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兰帝国的加隆索大帝就要死了,他一生征服了爱娜加斯海以北的广袤土地,掠夺了数不尽的财宝,他的军队可以在一夜之间将一个城市从地图上抹去,他的名字与日月星辰一样闪光。
但他还是要死了。奄奄一息的他处死了王宫里所有的御医,他在神像前发出毒誓,命令军队每日屠戮一座城市,并将数以万吨的黄金珠宝投入深海,直到他的病痊愈为止。
曾经纵横捭阖的加隆索大帝一边命令黑翼十字军血洗人间,一边在床榻上哀嚎叹息,恐惧的像个孩子。
终于,银发黑衣的魔女出现了。魔女说只要让她与陛下独处一个夜晚,陛下就可以病愈。
一夜过后,加隆索大帝没有健康的走出寝宫,推开宫门的是七岁的幼皇子,魔女站在他的身后微笑。
然而幼皇子的眼中有独属于加隆索大帝的锐利,熟悉它的将领纷纷惊恐下跪。
幼皇子仰天狂笑,从此加隆索大帝的不落王朝开始了,魔女带来的秘魂术让亚兰成为人间的不死神国。”
“你从哪里弄到的这本书,路黎?”嘉琳害怕地问。
“伊洛歌城区的旧书店,姐姐你看!”路黎兴奋地指着封面上的风蔷薇花纹,“是风枢秘教团写的!”
“看这种禁书是要坐牢的!”女孩惊呼,“还有,你怎么又跑去伊洛歌城区了?爸爸说那里是笼的集市,很危险的。”
路黎脸色一沉:“你不也是笼吗?”
“可我还是你的孪生姐姐啊!”嘉琳心事忡忡地说,“你这么任性,教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那就不要离开啊!笨蛋!”路黎咆哮道,“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啊!”
嘉琳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话:“我是王女的笼,我的生命注定只有十四年,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你也有自己的灵魂,凭什么做那个狗屁王女的笼?凭什么让别人决定你的生死?”路黎握住姐姐纤弱的肩膀,“你不是想看到我成年礼时的样子吗?那就像风枢秘教团一样去反抗!”
嘉琳神色黯淡,呜咽道:“对不起,路黎。”
“笨蛋!”路黎将姐姐推开,“嘉琳是个笨蛋!”
他从草地爬起,看了一眼嘉琳带来的午餐篮,一脚踢翻后红着眼圈跑开了。
正午的花园里,女孩呆呆坐在草地上,绽放的裙据像一朵忧伤的花。
“笨蛋!笨蛋!哎呦——!”
回廊里埋头狂奔的路黎被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撞倒。
路黎啪啪屁股站起身,却不抬头,他不想看到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罗泽~艾丁尼——路黎的爸爸——推推金边眼镜,用毫无感情的口吻命令道:“抬起头,道歉。”
路黎讨厌这个男人。
他看自己与姐姐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他怀中价值连城的金表,那种无视生命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自己与姐姐早已是死人。
三个月前路黎从姐姐口中得知她即将成为王女的笼。
六百年前被称为“神巫”的魔女带来秘魂术,将人的灵魂迁移到另一具躯体上,这具躯体就是笼。从那以后,包括皇室在内的所有贵族几乎永生不死,他们制订了躯体交易合法化的《笼十章》,将供应躯体的笼锁定在平民阶级。
得知消息后的路黎跑到旧书店翻阅资料,从那些古旧的禁书里他发现一种在畸形制度下诞生的丑恶职业——笼匠。
笼匠的一生会繁衍几十甚至几百个后代。他们处理掉那些劣质的后代,留下优质的后代作为笼向贵族出售,以换取可观的报酬。
笼匠本身也有优劣,那些优种笼匠往往相貌出众,聪颖过人,他们的后代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价值连城。风枢秘教团发行过一本叫做《笼匠通缉令》的书,其中一个名为“红桃先生”的优种笼匠引起路黎的注意。
没人见过红桃先生的样子,只知道他相貌英俊,博学聪颖,他的后代被称为珍珠笼,只会供给公爵以上的超级贵族。
据说红桃先生有一块视若珍宝的金表,他每向贵族卖出一个笼便会在表上镶嵌一枚水钻。看到这里路黎立刻想起爸爸那枚璀璨的金表,愤怒、恐惧接连涌上心头,一个惊悚的结论愈加清晰。
“我会告诉妈妈的,红桃先生!”路黎缓缓抬头,恨恨盯着罗泽。
“啪!”
