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呀吱吱吱.......”
伴随着这有些老朽的零件摩擦声,一支小小的车队趁着黎明时分从洽赫季斯公国的南部驶出,朝着更南方的地方前进。他们化妆成一支探险队,以一辆鲨鱼式的装甲车带头冲开了荒漠的晨风,像是一只只机敏的游鱼一般在沙丘中不断的沉浮。
而我正坐在那辆鲨鱼装甲车里,紧张的抱着一把老式的突击步枪有些不知所从的看着坐在指挥室里的奥尔加,奥莉卡,以及那位修女小姐。
为什么我作为一个旅客如今会参加公国的这个类似军事行动的行动之中呢?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在我与克拉拉一同的旅途中,不得不承认我始终是受制于她的。我永远搞不清楚她的那颗精致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我能够明白的是我的灵魂渐渐的却被她所吸引着。
克拉拉似乎对巢都有所企图,自从女王下令行动之后她便兴致冲冲的要求我俩加入这场行动。而原本就苦恼于缺人的女王听到这个后想都没想便批准了。
“作为魔法少女,总得帮人一把吧?”
回头想想,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傻的可爱了。但是所谓魔法少女不正是这样么?我们总得是弱者们的同伴是吧?
向修女小姐问出前进的路线之后,她便骑着一辆摩托车背着一杆步枪和一台无线电先我们一步绝尘而去了。作为整个行动的尖兵,她负责为整个车队做侦查与引导。
“呼.......”装甲车内的空气不是很好,弥漫着难闻的机油味,乘员们的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我试着靠深呼吸来调匀心情,结果胸腔像是灌了橡胶一样难受。
“咳咳......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大概得有七八个钟头吧?”奥尔加看着桌上的地图,一边听着奥莉卡播报的情报一边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这里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奥尔加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对我笑了笑,“抱歉啊,让你卷入这种事情。”
虽然他总是给人一股亲切而随和的感觉,但是这位仅仅是30出头的男人却令人觉得疲劳。他就像是一些古老的故事里的智者那般,知晓对错利害,却始终处于一种受人摆布而无能为力的状态。
“没事,我能够为你们做点什么就好了。”看着他那额头那粗糙的皱纹以及那已经毫无光泽的灰白色头发,我能做的仅仅只剩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他点了点头,又埋头于面前的那张近乎是白纸的地图了。
“嘿,话说你想起你叫什么名字么?”我转过头招呼了下那位正在打盹的修女小姐。虽然说她是修女,但是从她的身上却感觉不到这种氛围,她身上的制服代替了她的名字而已。
“啊?”她愣了会,打了个激灵,“是在叫我么?”
“嗯,是的。”我拍了拍我身旁的座位,让她坐了过来。
“要说名字啊,还是想不起来。”她蹑手蹑脚的坐在我的旁边,生怕打搅一旁的奥尔加似的。
“那你现在还记得什么吗?身世也好,一些人际关系也好。”
她插着手一边低吟着一边苦苦思索着,“嗯......想不起来,不管我怎么去回想,我的脑袋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其实我刚刚醒来的时候,差点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
“那你会觉得寂寞么?或者是.....不知所措?”
她侧着头呆呆的看了我一会,之后顺手撩起了鬓角的一缕额发,回了我一个贤淑而典雅的微笑,“不会哟,因为有这么一个名为巢都的地方正在等着我。”她轻轻的捧起了我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从无到有的追求一个虚无但是又可以依靠的目标也说不定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我觉得她并不只是因为制服而被人冠名为修女的——虽然也可能是我那天真的一厢情愿,但是我愿意同她说心中的任何烦恼而不用担心她会出卖你。
“难道巢都不存在么?”
“但是它可能不是你所理想的那个存在,不过这没什么好抱怨的。人总要有点目标不是么?”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做工有些糟糕的饼干说道:“这种事情先去做再想吧,人生长着呢,不吃饱可不行是吧?”
“唔…谢谢。”虽然感谢她的好意,但是不得不说,公国提供的压缩饼干比屁股还难吃。我试着让自己去拿这块饼干,但是手指又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唔…不喜欢么?”她拿起了饼干,眯起了一只眼睛盯着饼干看了一会便放进嘴里大嚼了起来。“这个感觉要比沙子好吃点,所以我觉得挺不错的。”
“这个标准实在是……”
“听起来还真想世家的大小姐呢。你喜欢吃些什么呢?”
“诶……我其实也不是很挑啦,不过我喜欢甜甜的东西。但是口感也很重要啦,不能太粘稠,也不能太稀了,不然口感会很恶心的……那个,怎么说,就是有点像酱,但是一块块也很好吃的那种……黄黄的,不过有的又比较白……嗨呀…”
听着我这有点语无伦次的介绍,修女歪着脑袋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表示意义不明。“听起来倒是蛮厉害的,应该有个名字的吧?”
