。也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萧纵轻笑一声:“要是仅凭这几句话就能找到天海圣藏的话,也不会这两百年来只有寥寥三个人有收获了。”
沉默男子水不语接着说道:“我是说,假如,这个不是有缘者的要求,而是……天海圣藏出现的规律呢?”
距离西海岸边极远的一片海域。
蓝色水球依然漂浮在海面上,与莹绿色的海水格格不入但又诡异得契合。
放弃不是水无月的性格,但在这样的水球里,水无月也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盘坐冥想,尽力尝试修补雪山魔海,即使她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天水殿里的典籍记载,除非找到传说中的补天果,以蜕去自身天水之体为代价才能修复雪山魔海。
九大元素,分别对应着西方魔域的九大元素圣殿。天水殿便是其中水元素圣殿,水系冥想法水系咒语多如牛毛。水无月的天水之体便是修习水系魔法的最好体质。
可惜,她是一个连元素都感知不到的废物,即使有着天水之体,那也是一辈子只能在低阶逡巡的废物。
忽然之间,水球开始猛烈震动。水无月中断冥想,连忙睁开眼。
甫一睁开眼,水无月便看到一个巨大看不见全貌的物体向自己飞来!
紧接着眼前一黑,巨大的撞击之下,水无月便晕了过去。
这时的西海海面上,蓝色水球缓缓沉入海中,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胀大了起来。
若是水无月还清醒着,便能发现那个巨大的物体就是一座寒气凛然的雪白宫殿。
那座宫殿砸晕了水无月砸沉了水球后便继续在海面上急速浮行。可这时飞速胀大的蓝色水球却生生止住了宫殿的脚步。
宫殿浸在海面下的部分竟被那个已经胀大到直径数百丈的圆球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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