罗泽扬手给了路黎一记耳光。
路黎感到半边脸完全麻木了,左耳轰鸣作响,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下去,额头重重撞在雕栏上,立时血流满面。
一直站在罗泽身旁的王女妃法婕连娜铮地抽出佩剑,抵在路黎的喉咙上:“先生,这个既不能作为笼,又不听话的劣质种没有存在的价值。”
路黎强忍额头上的剧痛,倔强地瞪着法婕连娜。这个身穿禁卫军服的短发女人是王女的正妻,最近一年她频繁出入艾丁尼公馆,全权负责笼的交接工作。
王女是加隆索大帝的第一个孩子,本来是女儿身,但她生性好强,好功喜战,于是利用秘魂术将灵魂迁入男性笼体内,从此纵横沙场。先后为加隆索大帝征服了十六个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在做了将近六百年的男人后,王女终于感到厌倦,某日她突发奇想,要做回一个安静的美少女,于是便选中了天生丽质的嘉琳。
“没用的作品我原本以为可以打折出售,现在看来恐怕连白送也不会有人要的。”罗泽面无表情地说。
法婕连娜冷冷一笑便要刺死路黎。
“住手!”
嘉琳跌跌撞撞跑来,用餐刀横在脖子前:“如果你敢伤害路黎,我就立刻自尽。死笼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吧!”
“笨蛋!少管我的事啊!”
路黎心中有气,他不明白姐姐既然敢把刀架在脖子上,为什么不敢向该死的命运抗争呢。
“你!”法婕连娜瞪了嘉琳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佩剑。
“真是让人意外啊。”罗泽露出一丝晦涩的笑,“看来我还是对作品不够了解,真是失职啊。”
他一步步走向嘉琳,嘉琳惊恐地一步步后退,最后整个身子靠在栏杆上。
她不停颤抖,仿佛眼前走来的是洪水猛兽。
“混蛋,你想做什么?”路黎挣扎着爬起,却又被法婕连娜踢倒。
“我能做什么呢?她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罗泽的影子笼罩嘉琳,“我只想告诉她,我正与王女妃商量将交易的日期延后一段时间,作为听话的嘉奖。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啊。交易将在三天后如期进行。”
法婕连娜摘下嘉琳雨披上的帽子,大殿里如山如海的烛光照亮那张苍白稚嫩的脸,这个孩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今夜风雨交加,王女的引魂仪式将在午夜零时开始,主持仪式的巫师已经在中央祭坛就位,引魂所需的鲜血与银十字架也已准备就绪,负责守护的魂武士在大殿两侧列队,一切只差锢魂的笼了。
这只笼似乎被诡异神秘的气氛吓到,娇小的身子向后退去。法婕连娜按住她的肩头,推着她向祭坛走去。
包裹在漆黑长袍里的巫师像一道影子,他俯下身,将戴着银色面具的脸贴近嘉琳,袖口滑落,露出涂有鲜血的手。
嘉琳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法婕连娜可以清晰感到她在颤抖。
大殿里寂静无声,除了孩子断续的喘息。巫师用沾血的手指在嘉琳额头画下十字,下一刻,颤抖停止了,嘉琳站在原地僵直不动,瞬间失去所有生气。
法婕连娜收回手,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来押送笼了。嘉琳的魂已被巫师封印,现在的她只是任凭摆布的木偶。
大殿尽头的金帐里伸出一只手,那是王女的手,一只像枯枝一样苍老的手。
相传王女每隔十年就要换一具年轻健壮的身体,然而现在这具躯体却使用了将近九十年,巫师上一次为她引魂时,法婕连娜还没出生。这具躯体的原主人是王女与第一任妃子的儿子,也就是王孙。王孙天资聪颖,深得王女喜爱。没人知道王女为何要侵占爱子的身体,八十七年前她远征丹庭归来后便连夜请求神巫施展秘魂术,她说王孙是恶魔。愤恨悲痛的王女妃服毒自尽,王女下令禁止任何人提及此事,从此再没换过身体。
法婕连娜只当王女还挂念第一任妻子,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却又不敢言明。好在岁月不饶人,王孙曾经风华正茂的身体已经衰败如枯骨,王女再不换掉就要随它一起进棺材了。不管新的身体是男是女,只要不再是那个魔鬼王孙就好!
法婕连娜的嘴角悄悄扬起。
人偶似的嘉琳仿佛受到那只枯手的牵引,一步一步穿过魂武士守卫的大道,走向大殿深处的王座。
笼罩王座的金帐随风飞舞,嘉琳缓缓伸出手,向王女的手握去。
只要两只手握在一起,巫师就可以将两个人的灵魂构建回路,秘魂术已成功大半。
法婕连娜舔舔发干的嘴唇,心中有些急不可耐。
“噗!”
利刃撕开肉体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法婕连娜隐约看到嘉琳狰狞的笑脸,她连忙拔出佩剑,但为时已晚。
嘉琳猛地抽出刺进金帐里的银色匕首,王女的鲜血喷射四溅,染红大片纱帐。
片刻死寂过后,魂武士纷纷拔出佩刀,明晃晃的战刀像银色的铁林,一齐指向那个王座前的孩子。
嘉琳转过身,苍白的脸上血迹斑斑,烛光里的身影纤弱而孤单。
但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有丝毫恐惧懦弱,取而代之的是钢铁一样的倔强!法婕连娜十分确定自己曾见过那种眼神,她迅速搜索一遍记忆,脸色顿时苍白,惊叫道:“你、你是那个劣质种!”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姐姐的!”路黎摘下金色假发,眼中似乎有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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