“诶……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它是不是叫这个啦。”
“嘛,说不定我听过呢,毕竟在此之前我也一个人旅行了个把月了。”
于是我抱着出洋相的心态低着头说:“是……蜂,蜂蜜啦……”为了怕尴尬,我还顺便从腰包里拿出了珍藏的小型蜂蜜罐,让她用手指抹上些尝尝味道。
“原来这就是蜂蜜么?”她似懂非懂似的点了点头,像是给脑海中的某个概念寻到了个标本似的。
“你呀,还真是个千金小姐呢。”
“千,千金小姐么?”她并没有说错些什么,出生在方舟市我的确同外界荒野上旅行求生的人们不一样,但我却对这种说法感到了不适,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中似的,并揪成了一团。
“那,那又怎么样?我生来就是大小姐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不过作为大小姐你也挺不容易的呢。”她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摸着我的发鬓,“要加油啊。”
“谢,谢谢…”我知道这样实在是不堪,看起来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但我还是不由地想埋入她那温柔而柔软的海洋之中。
修女也不抗拒我靠过来的脑袋,她转过头来轻轻的吻了吻我的脑袋,对我低声说道:“来说说你的家乡吧。”
我从未在方舟市之外感受到如此安心的舒适感。让我想起了六岁时那个点着炉火的黄昏色的客厅;坐在椅子上亲切的给我讲着《勇敢的锡兵》的母亲;那条放在真皮沙发上的那条毛绒绒的棉毯以及那个吃着蜂蜜的无忧无虑的自己。我忍着作为远游者特有的泪水,将自己那短暂的十六年中的喜怒哀乐对着这个对我来说过于陌生的大姐姐一并倾诉而出。
她只是听着,并不发表任何的评论。待我将回忆叙述的七七八八之后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蛋,亲切的问道:“如何?现在轻松多了吧?”
“嗯……好多了。”啊,如果她是我的姐姐该有多好啊。不过如果是她的话,或许我也不至落入这般田地吧……(盯着阿尔米达)安心吧,我永远是阿尔最好的姐姐。
就这样,原本以为迟滞的时间也变得流畅了起来。
“小姐们,请过来一下好么,指挥官找你们。”一个满脸雀斑的毛头小子探出头来对我们招呼了几下便又缩了回去。他好像是指挥室里的电报员。
“来吧,我的魔法少女。”
“嗯,魔法少女可不会拒绝别人的困难的。”
再一次走进了指挥室才发现这的环境是多么的狭小,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罐头似的。一张放着地图的桌子,一把指挥官的小椅子,还有一张供电报员工作的小椅子以及墙上的固定电报机便把这的大部分空间给塞的满满当当了。多看几眼的话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窒息感。奥莉卡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扫把似的杵在桌子与装甲之间的缝隙里,而奥尔加几乎是要和桌子合为了一体。而我们则几乎是现在房间外与他说话。
“抱歉,舟车劳顿本该让你们休息一会的。”
“别穷客气了。”修女小姐也不废话,她扫了眼桌上的地图,“看样子似乎导航出了些问题吧?”
“嗯。”奥尔加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本来根据你的情报很快就要到达巢都了,但是我们的导航器却坏了。”
“坏了?这个不是出发前就检查过了么?”我记得这个是我和克拉拉一起检查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这台机器的可靠性还是有点问题。我们的前进速度太快了,似乎进了沙尘。”奥尔加用铅笔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小山头,“克拉拉那暂时联系不上,为了保险起见,修女小姐就去山头上为我们指明方向吧,红乐乐的话就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吧。如何?”
我和修女姐姐交换了下眼神,我们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慢着,我也要去!”奥莉卡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挪到奥尔加的身边。
“但是奥莉卡,我这里还需要一个副官啊。”
面对奥尔加亲切的微笑,奥莉卡不仅不买账,还拉下了脸嘟囔着:“那些事让本去做就好了…”
“不行,本还要操作无线电。”
“太过分了,哥哥!”奥莉卡昂着头,一手有意无意的捶打着桌子。“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么?为什么哥哥从来不让我去做些有价值的工作呢?”
“奥莉卡……当副官就……”
没等奥尔加说完,奥莉卡便打断道:“我做副官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帮哥哥不断的从本那里拿文件罢了!我难道在哥哥看来就那么的不堪么?从以前你就是这样,什么都要阻拦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么?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是公国光荣的军人!”
奥莉卡撑着桌子一跃,往前一滑冲到了门口,“我会证明自己不是个只会受人关照的小鬼的,您看好吧。”她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突击步枪,头也没回的冲进了茫茫黄沙天。
“奥莉卡…!”看到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冲了出去,看上去冷静的他也慌了手脚。
“抱歉,两位,帮我把妹妹带回来吧。”他的脸就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就连微笑也变得十分的疲惫与衰老,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事不宜迟,我们也不多口舌,只是点头示意后,也推开了厚重的装甲门走出了指挥车。
“哇!这…咳咳…”出乎我的意料,外面根本就不是什么一望无际的荒漠,而是满眼的沙尘暴和强到难以呼吸的疾风。
修女小姐用身子护住了我,抓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一股莫名的舒适蜿蜒着流入了我的心坎,说来也奇怪,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我却觉得我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我跟在她的身后。
我点了点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出发吧”我在心中这么说着。就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似的,她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宛如水滴似的光芒——这种体验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能够与人心灵相通的存在!
