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我便把自己锁在门里。拒绝出门,也不想让任何人进来。虽然被人又踢又踩的,实际上我的身体并没有太多的损伤。但是我的身子本来就因病而变得虚弱,即使我再怎么抗拒,我的那位房客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进到我的房间里看护我。我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身上有几处受的伤比较严重,那儿绑上了结实而洁白的纱布。散发出来的药剂味刺鼻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这种味道对我来说暗示的从来就不是所谓的康复,而是离死亡更近了一步而已。
我的房客虽然爱多管闲事,但是多少也看出了我心中的苦闷。她并不怎么问我的病情,只是每天替我送来药物和饮食,并默默的坐在椅子旁陪上我一阵天而已。她时不时翻着自己手上的笔记本,时不时又看着我发出了有些苦涩的傻笑。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还在惦记着给我讲故事么,亦或是在担心我的病情呢?我缩在靠墙的角落,把被子缠绕在身上,呆呆的看着她。
一个外来人,与我非亲非故的外人,但是却比我至今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亲切,都要温柔。她从不自作主张的故施善意,也从不与我斤斤计较,让我觉得自己的尊严有所损失,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仿佛我对她来说还有着什么非同寻常的意义似的。
或许这只是她的一时兴起而已。只是出于所谓的性本善的观点勉强而行的善举罢了。我的病无需多想,肯定是难缠的肺病——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系列的并发症,面对这种有着相当传染性的恶魔,她迟早会离我而去的。
而我则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这里,等待着心脏停止无谓的跳动。
但是这所谓的觉悟却给我带来了新的烦恼。我渐渐变得无法入睡,我开始害怕朝阳。日出与日落变成的死神的镰刀,每一次循环我的心脏便会虚弱几分。
我死死的盯着坐在书桌旁的那个人,死死盯着她那有些枯黄的黑发,盯着她那破旧的大衣。她只要稍微离开这几分钟我便像是失了魂似的在空气中疯狂的嗅着,试图从浑浊的空气中捕捉到那个人所特有的成熟的气息。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又伤神又愚蠢的事,但是这就像是某种中毒性的沉迷似的,可以让我紧张的心情带来些许的安慰。有时我因突然在夜晚惊醒而疯狂,像是个疯子一般大吼大叫,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原因仅仅只是她不在我身边而已。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每次我迷失了自我,她便对我说出温柔的话语,轻抚着我的头发,甚至轻吻我的脸颊。她与我共呼吸,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我得上的肺结核似的。
就这样,她默默看护着我,陪伴着我过了快大半年。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我那看似短暂的寿命也体现出了它本该有的延展性。我的情绪也渐渐好了下来,多少也能够和人正常的交流上些许了。
我无意间开始积极配合起了治疗,也不再让医生滚出我的房间了。人的思绪宛如海浪,一旦褪去,真实的海岸便会浮现出来。想起我曾经那种种的任性与疯狂,我便愈发的觉得对不起她。她对我付出了那么多,但是我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天下午我从午睡中再度醒来,而她则坐在我的床头默默的翻着手上的那本书。看到我醒了过来,她便合上了书,温柔的说:“下午好。”
“告诉我.....”我并不想拐弯抹角,因为这只会让我变得软弱,从而沉沦在自以为是的幻觉之中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怎么了?”她却显得很疑惑,她轻轻的摸了摸我的额头,“奇怪,明明现在没有什么烧啊。”
“不,我是认真的。”我无力的打开她放在我额头上的手,强打起精神盯着她的眼睛说:“为什么?你只是一个外来的路人而已,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我身上的病么?”
“嗯......”她故作深沉的想了几秒钟,像个孩子那样笑着说:“因为我是魔法少女呀。”
“别傻了!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说的那一套鬼扯么?我......我......”我的舌头像是被麻痹了一样,视线飘忽了一下,原本满腔的话语如今变成了一团混沌的思绪。
“和我在一起会死掉的......你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你......”
没等我说完,她便将桌上的一个名为草莓的果实塞到了我的嘴里。“阿尔,关于我的事请千万不要挂在心上。我也老大不小了,这种事情我能够处理好。”
她的眉毛略微抽动了些许,温柔的眼神中充满了难堪与辛酸。她盯着手上的笔记本,低声说道:“我已经有些累了.......旅行也好,记录也罢,都够了。我觉得我差不多也做的差不多了吧?”
她盯着我的眼睛,向我说道:“我想要一个家人,一个能够听我说话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还会在这里的原因。”
我愣在床上,被她那深邃而真诚的眼神所深深吸引着。一切来得总是那么的突然,我就像是捡到了财宝的穷光蛋那样,被突如其来的美与感情所震慑。
这个人对我来说现在又有了新的含义,她是我的家人!我眼中那早已溢满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渐渐的流淌了下来。
我想要更多的了解她!我想要呆在她的身边,我甚至想要成为她!
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那么,上次的故事讲到哪了?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想认一个名字都不清楚的人做自己的家人。”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语气中带着点傻气,“嘛,这个呀,嘿嘿,就我本人而言这个名字实在是无关紧要啦。那么,你就叫我红乐乐吧。”
她叫红乐乐,一个魔法少女的名字。她又一次轻轻的翻开了书本,继续开始了那远没有结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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