她牵着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
别跟丢了哦。
我点了点头,一手护着口鼻,猫下腰迎着强劲的沙尘迈出了脚步。
但是我们该上哪去找奥莉卡呢?漫无边际的黄沙,尖啸不止的疾风,她就像是一根针似的掉进了大海里。
这该上哪去找啊?
修女小姐捂着口鼻扫了眼四周,捏了捏我的手。
前面似乎有座小石山,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卯着劲在如同沼泽一般的沙丘里快步迈进。如果沙地上铺着的是太妃糖就好了。
我们就像是推动时间大钟行动的齿轮那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这作石山。不过说是石山,走进一看这却是一幢披着厚甲的结实的大楼。底部像是被什么炸开了似的,开了一个五米宽,四米高左右的大洞。难以名状的东西从洞口的内部延伸出来,这种像是生物的触须,又像是扭曲的钢筋,更像是塑料似的质感让人觉得不安与突兀。小小的洞穴就像是怪兽的巨口似的,而我们就像是闯入虎口的小飞虫。
“奥莉卡……会在这里么?”我的手抓的更紧了,有些后怕的看了看身后,贴着修女小姐杵在原地,浑身不敢放松些许。
“这……”修女小姐的声音充斥着震惊,甚至是恐惧。她并没有理会我,牵着我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
“怎,怎么了?”我赶忙松开手,绕到她的面前。只见她目光呆滞,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我推了推她后,她才像是大梦初醒似的晃了晃身子,深呼吸了起来。
“没,没事……”她抹了把汗,多多少少是缓过了神来。她漫无目标的扫了几眼,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洞口附近。
“怎么了么?”
“那个好像是公国的军衔吧?”
我并不认得所谓公国军衔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东西确实是奥莉卡的领章,尤其是是考究的金线还是那标志的飞翼式的造型。
“她还真在这个地方啊……”
“这总比抛开黄沙找尸体要好吧?”她像是给我鼓劲似的轻轻捶了捶我的胸口,拿出腰间的照明灯走在前面给我探路。
大楼内部非常的空旷,除了地面与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线条纹路外在没有更多的东西了。在大厅的墙上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闪着淡蓝色幽光的壁灯,将这个大厅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之中。
视觉总是奇妙的。普通的光线作为一块神奇的透镜将光芒转接到脑海中时,我们总能从中得到许多趣味。人们总是将幻觉视作错乱的恶魔,但是却又不得不接二连三的拜倒在这种飘飘然的幻觉之中。
从外侧往里头窥视,大厅的四角皆在目视范围之内。虽然不小,但多少还能接受。但一旦踏足其中,原本固定的空间竟像一块嚼开的口香糖那样朝着四周无限延伸了开来。淡蓝的幽光像是流星一般洒落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任何一处你能看到的线条上。于是它们扭动了起来,从平面逐渐变得立体,最后再旋转着,盘旋着,交错着,变成了更为高等的存在。
我就像是踏足于星空的草履虫那样,就连我脚踩的大地都未曾了解,还有什么资格去接触宇宙呢?驻足于此,不仅视觉上的体验变得诡谲,就连听觉也变得混乱的起来。
哔哔.....呖呖.....无序而高度重复的电子音。
嘎嘎.....吼吼.....真实却又虚假的野兽似的咆哮。
嘻嘻......哈哈.....很明显,我们正在被什么人所窥视。但是不管怎么努力却也看不到那未知的眼到底为何物。除了那由点点星光与柔和立体的空间所组成的一张张近似人脸的点点之外,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脑袋似乎渐渐的难以接受这的一切,如果不是有人牵着我的手,我那嗡嗡作响的脑袋都不知道宕机多少回了。
“你还好吧?”修女小姐有些担心的问了问我。
“唔……”我用自己那冰凉的手轻拍了几下额头,晃了晃脑袋。“没事……但是这里让我觉得不舒服。奥莉卡如果真的进到了这里……没事吧?”
“……快走吧。”自从进到了这里,她便像是失了魂似的。我感受不到她身上做出的任何线索,沉默的她也让我觉得更加的不安。
我又一次被秘密所孤立。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身上还肩负着一位兄长对妹妹的牵挂。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与她肩并肩朝着混沌的深处走去。但是这就像在无光的黑暗中行走一般,我除了身旁提灯的修女小姐,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不,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看不到倒不如说是看不懂。就像是猫看书信似的,上面扭曲的字符与花纹虽然能为猫眼所见,但并非猫所能理解的东西。就算看见了也和没看见所等同。
时间的概念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我渐渐的产生了一种有些奇怪的想法:我的灵魂或许正在与肉体所分离。我是在行走么?那我的脚在何处呢?我所看到的一切真的是现实么?而不是灵魂出窍所看到的所谓地狱与天堂之景么?
我已经麻木了吗?或是只是因为失去方向感而感到悲观与沮丧么?但是我不能停下来,就像是被设定好了似的,我只能继续向前。
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不知道踏了多久,一个令人欣慰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奥莉卡的步枪!
这就像是一记重磅炸弹,炸开了我脑中渐渐冻住的冰河。我从来都不知道人类制造的武器是这么的可爱,如此的充满力量!
那这里是外星人的基地么?我不知道,也没有去追究。比起这个,先去检查枪支的使用状况才对。
我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步枪的旁边,确认了修女小姐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时我才大着胆子松开手,弯下腰去检查步枪。值得庆幸的是这把枪就像刚刚从仓库里拿出来似的,子弹不仅一颗也没少,更没有火药味的感觉。
“呼,没事,没事。还好没做什么傻事。”我转过头看了眼,修女小姐依旧是那副神色凝重的样子。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明显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怎么,是想起什么了么?”
“啊,一点小事而已......”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自言自语的嘀嘀咕咕道:“这是什么感觉呢?明明是那样的陌生,但是却让我如此不爽快。”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起什么了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想起了什么,我觉得我可能想起了我的身世,我的任务,或是我的家人……”
“那,那不是挺好的么?”
“但是我却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就像是染上了难以挣脱的黑影似的……”她退了几步,低下头扶着额头,就像是被人从后面痛击了头部似的。
“我一定要说出来,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说不定……”
看她一脸难堪的样子,我生怕她会想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这么昏过去。我赶忙把步枪背到了身上说道:“不管这个了,我们先去找下奥莉卡吧。”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一层的尽头,但是没有看到奥莉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则是一个像是电梯间一样的房间。
“看样子是没路了。”我从腰间抽出比诺曹,打着胆子扫了眼电梯的内部,令人震惊,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操作的仪表或是按钮。
“这……”
“除了这也没别的选择了吧?”比起我这战战兢兢的模样,修女小姐明显要大胆得多。
“来吧,我们去找奥莉卡。”
“但是这电梯……”
“放心吧,我已经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没多想,便跟着她走进了电梯间。看到我走了进来她便伸出手在那什么都没有的白色墙面上划着什么,之后又用手戳了戳一旁闪着淡蓝色微光的光点。伴随着一阵复杂的电子声,这个平台又稳又快的升了起来。
“哇,好厉害。”这个平台似乎是在一个全透明的管道中运动似的,如果外头的电力并没有断绝的话,我或许可以看到繁忙的机械车间,或是陈列在仓库中的各式各样的重型车辆。平台上升时就像它停在原地似的悄无声息,从时不时可以看到的一闪而过的标识,我觉得它可比我们开出来的那台时速可以开到180km的车要快的多。
不用多想,这里便是巢都,要不然就是与巢都相关的建筑。
“这里就是巢都么……”
“不,这只是一百年前文明的坟墓罢了。”她的脸映照在面前的那面黯淡的玻璃幕墙上,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仿佛面前的黑暗便是人类的未来一般。
“曾经这里的人们就连最底层的蝼蚁都充满着斗志和希望,现在却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坟墓。”她苦笑了几句,“总觉得我们就像是在盗墓啊,不劳而获的盗取前人赌上一生而创造的财富。
“但是技术永远埋藏于地下也无济于事吧?”她摇了摇头,侧过脸来看着我问到:“你怎么看呢?现在这个世界需要这些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都渴望着突破性的技术为时代创造新鲜的生命与全新的变数,但是这些技术的复活最先要做的事便是杀人。
想到这我只觉得悲哀,想不到发展了千年,人类还龟缩在各自的壁垒中,将离自己最近的同类视为威胁乃至是极恶的恶魔。那一瞬间我甚至明白女王陛下为什么要炸毁那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了。
“我相信一切都会有变化。”但是那是真正的未来么?人类永远都只是一成不变呢?诚然人类毁灭了自己一次,但那也只是过去的灾难了。即使这样,人类依旧活着,在古人无法想象的严酷环境下再次创造文明。
“我觉得视野局限在脚下并不是太好。”看着那些沉睡在黑暗之中的轮廓,我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将他们挖出来是否正确,但是我相信这都不会是白费的。
“我相信人类,相信未来。就像我相信我的家人那样。”
“是么......”她闭上眼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笑,“也对,对于我来说,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对着我伸出了手:“我的名字叫埃克塞特,请多指教,红乐乐。”
“嗯,祝贺你,埃克塞特小姐。”看着墙上的光点渐渐升向顶点,电梯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谢谢。”
随着电梯的速度渐渐减缓,电梯的大门也渐渐拉开。与一楼大厅的昏暗不同,这里比想象的要亮堂的多。但也好不哪里去,那忽明忽灭的昏黄的灯光就像是被人操纵似的有节奏的闪烁,似乎在哪里正有人监视着我们似的。
与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并不如想象的那样高科技或是不可想象。透露出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普通而已。有些裂纹的瓷砖铺满了墙壁与地板,到处也灰蒙蒙的。但即使如此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这里看上去就像是电脑的内部,并不适合生物久居于此似的。随处可见的**的巨大电线,一刻不停的滴滴答答的机械音。声音在房间中散播开来,就像是有千百人窃窃私语似的。大大小小的电脑以阶梯型分布,看上去就像是个电脑组成的议会那样。
真怕这些电脑突然上传什么危险的二进制语言,派一堆机械警卫把我们就这么给赶出去。
“这里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这么讨厌,”埃克塞特皱了皱眉,她舒展了下手指将几根手指拉了下说道:“我去操作中央电脑,你去找奥莉卡吧。”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机器人的议会。”
“某种意义上确实没错,要知道末日的人类可没有精力去关心自己的生活起居问题,没有这些内务大臣巢都连建设都不可能。”她把自己腰间的手枪扔给了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了,你也小心点啊。”
看着她走到议会的中心,我将手枪塞进了腰间。我将比诺曹挂在大腿上的腿环上,摁着自己备用的手枪,警觉的探视着四周,大着胆子喊着奥莉卡的名字,但是这就像是夜空中的流星似的消失在声音的大潮中。
“啧,这声音可不比庄园的那台电台好多少啊。如果是更先进的科技的话应该多少也要做一下减噪吧?”
虽然明说是千年乃至更早以前的技术,但是并没有太多的那种高新科技给我的冲击感。这些粗大的交缠的电线以及那些高高低低笨重的机箱给我的感觉并不如在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里的打字机来得好。
不过那些电线也不像常规的那种橡胶材质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缠绕着的毒蛇。它们有着同样的颜色以及令人眼花的花纹,看久仿佛中了魔女的魔法一样只觉得头晕。甚至有这样的错觉:这些看起来富有弹性的粗大的线正在以着某种逻辑靠近我似的。
“感觉真不舒服......喂!奥莉卡,在吧?在的话回一句!”
然而等待我的只有沙沙的电子音。或许是空间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了,这些沙沙声反而让我的注意力变得更加敏感了起来。
有人在盯着我的后背么?但是这只有冷冰冰的主机,难道机器也会露出像是野兽一般的眼神么?
不符合常理,但是比起常理还是本能要更让人安心。我猫着腰从腰间抽出了手枪,猫着步子小心翼翼朝着没有电线的地方靠了过去。
“好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你可别想在这里放倒我。”我看上去就像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家伙似的,往前扫了几眼后又猛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后背。
就这么三步一回头的进度,我花了近十分钟才走过近百米的长廊,来到了一扇小门面前。上面的标识牌已经模糊了,看不清楚到底这到底曾是什么房间。由于担心那对不详的触手,在检查房门之前我先回过头看了眼。那些电线在离门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畏惧着什么而不敢再前进一步似的。它们盘踞在一团,缓慢的挪动着,最后像是放弃了似的终究是散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些电线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搞不清楚,不过可以明白的是似乎我们的祖先都热衷于让无机物拥有“生命”——至少得动起来。不过这大概只是一少数人的恶作剧吧?毕竟我觉得工具毕竟只是工具,是变不成生物的。
看着那些恶趣味的创造渐渐远去,我也渐渐放下了心来。我先试着摆弄了下门把手,发出了短促的咔咔声。听起来似乎是被从内部锁上的样子。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地毯式搜查一番了——冒险可不就得这样么。于是我从腰间抽出匹诺曹,打算就这样直接**门缝中将大门撬开。
就当我“咣”的一声把比诺曹**门缝时,一阵令人后背发凉的嘶嘶声顺着天花板溜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猛的抬头,发现一根直径约三米的巨型电线冲破的天花板朝我猛扑过来。我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拿着匹诺曹往上一挡,将线打开了些距离后赶忙往旁边一滚,躲过了它的横扫。
这还没完,似乎是因为作为机械那独天得厚的优势,它很快又调转枪头朝我冲了过来。我完全没搞明白这玩意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只得又一次机械的翻滚躲过攻击。但是这一次却只是它的一次试探。当我迅速躲过攻击时,几乎同时它又向我袭来。
这种情况下我顿时慌了手脚。与其就这样像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倒不如像只勇敢的老鼠来一次鱼死网破。趁着它再一次朝我冲过来的瞬间,我对着那根蠕虫一般的电线将手中那水管状的匹诺曹扔了出去。
如果那只是一根电线怪物该多好。
就在匹诺曹即将击中怪物的瞬间,它突然分散了开来。灵活的躲开了直击的匹诺曹后它紧紧的缠住了我的四肢,把我扯成一个大字悬在了空中。我想试着就这样挣脱开来,但是每根触手像是有千斤之力似的,我的抵抗就像是婴儿一样软弱无力。察觉到这一点后我便放弃了抵抗,与其和这些不讲道理的怪物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倒不如先静观其变寻求破局。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啊,如果要死的话那请给一个痛快吧。
在那巨大的触手集合的中心,钻出了一只像是蛇一样的眼睛。它并没有对我施暴,也不像淘气的猫那样玩弄自己的猎物。它就像是把玩一件艺术品似的围着我,打量着我。淡淡的幽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看上去就像是求知欲旺盛的孩子的眼睛似的。
“你想干什么?”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个眼睛闪了闪,歪着眼睛在我身上缠了一圈。就在它碰到我的瞬间,这个无机的机械竟然让我感觉到了生物那样自然的温热。
“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么?”那个眼睛在空中打了个结,点了点,像是在确认似的。我屈服于暴力之下,但不代表我因恐惧失去了好奇心。在它那做出的暗示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似的充满着魔力——算了,管他那么多,既然无力反抗倒不如享受个痛快!
就在我下定决定妥协的瞬间,这些线便将我团成一团钻进了那天花板里的漆黑的洞穴之中。躺在这个巨大的线路中间时我能清楚的听到外皮与粗糙不堪的水泥表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但是却感觉不到这个过程中发出的任何震动。我的手放在那漆黑的表皮上摩挲着,感觉我并不是在什么怪物的腹中穿梭旅行,而是躺在自家的床上。那沙沙声便是雨点击打窗户发出的天籁;而流动的空气便是清晨那夹杂着雨点的清风。
终于,随着这个无机的腔体一阵颤动,我便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似的从这根电缆似的东西里滑了出来。似乎是因为暂时处于黑暗之中的缘故,面前的光芒竟让我一时目眩。
“来了啊。”
这无疑是埃克塞特的声音,我眨了眨眼,过了几秒后终于是从半失明的状态恢复了过来。这看起来就像是一间阶梯状的教师,在一层层的像是棺材似的金属桌的后头则是一台台带着一块淡蓝色显示屏的像是机箱似的东西。埃克塞特则站在最高的位置上,那些电线则轻轻的依附在她的身上,看上去活像个女王一般。
即使这里只有她一双眼睛,我也觉得像是被无数双眼睛所注视着;即使她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其中所蕴含的压迫力也让我浑身不自在,甚至让我有些胆寒。
“埃克塞特?你那是什么情况?奥莉卡人呢?这些又是.......”
“奥莉卡就在你身旁坐着。”我往旁边扫了一眼,她正垂着脑袋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我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摸摸她,但当我抬起手时我发现我被人像个粽子似的固定在椅子上,除了脑袋还算自由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就连动一下都非常的困难。
“埃克塞特,这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想起来了,全部。”她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机械特有的冰冷的质感,但是我能感觉到投射而来的眼神有着明确的情感,蕴含着某些迫切的希望。她在我看来是作为人而存在的生物,但是同时又拥有机械特有的条理性。虽然她还没有解释发生的这一切,但是我依旧倾向去信赖她。
“巢都的开放已经是无法避免了,因为我自身的设定,我的同胞现在面临着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了。红乐乐,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的身上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善良。但是你的身上是否有着与前人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呢?”
“同胞?这些机器是你的同胞么?”
“是的。我们本是战后负责重建文明世界的人造工兵,而巢都本质上则是一间巨大的生产车间以及实验室。我们帮助人类重建自己的文明,利用自己储存的科技防止人类的退化。但是,他们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毁了?怎么会?”
“大战近乎是颠覆了星球上曾经拥有的所有气候秩序,荒漠与泛滥的海水一步步朝着饱受创伤的土地,甚至连大气都受到了伤害。这颗星球在当时看来已经失去了希望,就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
“于是人们集中在了以巢都为中心的方圆千里的可居住土地上,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所有人都自愿的加入了巢都的生产分工之中,只为了制造一艘可以在宇宙空间中以近光速穿梭的超级飞船——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几乎像是工蜂一般生活在狭小的蜂巢中。”
“这种事情可能做得到么?”要知道在我的脑海中宇宙仅仅局限在太阳系之中。
“在几百年之前人类便在遥远的M33星系上建立了可供给的大型空间站。对于人类来说只要能够离开地球,太阳系也好,系外星系也罢,可供生存的星球要多少有多少。
“本来一切都可以变得更好的,人类的末日远远未到。但是却有人心怀不满,因为工期完工遥遥无期。他们像是自杀一般的发动了叛乱,在这场战争中人类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这是为什么?我不相信会有人毫无理由的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因为一艘飞船只能带走一千万人,而聚集在巢都的人数达到了三千万。赤贫的工蜂们害怕一号舰起飞后会带走宝贵的技术以及过多的资源,使得二号舰成为他们在地球最后的坟墓。”
“怎么会......虽然我对政治并不算了解,但是百年前的人类难道就没有建立起行之有效的体制来管理这一切么?”
“事实上,数百年前的文明体制便是民主的体制。每个人都有机会以及足够的意识去主动参加政治,只要你有才学和理想无论你来自何处都有机会与世界上最有势力的人一决高下。这样的情况甚至保持了快两个世纪。
“但是人类社会中却保留了赤贫。人们对自己那巨大化的希腊式民主感到沾沾自喜的同时,却又留下了与文明截然相反的赤贫。他们鼓吹着阶层的流动与机会的均等,却又暗地里拉起一道高墙将赤贫的群众完全分离——他们的生活虽能自给自足,但是接受的教育落后而不全面,在政治理论上更是落后了近三个世纪。所谓民主的体制便是从社会各阶层抽取出靠民意选取出的优秀样本组建合理制衡机制的高效政府,但是这样的人却不会在生活水准较低的基层中抽取——更不要说那些被人认为是出身于泥土与杂草中的人了。他们知道政府中没有属于他们阶层的同志,一切的一切与其说是他们自己打拼而来,又是却又像是被人施舍似的。秩序尚且让他们能够克服自己接受相对不公的苦难,但是在灾难的不信任面前,他们最终还是挥起了铁锤,砸碎了这个在他们看来是多数人独裁的君主制。
“人类在发展中是否有错误,我们机械生命体仅仅是旁观者,没有评头论足的权力。人们或许走错了,亦或是这是命中注定。如果开放了巢都,战争会爆发么?人类会退化到更加原始的地方么?我们族群甚至也有在战火中消失的危险。但是我们是人类最后的保险,我们生来就注定有一天要为人类文明失去一切。在哪天到来之前,红乐乐,你相信人类的可能性么?亦或是你愿意肩负起人类的可能性么?”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更不是什么脑袋灵光的先驱者,我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立于全人类之上思考这个问题。”她的语气强烈,那种站在世界之巅俯视众生的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我有些不悦,但是她那张看上去平静的脸下绝对是一张急得焦头烂额的疲累的脸。就像是倾家荡产的富人一般,竟然将未来的希望寄予赌场中的一夜梦之中。
“人类的可能性我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些什么,人类的未来可不取决你们旧时代的存在。”我昂着头看着她,到底是自己怀着一腔热血好呢,还是自己实在是欠缺知惠呢,总之我对着她畅所欲言——我虽然没站在全人类的头上,但我至少是站在了她的头上。
“所以让我和奥莉卡离开这里吧,我们不知道什么全人类,更不知道未来到底应该怎么走。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小家该去保护。”
“是么?”她看上去似乎更平静了些——面具下的那张皱着眉头的脸多少是缓和了些吧?她在那些管子的托持下从高台之上缓缓降下到我的面前。“那么对你来说,所谓的保护小家到底是什么呢?是拿着枪将有威胁的邻居们全都消灭么?”
“这怎么能说是保护呢?我们难道不能和他们做朋友么?”
“但是你并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做你理想的朋友不是么?如果你的邻居不能自足了怎么办?毕竟我想你也明白,人的所谓理智和道德不能在没有安全感和满足感的基础上实现。”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却看得很深,我觉得我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的防护。她解开了我的我椅子上的束缚,轻轻的捧起了我的手,轻轻的攥住它们。我觉得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那跳动的心脏。
“这.......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至少不想没有理由的伤害他人。”
“那么,我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吧?”
是的,我理解了她。她难道是在苛求我么?认为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么?不,并不是。我至今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选上我,但是我明白她要的仅仅是一个有志图变的年轻人罢了。哪怕她的出发点只是为了自己,哪怕她能够影响的只是身边的花坛,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对于她们来说便是看到了希望。
“那么,我最后在确认一次,你愿意去成立一个大家去保护一个小家么?”
“如果我可以的话。”
“那么,请收下这个吧。”她轻轻的摁住我的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我的右眼。
“这是什么?”我有些慌乱,说大话谁都会,但是代价是一只眼睛的话我还真希望把之前的那些鬼话收回来。她的手劲有点大,将我牢牢控制在了椅子上。
“放心吧,不会要你的眼睛的。这是一点智慧,未来或许会帮上你什么忙吧。”她的手闪着淡绿色的光芒,这些光就这样流进了我的眼睛。说起感觉,似乎就像是点上点眼药水吧。不一会儿,光似乎已经全都流进了我的眼里似的。
“未来就拜托你了,新时代的年轻人啊。”说完这句有些老朽的话之后,埃克塞特像是虚脱了一般腿上一软,靠在了我的身上。
“埃克塞特?”
“啊......”她晃了晃头,扶着脑袋站了起来,“她和你聊完了么?”
“诶?之前那不是你么?”
“我大概只是一个显示器吧。”她苦笑了几声,“真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觉得困难的话放着不管也无所谓。”
“但是既然被人拜托了,不去做做怎么行?”我走到另一把椅子旁把奥莉卡背了起来,望着埃克塞特的背影笑着说:“而且我并不觉得这种东西会是什么麻烦。”
“那么,请你把这个当成一个梦想藏在心头吧。过于遥远的梦那可不能算是梦。”
“这种东西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这种人只要去尝试了就回满足的啦。”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由于摸清了建筑的内部结构以及有向导带路,我们顺着电梯没过一会就走到了之前进来的洞口。而奥莉卡这时候也渐渐醒了过来,虽然之前一直说着向兄长道歉的话,可是她一醒来发现背她的是我便马上闭上了嘴,将脸埋到我的背后并在我的耳边小声嘀咕着听到了没。
“见到哥哥你可别多嘴,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想着她那噘着嘴的不服气的样子,似乎真有些可爱。待我松开手后,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埃克塞特的手里接过了步枪。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是还是谢谢你们来救我。我欠你们一个人情,这份恩情,我会试着还回来的。”她看起来稍微有些僵硬,像是在趁强但是又在无时无刻的否定自己似的。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这份现状,她羞红了脸,小声说了句先走了之后便拎着步枪低着头走在了我们的前面。看她那时不时左顾右盼嘴里嘀嘀咕咕的,应该是在想该怎么和哥哥说这件丢人的冒险吧?
风沙也渐渐淡去了,明媚的阳光倾泻在了扭曲的沙漠上。而我们的指挥车则就在前方不到百米左右的距离。这要说是运气了还是什么,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再过一会,我们所追寻的巢都就将在这不毛之地上露出真正的面目。
“兄妹真好啊。”
“对了,埃克塞特,这次行动结束以后你想干些什么?”
“啊,是啊,我该干点什么呢?”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答中似乎带了些自言自语:“他们似乎已经选择了你,我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已经不存在什么实际的价值了吧?诶......好像是挺难办的。”
“你有什么家人么?”
“啊,这么说起来.......虽然不知道算不算血缘上的亲戚,我大概还有一个姐姐。对了,这次旅行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没什么打算。”我挠了挠脸,“除了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家乡,其他的还是交给神来决定吧。”
“嘿嘿,还真是走到哪算哪啊。”
“你也差不多吧。”我皱了皱眉,别过了脸。就在我的六点钟左右的方向,突然闪起了一阵不自然的闪光,随后便是空气燃烧起来一般的声音。
“卧倒!”
埃克塞特赶忙冲上前去将奥莉卡扑倒在地上,而我则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下一秒一发火箭弹便从我的头上略过,笔直的冲上百米外的高崖,炸开了明亮,炙热的火花。另外两发则在我们的身旁二十米外的地方炸开了两个大坑。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别说了,快走!”
就在我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寻找狙击手的同时,克拉拉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上方传来。还没等我们转头,克拉拉便抓着吊索从空中猛地滑向奥尔加的指挥车,而为她陪衬的则是一阵猛烈而杂乱的炮击。
我们也顾不得什么缘由了,埃克塞特像是扛麻袋那样把奥莉卡扛在肩上朝着车上狂奔了起来。我则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不顾一切的跑了起来。炮弹在我们的身边炸开,震得地面像是一张颤抖着的纸似的,而我则像是在纸面上随之颤抖着的蚂蚁似的。爆炸的烈风就像是那强劲的拳头似的朝着我的身体挥来,强烈的震动顺着颤抖的地面冲上全身,震击我的大脑。
炮火越来越强烈了,呜呜的耳鸣声渐渐取代了爆炸的冲击声。死神离我越来越近了。而我的脚却越来越沉,我的四肢变得柔软而飘忽,那辆救命的指挥车也像是上了蹦床似的渐渐的飞上了天空。
看来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么?就我个人而言,这种事情断然是不能接受。纵使你有着满腔热血,有着无穷的勇气,对于死亡这种近乎终极的话题年轻人是没有丝毫能够与其抗争的力量的。除了将美好的希望上升为理想亦或是沉湎于无尽而肤浅的绝望,年轻人似乎才能表现出一些近似于无畏的力量。但我对未来的希望尚未上升到理想的程度,更没有所谓的绝望能够让我沉沦——我近乎是赤身**的直面着这庞大到看不出轮廓的黑暗。想到这,最后的力气也立马褪去,我的脚终于软了下来,我倒在了指挥车前三十米的地方。
就在我倒下的瞬间,那刺耳而狂躁的声音似乎减缓了它的威力。虽然依旧强劲,但却有一种百川汇流的神奇的宁静感。我从那依旧在颤抖的大地上爬了起来,望着那如同流星一般坠上大地的炮弹,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复苏了。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指挥车。
“喂!红乐乐!你在干什么?”似乎是克拉拉的声音,但我听不清楚。
望着越来越密集的炮弹,我朝着天空举起了比诺曹。看上去就像是施展魔法从大魔王的魔法攻击下保护民众的魔法少女似的。
感受着魔力流遍全身的**,我的心跳加速,整个身子不仅变得快活了起来而且也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充满了。看着自己展开的那淡绿色的防护罩渐渐的的展开,将这周围渐渐的包围起来,我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为了大家的未来与希望,不能让你再肆意妄为下去了!”
那些炮弹像是钻入了粘稠的胶状物似的,渐渐失去了速度与力量。这些炮弹就像是我的玩具一般,炮弹就像是落难的水手,被无情的波浪翻腾着,最后撞在一起,变成了橘红色的曼珠沙华。
我无意识的站起身来,力量奔涌的感觉充满了冲动与破坏力。保护着他人的臆想更是让我失去了作为人必要的理智。
啊,人始终不是理性的生物,作为生物那必然是感性的啊。人类的进化真的是意识与肉体同时进化的么?难道肉体不仅仅是萌生意识的大脑的宿主么?
“来吧!来吧!就连天也是我给撑起来的啊!”我昂着头,高举着双手。我不再作为人类的个体而存在,在我的意识之中我便是那顶天的阿特拉斯!
我狂笑着,竟举着比诺曹主动冲向那些炮弹,就像是在下雨天举着伞去踢树的小孩那样。快乐,疯狂的快乐,脱离了秩序人类无时无刻不在争取疯狂!
终于,总觉得两脚一空,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我是踩到了陷阱呢?还是地层塌陷了呢?
嘛,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的意识渐渐迷离,无法反抗的困意涌上眉间。就连身体也觉得疲惫,渐渐的也沉重了起来。
就这么睡一会吧。
我闭上了眼睛,连同向我伸出手来的人影一同收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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